宸昱正扣扳机,屁兜里的电话震了起来。一秒后看靶员报数,9环,差一点,未中红心,他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摘下耳罩,走出射击场子,掏出电话,见来电显示:斌子,就拨了回去,电话通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大呼小叫:
“你小子跟哪儿呢?嘿嘿,告诉你赶紧来柏悦,晚了后悔别赖我没及时通知你!”
“什么事儿啊?”宸昱一头雾水。
“你来了就知道了,多说无益,我挂了啊,到了给我电话。”
宸昱开车进柏悦的地下停车场,刚进去就看到一块空位,更确切的说是先看到了一片明黄色,兰博基尼耀眼醒目的橙色外壳不仅像团火似的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地下车场,还顿时一窜烧到了宸昱的心里去,他有些恼。原因么,这样:Murcielago出世便是限量版,那会儿宸昱还小,家产也小,第一眼到时的惊艳一直惦记着过了好几个春秋,因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前几个月,终于,有人拍卖这车。在迪拜,竞拍的人虽不是很多,对手却还是有的,他本来是志在必得,只可惜,寸就寸在关键时刻接到一个电话来了个重磅炸弹,惊得他片刻不敢耽搁启程回了京。
现在,名车再现,却宝乘有主,直刺激着他的小心脏,宸昱有点恨恨的将自己的大奔停在旁边。
很明显这是个小型的私人酒会。衣香鬓影中间他瞅见斌子跟他抬手示意。俩人碰面同时出声:
“我看到那辆车了……”
“我看到那女的了……”
俩人相视而笑。宸昱做了个请的手势,斌子手轻搭在他的肩上开口,“好吧,我先说。”下巴朝右前方努了努,低语“那女的,记得么,上次在……”
宸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三五个人围坐在一处高脚小桌前说笑,桌面上摆着高低胖瘦不同的酒瓶和酒具,一个女子手指上下灵活翻飞,调出一杯漂亮的彩虹,推到某个人面前,不知她笑对请酒那人说了什么,引起那几个人的一阵哄笑。似乎觉察到了被注视的目光,她抬头看向这边,正对上宸昱的那双眼。
这姑娘,眼熟。宸昱想了想,大概是什么时候在酒吧里听她唱过歌的。那天,她在一片嘈杂中请过歌手的话筒,笑着说“对不起,打扰大家一下,那个,谁让我输了呢,现在献丑给大家唱首歌,嗯,同时也献给某个表情有点欠揍可惜今天过生日的家伙,不能动手,只好祝他生日快乐。”
嗓音性感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几乎吸引了酒吧所有人的注意力去。
那首歌,旋律未曾听过。技巧青涩但音色特别,有点低有点甜还有点磁性。且,唱的贵在感情流露真诚坦然——整首歌她盈盈目光一直注视着某个角落没有离开。当时,整个场子都听得安静下来,宸昱和斌子还有几个合作伙伴正庆祝阶段性的小胜利,听得宸昱一个小感动叫来服务生点了一瓶红酒赠了过去。
根本素不相识,完全是酒精上头的小冲动和小冒昧。
但记性极且好心思细腻的斌子全看在了眼里。有这么一个有着过目不忘这种特异功能的发小真不知是福是祸。但这会儿肯定是福,宸昱心底暗笑。
这会儿,女子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她的小圈子上。他信步走上前去,正暗忖着如何搭讪,却看见李家那小子从楼上下来,手里握着一瓶酒,走到女子的旁边坐下,将酒置于桌上,手顺势揽过女子的腰。态度亲昵。
宸昱放慢脚步,改了方向,找了一处空桌坐下来。距离不远不近,刚好避开李家小幺的视线,还听的到他们那群人的谈话。斌子紧跟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一脸惭愧,低声道:“诶,那个,我真不知道她跟那小子居然是这种关系,我也是刚到,看到那女的就给你打了电话……”
宸昱笑看斌子一眼,拿起手里的酒杯跟他的杯子碰了一下,说:“既然你这么诚恳的认错儿,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斌子听到这句话,肝儿颤,寻思:不知道这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想个招儿帮我支开那孙子。”宸昱说完,一口喝掉杯里的酒。
斌子什么时候走开的,他不记得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不知在捣鼓什么。这段时间里,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不远处的那些人吸引。高脚小桌上已经一字排开了7杯不同式样的小杯,那圈子的气氛也掀起了小高潮。宸昱听着,无非是女子在原有的配酒方子上发挥了一下,按每个人的喜好特调了不同的酒,似乎效果不错,赢得了众人的好评,然最让他哑然失笑的,也是引起那小群人小高潮的原因,是她给这些酒起的名字:
什么“沧澜碧水”“醉卧红尘”“暖波生烟”……
说不上的感觉。大抵上现在的人们都记不清太久远的东西,唐诗宋词什么的,恐怕也只有寥寥几首收录在教科书里被逼迫着背的,隐约能有个印象,而且对于李家小幺的朋友圈子,能让他们更high的,还是世界大牌,西化的东西。这些名字起的,文雅不见,反到生分了……众人正嬉笑吵嚷着换名字,却被最后一杯酒的酒名“琰”给转移了注意力。
“你们谁也甭抢,这杯可是我的专利。”李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他的面部表情就变的有点……变幻莫测。
“李哥,你眼睛都快挤到眉毛上了。”一bobo头女孩儿调侃他。
“诶哟,眼里默默含泪是为谁啊?”“嘿,他这表情,我怎么瞅着眼熟啊?”“是李澜家的毛毛,哈哈~”
毛毛是李琰姐姐养的斗牛犬,性格凶恶。
众人捉住机会,很是一通挤兑。
李琰闭口不言,勉强咽下这口酒,只是看向女子,眼里就表一句话:你欠我一个解释!
女子轻笑,微抬眉头,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尝一尝?”
众人纷纷响应,想知道这个叫做“琰”的酒到底什么味!
琰笑:“诶,先说好了,喝完后果自负啊!”众人表示没异议。
女子调酒时,琰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
宸昱见机走上前去。
气氛立刻变的很微妙。这群人里,有人见他撇撇嘴,有人只是礼貌的点点头,还有人左右咬耳朵询问这是谁,更有人饶有兴趣的等着看好戏。
但谁也没有阻拦他的前行。
“我们见过面,在后海,你可能不记得。”宸昱坐在女子对面,俩人中间隔着细长的深色橡木高脚桌。
“记得。”女子把冰块挨个儿放进这一排杯中,注酒,“那瓶红酒就是你送的吧。”
“冒昧了。”因女子的回答干脆沉稳,倒是让宸昱灭了耍花腔的念头,真诚的应了这么一句。
“还好,”女子嘴角噙着笑,“我不是还白得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么。”
酒调好了,宸昱也得了一杯,但这群人都只见举杯不见饮,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他倒是也不负众望喝了下去,可始终,面部表情波澜不惊,没见任何变化。
半晌,他深邃的眼睛看向女子,说:“嗯,好酒。”
女子听到后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目光接触时垂下眼帘,只是微笑,未搭话。
开题尚未来得及延展就遭遇了结句。
宸昱心头掠过一层云,面上依旧绅士,正打算再开局,就听有人插进一句:
“哦?好酒?说来听听怎么个好法?!!”
正好顺坡下驴,且这个给他梯子的人还是死对头李家的小幺,李琰。他刚进门。
宸昱笑:“酒如其名,深得精髓。不是么?李先生。”
李琰笑,揽过女子的腰,再次将“酒”推到宸昱面前,自己也拿起一杯,抬眼示意,却未等宸昱提杯,就同他碰了一下,说了声“精辟”,一饮而尽。
这明显带着轻视对方的举动,在宸昱眼里就是动物世界里占地盘的兽吼。
不,在他眼里,这小子还算不上一只兽。
笑笑,宸昱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