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是弟兄。这是实实在在的人生真理,一切好的信仰也都有这样的信心。因为尽管肤色习俗不同,但同属人类。
人类就身体而论是弟兄。因为不论各种不同种族的人群,身体上的器官与功能都是相同的,血管里同样都流着热血。
就心智而论,人类也是弟兄。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曾有一项重大的发现,人类各种种族的伟人,一想到人生基本的问题,都会归结到同样的真理。从这一件事实上,他推论不论上智下愚,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那么,为什么世界会变成一片荒凉,遭受战争破坏,包藏不公义、残暴、恐怖,浸透着弟兄的血呢?因为有人不承认这种弟兄的友情,自己要活下去,却不容得人家活下去,更不用说帮助人家了。他只想支配别人,剥削别人,控制别人,甚至毁灭别人。
慢慢地,要待到很久以后他才懂得:
伤害人家,就是伤害了整个人类。
因为一切不公义的事都有反击的力量。没有一个人,一个团体,能脱离社会,自得其乐。如果我们在恐慌中生活,而不在信心中生活,则生命就在无穷的仇恨中结束。如果否认他人的权利,也就丧失了自己的权利。可是有许多人却见不到这些真理,这些人是何等的盲目!
人类的悲剧就在于此。人类贫困算不了什么,因为人对贫困都有过经验。也不是说人性坏,哪一个人能说自己是十全十美的善人呢?也不是说人无知,哪个人敢夸口,他是绝顶的聪明人呢?最大的悲剧是在人与人相处,视同陌路!假使我们彼此相知,怎能不友善呢?
当然,每一代都有英勇、悲天悯人、尽心竭力的人们,他们不能忍受暴力与不公义。有些人只要自己不身受这种打击,便不计较。有悲悯心肠的人们,会把这种不公义的事看得更重。因为他们看得重,就有所期望,人类的地位就是由于这样的人才渐渐提高起来的。
我们都为当代最伟大的人物——印度圣雄甘地之死而震惊,有肃然起敬之感。他不肯做一个旁观者,把自己排出于人群之外,对人间的种种漠然无动于衷。
他反抗印度从古以来的可耻行为,他的斗争是人类历史上最英勇的一支十字军。
我们再想想林肯,他是全人类最优秀的弟兄。他个子很高大,容貌平庸、温和、充满智慧。他知道人性受到了伤害,所以要加以救治。他不能忍受奴隶制度,在一片自由的土地上继续存在。他认为公众的不义,是他个人心中最遗憾的事。
林肯之主张自由、公义,不是仅仅为了黑人,而是为了全人类,不论他是什么种族、肤色,信奉什么教条。他没有种族的偏见,也没有宗教的歧见。在他心目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足点,他有个人生存和信仰的自由,他可以依照自己心里最喜爱的方式去做。
美国的格兰特将军曾下令把他工作部门中的犹太人全都赶出去,可是林肯马上对此举动加以阻止。林肯是第一位任命犹太人作军中牧师的总统。而这样做,一定要得到国会通过,可是在此以前,英美都认为这是违法的。
有一个时期,美国人一窝蜂地盛行虚无主义,那时美国人不仅憎恨黑人,还憎恨外国人与天主教徒,林肯说:“我宁可搬到用不到假装喜爱自由的国家去住,因为在那些地方干脆实施专制政治,不必口是心非。”
当然,林肯知道,人类之间互相友爱,要看弟兄是否硬朗;他同时也清楚,如果恨一个人,剥夺他的权利,那么那个人就永远不会成为堂堂正正的人。所以林肯是凭爱心生活,不是凭憎恨。他力求使每个人过上美好的生活,给予每个人爱他人的机会。
实在说,假使我们推崇林肯,而这种推崇不止是口头说说的话,那就表示,自己正向往着一个崇高的理想。可是现在的美国人基于种族与教条的立场,对于某些人抱持恶劣的歧视,用狂热的吼叫来煽动憎恨,这种种行为,如果林肯泉下有知,一定大为不悦。
在约翰·脱林华特的戏剧中,有一幕描写林肯听到当选总统的消息后,站在美国地图面前,向上伸展双臂,作拥抱的姿势,仿佛要把整个国土拥在怀里,使所有人成为相亲相爱的弟兄。他站在那里,一面谴责我们,一面也在策励我们。这感人的一幕,现在看来仍使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