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佳有一头长而浓密的头发,一直拖到腰上。我对她说:“我以前的头发也有这么多,这么长。 ”“什么时候? ”“十八岁。 ”她大吃一惊:“啊,你!居然!也!有过!十八岁!!”然后做出一副惊骇得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对此我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于是只好也故作惊讶状:“是啊,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曾经那么年轻过……”十八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十八岁,胖乎乎的,眼镜遮住大半边脸,其中一个镜片破裂呈放射状。十八岁,双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十八岁,去乌鲁木齐,从没坐过电梯,从没打过电话。十八岁,没有爱情,从没有过爱情。十八岁,口齿不清,泪水涟涟。
至于我现在的样子……照梁佳那厮看来,我这人应该一生下来就是现在这副德行,以后不可能变成别的什么,之前也不可能会是别的啥——我怎么会像是一个有过十八岁的人呢?在我脸上,在我神情与举止里,在我话语与沉默中,那么强硬、防备、自怨自怜。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过惊异、激烈、无所畏惧的十八岁呢?
(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