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白陵回神,勉强笑着,“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出来太久了。”
“也对,你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就要以你偷懒怠工的名义扣你的俸禄了。”越清河听到这句,忙顺着他的话道。差点忘记自己差夜砜取水去了,要是她突然回来,撞见了怎么办。
白陵略一点头,就抬腿离开了。
越清河一边张望着夜砜的身影一边目送那一袭浅灰纱袍离开。幸运的是,直到白陵离开再看不到身影,重新拿起书来看了几页之后,夜砜才迟迟出现。
“让你拿水,你怎么拿了那么久呢?”越清河一直留神,看见夜砜匆匆忙忙跑过来,便先发了一问。
“不,不好了皇嫂!出大事了!”夜砜气喘吁吁,小脸上满是凝重,越清河拿书的手霍然一顿。
有个沉稳的男子声音传来。越清河惴惴不安地赶到殿内,先看见妆容精致的德妃,明艳不可方物,哪怕是震怒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见越清河回来,德妃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往上一挑,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子妃殿下。”
越清河刚要行礼,突然发现殿内竟还站着皇后。此时正皱眉看着她,语气里试探不出好坏,“太子妃去哪儿了?本宫和德妃都等了大半个上午,竟无你的一丝消息。”
越清河的话一下子全部都堵住了,此前在拿出一宫之后威严的皇后面前只有手足无措的份。过了片刻,越清河才总算反应过来。忙向皇后和德妃行礼,小心翼翼地问:“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德妃冷哼一声,“怎么,撞破你的好事了?”
越清河呆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后则深深看了越清河一眼,“太子妃去哪了?”
越清河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解释了,夜砜见状,忙说:“是陪着砜儿玩去了,太子妃嫂嫂怕你们责怪,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伶俐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就会袒护了。”德妃冷冷看向夜砜,夜砜忙向越清河身后钻去,“太子妃果然好本事,不仅让这整个宫的人都袒护你,连公主都被哄得帮你说话了。”
德妃转向皇后,眼神毒辣:“太子妃借着太子出使外国不在宫内,胆大妄为,无视宫规,依臣妾看,理应惩处!”
越清河骤然瞪大双眼,她犯什么宫规了?就因为她来宫里找她她恰好不在?
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皇后,心想皇后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然而皇后却只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撇下一句,“依宫规处置,太子妃,关陈思宫五日禁闭。”
又看向一干的宫女,道“东宫中人照看不力,一律杖责二十!另有暗卫侍卫者,杖责五十!”
“皇后娘娘,此时与臣有莫大的关系,太子临走前曾吩咐臣担任东宫禁军长一职,谁知臣因在军处有繁琐事绊住脚,竟一拖再拖未能上东宫赴任,是臣的过失,还望皇后不要处罚太子妃殿下。”
之前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曾在夜宴上帮越清河说过话的石沧廊,越清河感激地看着他,这才想起来,太子临走前是说过会让石将军过来保护他,不过他迟迟未出现,她就将这事给忘了。
看着他主动为她挡罪的行为,越清河很是感动,当初他也是这样,在陈试珺挑衅她的时候为她挡罪,他们素不相识,只是一面之缘,就因为她的越国哥哥曾和他是相识就这样照顾她这个冒牌妹妹。越清河想到这,脑中火光闪电一闪,突然间想到,那天夜礿的及笄礼上,自己回望一眼,看见那恶毒眼神,不就是那个陈试珺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陈试珺要用那样的眼神瞪她时,皇后却已经驳回了石沧廊的请罪,“这与石将军无关,太子擅自吩咐你出任东宫禁卫军一职,本是不该,你作为将军,自然要在军处安心领军练兵。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且回去。”
皇后的架子就是大。很威严。越清河在心里啧啧称赞。然后,石沧廊用很忧虑的眼神看了越清河一眼,行礼退下。德妃见状,嗤笑一声。越清河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就被德妃这样对待了。
见石沧廊走了,夜砜也揪紧了越清河的衣襟,在她身后探出头,被皇后眼神淡淡扫过:“砜儿也先行退下。”于是夜砜就被支走了。
此时越清河还是处在不明不白的状态,所以,当皇后专注地看着她,问一句“太子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越清河就傻愣愣地摇头道没有。于是皇后一挥手,她就被带到陈思宫里面壁思过去了。
陈思宫,名字取得很有深意,然而就是一个空旷幽暗的宫殿而已,四面的门与窗关得紧紧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关了?!
“殿下,实在是奴婢不好,没能等到你回来,就让德妃请了皇后过来。”
素砚隔着一扇门愧疚地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
“您一出门,德妃就过来了。我们一边伺候着德妃,一边暗暗打发人去寻你,谁知道一直寻不到你,德妃开始也只是悠闲地等着你,到了后来,就大发脾气,最后还请了皇后过来,说你故意不见她……至于为什么德妃会过来,奴婢也不知道。”
“真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还连累你们被罚。”越清河听见素砚说话里因吃痛的吸气声,忙责怪自己。
“不不不,这都是奴婢该做的。”素砚在门外忙摇头,“就是太子妃,从来没有吃过苦,如今却要被关在陈思宫里。”说着,忍不住哽咽。
“没事的,我没事的,不过是被关一关,很快就会放出去了。”越清河忙安慰着她。
素砚在越清河的安慰下回去了。陈思宫里静悄悄的,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随着时间慢慢地推移,到了黄昏时候,肚子也饿了,殿内也被她来来回回走了个遍了,越清河才感觉到这是种无声却实在的受罚。
脚步声从远到近地传来,越清河忙起身,结果就只是送饭的人,将饭盒从小门里送进来就离开了,一个字也没有说。
越清河慢慢地将饭盒取过来,打开,拾起筷子,突然就觉得好心酸。
她怎么会变得这么惨?被关在黑屋子里,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样。
这一夜极其漫长,从来没有过被关在屋子里,床也没有,就只能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倚在墙边。
当人处于黑暗之中又无法入睡时,脑子里很容易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
越清河闭着眼睛,将自己来到晋国的一切都回忆一遍,这儿的人,这儿的事,一件件,如片段在她脑海里放映着。
画面放映到最后,只余下一个——在流光溢彩的河岸边,那人手里拿着莲花灯,笑着看着自己的模样,他的眼角下有一颗美人痣,他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要微微发光。
“白陵……”
越清河轻轻叫出这个名字。
“白陵……阿倾……阿清……”
她困惑了,明明是被罚的时候,她却突然觉得,在这么一瞬间,像是任督二脉被打通了一样。自己竟想通了一直以来困扰在心头的烦闷。
她抬起头,在黑夜里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白陵,阿清。
~
“听说你让太子妃进了陈思宫?”
次日一早请安的时候,太子妃被关禁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宫,成为最稀奇的一件事情。
请安的时候,不乏和越清河交好的人帮她说话。然后都被皇后四两拨千斤拨回去了。请安完了之后,太后叫住皇后,单独问话。
“是臣妾这样做的。”皇后不慌不忙地回答。
太后眯起一双老眼:“我记得,你很喜欢她呀。”
“可是这次,她得罪了德妃,不得不这样做,以解德妃的心气。”
“哦?怎么跟德妃扯上关系了?”
“具体的事情,臣妾也并不清楚,只是,臣妾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她的处事应变能力,琓儿这一去,便是好几个月,形势有些复杂,怕是与赵燕国旧部遗民有一场好仗要打,我想着,改日琓儿浴血回来,想必是希望看见一个能和他并肩齐进的太子妃,是时候历练历练她了。”皇后娓娓道来。
“如此,好是好,只是不要动真格,意思意思就行了,千万不要委屈了她,毕竟,也是一国的公主,那陈思宫,关一两日还好,若久了,恐怕有所关碍。”
“臣妾早已吩咐下去了,今日早安过了,便放她出来。怎么会真的关上五日呢。”皇后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太后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