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三个犀妖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那个黑脸老三笑地眼泪都留了出来,我葡萄全部吃完的时候他终于笑完了,对着我说“还想回花果山?我们成大哥用缩地绝技抱着你走了大半天的路,你一届凡妖就想凭脚力回去?三万里路的距离你想用你这小猴脚走回去?哈哈……”
三万里路和三里路听起来差得也不是很多,于是我很委婉地又一次表达了我想回花果山和不想打什么比赛的想法:你们要是缺爷爷,我就不回花果山了。
于是满脸褶子的老犀妖僵住了笑容,把脸凑了过来,低声在我的耳边说:“小猴子,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这是威胁我,以前通臂老猿就常干这种事:猴不猴,你要是再敢对我不敬,我就让你从哪来就回哪去;猴不猴,别让我再听到别的猴子告发你骚扰孙灵芝,否则我让你去清理神仙们的茅房;猴不猴,我最后说一次,你食物的多少取决于猴妖里吃的最少的猴子,他吃多少,你就吃他的一半的食物……
通臂老猿是谁?猴族的老大,我都未必都听他的,这个老犀妖我都不认识,我凭什么听他的?
于是我也把脸凑了过去,低声在老犀妖的耳边说:“你说打我也不打,你说不……”
砰!我在老犀妖的脸上狠狠地砸了一拳,老东西,不识你侯爷爷的抬举,敢从花果山劫持你猴爷爷?劫持就劫持了,路上还竟敢拿你猴爷爷当擦尿布使?擦尿布就擦尿布,竟然还敢威胁我?像我这样被威胁大的猩猩,你竟然用这种水平的威胁方式,这显然是在侮辱我。
当然,这些东西我没空说出来,因为砸了老犀妖一拳以后,我已经在逃往花果山的路上了。千里之行,始于脚下,只可惜我还没跑出门口,那个叫做平书的老二犀妖就堵在了我的前面。
路遇强敌,看来势必有一战了,我摆好架势,双拳暗暗蓄力,腰下力贯千斤,先手为强,忽然猛然跃起,拳如猛虎,直取平老二那断了犀角的鼻梁。
我发誓那一刻我的姿势很帅,我的表情也很英俊。但是还是有不完美的地方,那是一点点的小瑕疵——我离平老二还有半个猴不到的距离的时候,平老二忽然抬手,我没太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只记得下一刻我的后脑勺就被重物狠狠地重击了一下,我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晕过去了。
我一辈子晕过三次,三次都发生在最近几天:被巨灵神扇晕,被孙伯符累晕,被平老二砸晕。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醒来的机会,我会对我的脑袋说:“对不起”。如果要对这份歉意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我平生没有立过大志,可是我觉得现在我有必要承诺些什么,我再次暗暗发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要被打晕。
就这样,我醒了过来。如果我知道刚醒过来就会看到老犀妖的褶子脸,我一定会等到憋不住尿了再醒来。因为憋尿,都比看老犀妖的脸痛快些。可是没办法,我已经醒来了,我发现我睡在一个精致的小房间里:有个吊着的大沙袋,有个铜镜,有个床。
唯一的不足是这个床只能睡一个猴子,这比不了花果山,花果山我们都是三四十只猴子睡在一个石洞里,而且没有床铺之类的大东西占地方。
老犀妖看见我睁眼了,又眉慈目善假模假样地跟我说:“小猴子你叫什么啊?以后你就可以住这里了,这里属于你了。”
“我叫猴不猴,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我已经不仅仅是惦记孙灵芝了,我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想念花果山,所以我最在意的已经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问题,而不再是我是不是猴子的问题。
“你不能回去了,除非,你能在这里赢一百场比赛。”
到底是什么比赛呢?为什么我会被抓来比赛呢?为什么偏偏抓的是我呢?我当然想知道这些问题,可是我更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但是老犀妖没有告诉我,所以他后面告诉我的我都没听到,而是专心思考怎么在不遇到老犀妖和平老二的情况下逃回花果山。
于是在之后的三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在尝试逃出去。我被小犀妖喽啰抓回来过,被平老二打回来过,被机关关住过,踩到陷阱被老犀妖救回来过,即便跑出了寨子,也被荆老三放狼狗叼回来过……
可是,谢天谢地,这噩梦般的一切,都在今天结束了。在我经历了千辛万苦,百般折磨以后,此时此刻,终于不用再盘算怎么逃出去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不跑了。
我去找了老犀妖,毕恭毕敬地对他说:“老头,给我倒杯茶来。”
老犀妖放下手中的书,瞅了我一眼,说道:“成,不过你得改口叫我成老大。”
“那你得叫我猴不猴。”
“猴不猴。”
“成老大。”
“来人,看茶。”
那天,我吃过了最好的菜,尝过了最醇的酒,喝过了最好的茶,于是,也迎来了我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
苦难的开始,是平老二带我去见了一个人,叫做仇子小。仇子小也是来打比赛的。
仇子小是个猴子,仇子小是来自花果山的猴子,仇子小是比我早来了两年的猴子。老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确实如此,第一天见仇子小,我就被被摔了四百来跤。平老二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对除了孙灵芝以外的猴子仅存的好感就是那天被摔走的。
平老二让我跟仇子小学体术,可是仇子小根本不教我体术,甚至不跟我说话。就是第一天摔完第二天摔,第三天摔完第四天摔是……。但我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在一个我吃的很饱很高兴的早上,我打了个饱嗝随便问仇子小,你既然是花果山的猴子,为什么不姓孙,而是姓仇呢?
我问过仇子小很多问题,唯独这个记得最清晰,因为由于这个我其实并不在意的问题,我从那天早上太阳还没出来被仇子小摔倒了第二天天亮。
结果我被摔得越来越皮实,仇子小的摔技也越来越炉火纯青。我开始意识到我被拉过来见仇子小,说的是来学习体术的,其实是让仇子小练习摔技的!
不管怎么样,不久以后,我迎来了我的第一场比赛。比赛前,仇子小来找我,我以为他要教我他的必杀摔技,但他没有。而是让我记住三句话:
一、凡妖的比赛,没有灵韵,没有法宝,没有法术,只有拳拳到肉和刀刀见血的体术。
二、对手被你打到在地并不意味着你已经获胜,完全胜利的方式只有一种:你活着,对手死着。
三、很可惜仇子小说的太多,第三条是什么我没记住。
临走前,成老大对我说:“给我争气点,活着回来。”说完,成老大就用黑布条封住了我脸上除了鼻子以外所有能出气的地方,看不见,说不出,听不到。
我被摘开布条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巨大的斗兽场里,虽然灯光明亮但是看不到日光。周围观众一个凳子上两个人,挤的密密麻麻,最上方有个怪鸟发着怪声:“欢迎来到‘凡妖血都’”。
怪鸟还没讲完,斗兽场内就开始了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久久不散。我的眼前是个甬道——进了门就是单向通道,通向对面的另一个门,最奇特的是,这个甬道竟然通体透明,周围观众席的妖王神仙们也能清晰地看到甬道里发生了什么。
“进去吧。”带我来斗兽场的人冷冷说,我回头一看,哟,这人我认识,不就是荆算荆老三么,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调戏他,他就给了我一把对面门的钥匙,然后把我踢进了甬道。
我听见斗兽场内又是比刚才还要高亢的欢呼声,随后身后的们咔嚓一声就关上了。我试了试,打不开,看来想要出去,只能开对面的那道门了。走了没几步,我就看到了我的对手。
我的对手深蓝色的皮肤,看起来像是深海的什么鱼精吧,我之所以这么肯定他是个鱼精,是因为他还有鱼鳍还在后背没退化掉,我不知道鱼鳍能不能退化掉,因为我的尾巴也确实一直没退化掉。
不过很快,我就不必再想这些多余的事情了,因为我发现对手的武器是双刀,可是我呢?荆老三竟然没给我发武器!场外的观众通过透明甬道,看到我们已经相遇,便呼哈的尖叫。
我又回去砸反锁住了自己的门,一边砸一遍喊:“荆老三,这里原来是可以带武器的,你快给我随便带一把来!”
场外一片唏嘘……明显,他们以为我想逃来着,他们以为我怕那个蓝鱼精。
哈我当然怕,人家是带刀的,我只是带肉的!门外的荆老三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只好回过头来看着拿着两把砍刀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蓝鱼精。
我狠狠地砸了砸反锁的门,回过头看看冷冷的蓝鱼精,他离我还有一百步。
我又发疯了似的砸了砸反锁的门,回过头看看冷冷的蓝鱼精,他离我是只有五十步。
最后我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反锁的们,回过头站起身来看着蓝鱼精,他离我只剩下最后十步。
于是我朝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