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在海滩上玩牧童和印第安人的游戏，已经玩了一段时间了，玩得很来劲，说得清楚一点，那就是一切平静无事。正这样想，突然麻烦来了。
有一个棕发的牧童，约有7岁的样子，他是这一群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被印第安人抓住了，要把他绑在一根木桩上，那木桩是一块高大、臃肿而难看的灌木，长着像古树的错综多节的根。棕发牧童不肯给他们绑在木桩上。究竟在游戏中，那块木桩该不该绑人，或者是因为木桩太丑，所以引起他的反感，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那个棕发儿童态度很坚决，不肯受绑。
这一群孩子中最大的那一个，大概10岁或11岁，扮演暴徒，是游戏中的首领，他生起气来了。
他对那个小家伙喝叫：“滚蛋！黄毛！滚蛋！我们不喜欢你！”
其他的孩子很自然地学他们头目的神气，把他的话编成山歌：“滚蛋！黄毛，我们不喜欢你！”一遍一遍地唱着。
那个小孩子看到他们突然表现得这样残暴，又惶惑又伤心，他的眼光向每一个孩子扫射一遍。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抱了很深的诚意，用颤动的声音说：“但是我喜欢你们！”
本来在唱山歌的孩子，看到他热诚的表情，就不再唱山歌了。他那单纯，而又感人至深的话，一下子就产生了效果。其中有三个孩子用彷徨无助的目光彼此相视。
可是那个头目没有感动，他又喝那个孩子：“滚蛋，黄毛！”又对那些喽啰们说：“来吧！伙伴们！我们走！”
游戏重新又开始，那个棕发牧童不再参加。
他孤独地看了一两分钟，转过身来，慢慢地循着海边上那条泡沫的白线走去。垂头丧气的身影看来很悲伤，表情仍留在他善良的脸上。
我目送他离开，深深地为他难过。仿佛我看到古时很多人用石头来投先知一样。
他走得愈远，影子就愈小了，但是他的话仍留在我心里：“可是我喜欢你们！”
那孩子在海岸宽广的弯角处消失了，我看不见他了。
这多少年的岁月，对这小小的牧童有什么改变？他能不能仍对他的仇敌说：“可是我喜欢你们”？在这世界上，他能不能仍保住自己，而不败坏，终于有一天成为圣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