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骑快马,在林间畅意飞驰,当先的是一个肤白如雪的俏丽少女,笑声如银铃般清澈响亮。紧随的两骑骏马上是两个青年男子,一个俊朗英挺,另一个沉寂不凡,就连尾随的两个小厮也处处透着精明干练,明眼人自然一看便知几人身份非同一般。少女策马向前奔驰了一段,勒马回身,殷切呼唤:“十爷,十一爷,你们快呀!快到魇城了,就快到家了!”
这十一爷自然就是云骜;十爷,名唤云轩。且说云弈回了京,过往势力逐步归心,兼又添上叶思忘一脉,潜力似乎更胜从前,更成功压制住了**朋纠结的躁动。云骜本拟同云弈拼个鱼死网破,不想反被云泽压制斥责,最后竟命他护送爱将慕瑾枫的孪生姐姐慕瑾溪回家带信省亲,将他远远支出京城,防他生事。再说云轩,本是众皇子中最温和有礼不多与旁人争执的一个,只因自幼和云弈邻桌同学,两人的母妃关系比较亲厚,所以两人一直感情甚笃。云弈见云骜离京,怕他另有所图,于是便托了云轩相随监视,只说是郊游散心。以云轩平日的为人,云骜自然不至于拒绝同行共游。云轩心中自然也明白朝中的形势,虽然生性温和不爱争斗,但今次却也不得不倾斜云弈,以全大局。
“爹!娘!我才进城就听说我们家来了个叫师师的哑巴乐师,怎么回事啊?”慕瑾溪人未进门,声已先至。跨入厅中时,父亲慕连成和母亲薛晴云脸上都似有不快之色,见她进来,薛晴云脸色才好了些,迎上前来,拥她入怀说道:“怎么样?京城好不好玩?有没有想娘?怎么瘦了?你弟弟呢?”
“娘!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要我先回答哪一个?你还没回答我呢,那哑巴乐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啦!客人不忙引荐,倒揪着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不放!”慕连城打断女儿,脸色依旧阴沉。慕瑾溪哪想到父亲竟会当着云骜云轩的面斥责自己,脸上登时便挂不住了,正想发作,却叫母亲一把重重捏上了小臂,于是只得强压着抑郁,沉声指引:“这位是当今十皇子,这位是当今十一皇子,两位殿下结伴出游,见女儿回家报平安,就顺道送女儿回来了。”
“原来是两位殿下,草民失礼!”慕连城听了,急忙跪下行礼,云轩微微一笑,抬手虚扶:“慕老爷不必多礼,我和云骜微服出游,不想被人知道身份,小瑾溪不防口说出来也就算了。日后这些虚礼俗套就一概全免了,权当我和云骜是普通人家的少爷就是了。你是主人家,又是长辈,该如何,还是如何。”
“如此,请两位少爷先随老夫到客居沐浴休息,待厨下安排妥当,老夫再予两位洗尘。”慕连城家大业大,自然明白见风使舵的道理,当即遂了云轩的意思,引领云轩云骜沐浴休息去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慕瑾溪见父亲离去,忙抓着母亲探问究竟。
“别提了!你父亲最近总爱流连那哑女的琴居,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不高兴了,说我尖酸多疑,说我……”薛晴云话说不完,泪水已如珠滚落,慕瑾溪见了,哪里还忍耐得住,一声“岂有此理!”便拔腿向家中歌姬的处所疾奔而去。
她随着家人的指引,一路找到了九曲回栏,远远的只看见一个淡紫衣衫的蒙面女子立在水头,呆呆盯着水端,身材瘦弱,似乎连衣衫都撑不起来的样子。哪有什么倾国倾城的姿态?她心中不觉微感失望,同时恨意更甚。狐狸精!我叫你勾引我爹!
她冲了过去,岂料还不等接近,身前就突然冲出来一个黑衣男子拦住她的去路冷冷责难道:“滚!”
绝对浓烈的杀意冲击着她的感官,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头皮不自觉的发麻起来,背后有如千把芒刺相逼,好可怕的人!好冷峻的脸!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远远逃开。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她?她远远望着她,她还是那么静静盯着水端的落花,好像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不远处,他就坐在树上静静守候,亦是痴痴盯着她,毫无旁骛。
要动她,就必须先做了他。
可是他这么凶……
十一爷!
从小到大,慕瑾溪她见过最强势霸道的男人就是云骜了,如果他肯帮忙……
未及多想,她提足便向客居小院奔去。
再回到九曲回栏时,那哑女已经不见,望着暴跳如雷的慕瑾溪,云骜不由得失笑。他一直颇喜欢慕瑾溪有仇必杀的刚烈态度,今次听她说遇见了强人蛮子,心中正自苦于受制云弈的那口闷气无处发泄,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陪同前往,却不料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姐让奴婢好找!老爷在东花厅开席,歌舞已经开始了,小姐……”
才听见歌舞两个字,慕瑾溪便拔腿就跑。云骜不禁摇头失笑,等跟到花厅附近,只听见呜呜咽咽一阵箫声,那箫声似断似续,如泣如诉。云骜听在心里,只觉得这音调决然不是一般乐师所能达成,当中所含深情厚意,那怨中带伤,悲绝难返的凄凉调子,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贱人!”
随着慕瑾溪的娇咤戳指,云骜看到了一个极瘦弱的盛装女子。那女子面上轻薄的面纱随着微风且卷且翻,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却分明看见她右手背上覆半的焦痕,还有一管通体无暇的白玉洞箫。
这个焦痕……
来不及反应,慕瑾溪已经欺了上去,岂料没等触到哑女的面纱,一个黑影便拦到了当口,只是“喀拉”一声,慕瑾溪跟着便惨叫了起来,配乐歌女更是尖叫着四散逃开。薛晴云慕连城忙冲到女儿身边将女儿拉了回来。云轩亦是站起来望向场中。云骜一怔,等转面看清黑影时,心头更是怦然一跳。
凌殇!?
那那个哑女就是……
“这下你满意啦!女儿的手都被这贱人折断啦!你……”
薛晴云哭骂着,不想却被丈夫铁青着脸色严声打断:“闭嘴!你教的好女儿!心肠歹毒是非不分!折臂不过小惩大诫,如有再犯,别说是师师,我就第一个不饶她!”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云骜颇感诧异。叶思语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起身,走到慕连城跟前浅浅施礼。慕连城忙伸手将她扶起,眉间眼底,尽是伤痛:“你累了,就回房休息,我一会再来看你。”
叶思语闻言轻轻点头,转身便要偕同凌殇离去。
“丫头,好大的架子……”
云骜?!
叶思语心底一沉,那慵懒带微嘲的笑意如同银针般刺痛着她的神经。为什么越是想躲,却越能撞上?难道真是苍天无情,非要她最后也和母亲一样不得善终么?
她心里自然是苦痛的,连年来从未离开过云弈半刻,如今骤然要将他从命中心头一点不留的挖干淘净那是谈何容易?她只道远远躲开再不相见,时间自会抹平一切,可现如今云骜那张像极了他的脸却又突然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云骜……你要不要杀了我,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微侧着脸庞迎上了云骜的眸子。云骜见她竟敢大胆逼近自己不由得一怔。那对凄然中饱含决绝的眸子一直看到了云骜的心底,她仿佛一只扑火的蛾子,翩翩然缓步毁灭的绝美,直看得他心底突然觉得针扎一痛。怎么回事?难道是这小妖女的摄心术?!他慌忙避过她的眼睛。只听慕连城柔声警示道:“师师,不得无礼,这位公子可不是你随便看得的,还不快退下!”
思语闻声停步,离他不过一掌之遥,呼吸几近可闻。云骜再看她时,她眼底已灰,空洞洞没有了任何内容。那双眸子好像一方不见底的深潭,潭沿湿滑,不觉间,他已失足,深深跌落了进去。
思语浅浅施礼,凌殇亦察觉到了她的失常,忙过来扶住了她,缓缓带她离开了花厅。
那失魂孤凄的单薄背影……
叶思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