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疆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的很倒霉。
高中选飞时,本来成绩不错、体检也过关,却在政审那被卡了下来。因为爷爷那辈的家庭成分是富农……,宋疆跑到负责政审的领导那,“我爸说我们家其实是中农,只是因为快解放那会儿,爷爷把一辈子辛苦攒的几个钱,都买了地主便宜甩卖的土地,才被评了个富农……”
“噢,那你爷爷还健在吗?如果健在,相信你家现在一定会十分富有。”一位憨态可掬的中年人打断了宋疆的话,逗得满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偷偷的画了个圈,诅咒他一会下楼就会摔个嘴啃泥后,宋疆满面通红的退出了办公室,“妈蛋,这不废话吗?我爷爷要是活到现在,以他老人家囤地的本事,咱怎么也得是个富三代,还用抢着来当神马飞行员?”
……
考上大学后,因为是一所工科学校,男女比例丧心病狂到宛如诺曼底登陆战场,一水儿的爷们。偶有几个女同学,男生们无不视若珍宝。话说,还真有一个女生看上过宋疆,当时宋疆悲愤的抢过一支毛笔,抖腕疾书:我爱的人名花有主;爱我的人惨不忍睹。横批:尼玛命真苦。
苦修般混到毕业,却正赶上“本科多如狗,硕士满地走,只有博士可以抖一抖”的年代。可惜,宋疆只是个本科狗,没有抖的资格。求爷爷告奶奶,找遍关系,总算找到一份工作。收入有点寒酸,但至少可以养活自己。宋疆认命了,累点苦点,可总比在家啃老强!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这家小公司做了两年,一个多月前终于得到老板赏识,被提拔为部门经理。工资没涨多少,可大小也算上是中层领导了,手底管着……五个人呢!宋疆挺开心,感觉更有奔头了。没准这就是命运的转折点,是咱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开始。
“可尼玛……”就在宋疆还没适应自己的新领导职务,没弄明白该怎么在那五个下属面前恩威并济、笼络人心呢,老板就出事了。貌似是卷入了一场官员贪腐案,犯了行贿罪。
被警察蜀黍带走的那天,老板举起带着手铐的手,拍了拍宋疆的肩膀,“兄弟,一定要合法合理、光明正大的赚钱,不要学我!”
“嗯,老板,我明白,人间正道是沧桑!”大义凛然的宋疆赢得了那五位下属的掌声,然后……人家就收拾东西,各奔前程。
宋疆第一次品味到了做领导的滋味,体会到了说啥都有人捧臭脚的良好感觉,转眼又马上变成了孤家寡人。受人之托,忠君之事。“老板那么重视咱,上警车之前,只跟咱打了招呼,咱也得对得起人家。”
所以,大家都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宋疆选择了留守公司,直到……法院的工作人员来贴封条。
几位法官的态度相当不错,了解到宋疆是自觉留守公司,在老板被抓之后,主动看护公司财产的情况,还特别允许在大门贴上封条之前,让他把自己的物品整理好带走。
宋疆没什么可带的,话说他当了中层领导后,这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呢,老板就出事了。可公司里能有什么呀?
对了,办公桌上还有一串老板去西藏旅游时,在拉萨八廓街上买的一串天珠手链。老板当时还说那手链是经过大昭寺活佛开过光,花了高价买回来送给宋疆的。可宋疆只搭了一眼,就知道老板被无良商家忽悠了,也或许是老板随便弄了个东西来忽悠他的。
不过,这总是老板送给自己的,如今……带上它,也算是个纪念。在抽屉里的最角落处,宋疆找到了那串手链,十几个雨花石打磨成的石珠,被老板说成了特级红玛瑙;倒是那个块头不小的天珠……尼玛,瞎子都看得出,这天珠根本就是一个现代工艺品,就这东西要是能被活佛开光……算了,就是个纪念。而且……“话说瞎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将手链随意的套在左腕上,宋疆边思考着这个深奥的问题,一边走出了公司。
当防盗铁门被“咣”的一声拉上,法官们开始贴封条,宋疆回头望了望自己工作了两年的地方,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不舍。
在这里,工作还算愉快,赚的虽然不多,但老板人不错,平日间与大伙也都是以兄弟相称,偶而签出个大合同,还会拉上大伙去地摊烧烤摊喝上一顿。
只是没想到……本以为是老板有本事,可以拉来大单。“哎,人间正道是沧桑呀!”再次感慨,宋疆走上了公司门口右侧的人行道。
还不到上午十点,工作以来,难得一次“下班”这么早,宋疆打算在街上逛一会,顺便寻思下怎么跟老妈解释,还有……工作没了,得想办法再找份工作。
“嗨!哥们,下次得找个守法的公司呀!”
警车停在了人行道边,宋疆被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却是刚才那位允许自己带走私人物品的法官。点了点头,宋疆笑着回了一句,“我记住了,帅哥!人间正道是沧桑!”
法院的警车再次启动,宋疆低头看了看腕上的天珠手链,抿嘴轻笑。
……
“这位小哥,我观你面色红润,有否极泰来之势,可否让在下为您相上一面?”
走在人行道上,宋疆正在考虑找哪个熟人给说说话,再找一份稳定点的工作。突然从路边绿化带中跳出来一位头带道冠,长衣飘然的中年道士,站到了他的面前。
停住脚步,宋疆抬头,“你说的是我?”
“正是!这位小哥,顺风江上满扬帆,未料江心有石滩,过去几年,你是否诸事不顺而抑郁寡欢?”一身道袍的中年人在宋疆的脸上扫来扫去,又伸出手掌在下颌处虚抚,一派世外高人的架势。
“靠,你有胡子吗?你就在那装诸葛亮?”这样的骗子在宋疆所在的北方小城并不少见,别看他们穿着僧衣道袍,可未必就是出家人。骗来了钱,换身衣服指不定去哪潇洒呢!
“不过,这个骗子说我这几年诸事不顺,倒也正确哈!”宋疆笑笑,反正回家也早,打定主义与这骗子贫上一会。
“你说错了,哥们这几年混的好着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哼!是要风风不来,要雨雨未落吧?”道士一声冷哼,丝毫没有给宋疆留脸面,“经书未有缘,鸡窗白首是穷年。本是天涯客,暂守青毡度几时。是是非非,勉强度日罢了,何谈混的好之说?”
“我勒了个去!”宋疆暗暗点赞,“妈蛋的,这道士莫非真有点道行?”
“那这位仙长,您说说我什么时候能转运?”不知不觉中,称呼已经由“骗子”换成了敬语。
“贫道与人看相,从不勉强。今日偶遇小哥,远远即见冲天之势,方拦路欲与小哥结个善缘!若您认为贫道所说不实,当可不理会之。若您认同贫道所说,那请小哥随意赏之,日后飞达之时,勿望今日缘。”
得,说半天,不还是要骗钱吗?宋疆掏了掏衣兜,两张纸币,还有五十五块,“行,你说吧,准不准我都给你五块……靠!”手指没捻好,把那张五十的捻了下去。
道士面色露喜,一把接住,飞快的揣进道袍中,也不言谢,自顾言道:“时逢春回日,百花正及时。得人轻借力,便是运通时。请小哥记住贫道今日所言,不出百日,小哥不仅会富贵满身,还会命有桃花,应接不暇……”
眼看宋疆的脸色越来越黑,道士连忙收口,“贫道今日言尽于此,祝小哥早日飞黄腾达,勿望今日之善缘。”没等宋疆反应过来,道士再次灵活的跳过绿化带,扬长而去。
“我……我勿望你妹,还老子的五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