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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摇草采回来后,贺兰子渊每日为宇文风施针配药。已经三天了,针灸尖端源源不断滴下黑色水珠,起初为墨色,继而变灰,之后渐渐变浅。
颜色越来越浅,说明毒越来越弱,只要每日三次把毒从掌内逼出,并服下草药,再过三天,王爷便会醒来。
他没有料想到,独摇草的功效这么明显。
“多谢洛姑娘为王爷付出的一切。”
“我要宇文风亲自谢我。”
“洛姑娘若不想招来杀身之祸,还是尽早离开长安吧。”
羽扇拂过,洛清秋感到一阵寒意,这突兀的逐客令让她很不痛快。就算赶她走,等宇文风醒来也不晚啊。还有,她为救人受伤,现在还没有痊愈呢!
经雪山一劫,独孤向义对洛清秋已有了改观,虽说没有完全消除偏见,但也很替洛清秋考虑了。这样急着赶人,在他看来就是过河拆桥。
“虽然是你把毒逼出王爷体内的,但这草药都是洛姑娘帮的忙。”
贺兰子渊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前几天还嚷嚷着非杀了洛清秋不可,现在居然维护起她了。洛清秋倒是本事不小,这么轴的人都能收买。
“别忘了王爷为何受伤,你觉得王爷会放过她?”
独孤向义虽不服,稍微想了想,也认同了贺兰子渊的话。
王爷平生最恨被人欺骗。沈旭之已死,其门下已被诛杀,刺杀之人、下毒之人……凡是与沈旭之有瓜葛的人,王爷不会手下留情。
现在不走,等王爷醒后,洛姑娘定不能活着离开长安。所以,她离开王府,以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最明智的打算。
洛清秋本来是不甘心这么离开的。璇玑图是她被迫交给沈旭之的,而桃花步摇,她在宇文风床榻边见到了。
从建康到长安一路,她只从独孤向义那里也听到了只言片语,种种疑惑她都没有问清楚。
可是,独孤向义被问得无言以对,表明了那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她必须逃命去了。
榻上,宇文风神色已经明显好转,像是随时会醒来。他真的会杀她吗?
“洛姑娘,走的越远越好。”
“我去收拾行装。”
这次,贺兰子渊盯着远去的女子,直到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巷尽头,他心中的担忧才稍稍缓解了。
走的好,越远越好。不然——
携手西施岂无意,唯恐倾城更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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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风昏昏沉沉之际,感到纤细手指在眼前掠过,他一时恍惚地抓住。
“王爷!”段疏影惊呼。
宇文风双目合合闭闭,待看清眼前女子容貌,竟有些失落,梦中人终不是她。
他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些许,他感觉右手有酥麻疼痛之感,伸出手掌,握紧,松开,再握紧。
贺兰子渊踏入室内,见到这种情景,立即上前阻止:“王爷体内之毒刚刚逼出,气血会有些混乱,只要按照药方调理,不出七日,右手便可痊愈。”
宇文风手撑住床榻,想要坐起来,可右手竟然使不出力。段疏影从一侧拿过枕垫,放在他身后。
他一抬眸,隔着眼前凌乱的发,望向她:“本王昏睡之时,感觉有女子时常在身边走动,那人……是你?”
贺兰子渊替她回道:“王爷中毒之事,子渊不想节外生枝,就让疏影姑娘照顾着。”
段疏影看到贺兰子渊微微摇头示意,不再言语。
宇文风淡然一笑:“劳烦疏影了。”
为防王爷再过深究,贺兰子渊急忙岔开话题,禀报了武川禁卫诛杀三恒宫的情况,和查到的三恒宫幕后主使。
宇文风带着慵懒的嗓音回:“这件事全权交由你和向义负责吧,本王倦了。”
其实,他遇见过太多争斗,从来没觉得疲倦,这一次,他倦的是,自己竟然看不懂一个人的心了。
刺客几次三番都未得手,他却因为洛清秋,让自己置于险境。她为什么还与沈旭之牵扯不清?
“王爷多加休息。”贺兰子渊朝段疏影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退下。
出了府门,贺兰子渊率先解释:“那女子是洛清秋!”
她经常以研究解毒为由,在王爷昏迷时转悠。
“贺兰公子为何不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贺兰子渊笑了笑。武阳王身负霸业,女人可以带在身边,却不可放在心里。
“王爷已经为了她孤身犯险,只怕会陷得越深。”
段疏影也是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刚回到长安,刺客以璇玑图和一支步摇为证,只是稍稍暗示洛清秋落入他手中。王爷竟然独自去赴约,没有与贺兰公子和独孤将军商量。
宇文风这样做,她很诧异,也很钦佩。
他们赶到之时,沈旭之不知所踪,王爷已中毒昏迷,手中握着一支步摇,至于璇玑图,也是在当场找到的。
起初,她也认为这是洛清秋和刺客合谋设下的陷阱。可是王爷中毒之时,她到府内照看,与洛清秋也有几面之缘。
那姑娘时常绕着榻边,愁眉不解。她眼中担忧和倾慕,旁人一眼便瞧出了,一点都不像是会害宇文风的人。
更何况,若她有意加害,又何必多此一举,到长安采药救人。
“公子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有蹊跷,我也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聪明如贺兰子渊,怎么没有发现洛清秋的无辜,只是,洛清秋心性不定,试问怎能放这样一个人在王爷身边?
王爷中毒,知道的人并不多,见到洛清秋的人也寥寥无几,想瞒过去其实并不难。
“疏影姑娘切莫说漏了嘴。”贺兰子渊拱手言谢。
“疏影谨记公子的话。”
之后,段疏影本该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想替洛清秋辩解,也是为自己辩解。
兔子和老虎同时生活在山野中,兔子素来吃草,老虎却吃肉。它们不是同族,可是兔子永远不会威胁老虎。反而是老虎之间,经常因为争夺食物而互相厮杀。
“段姑娘是想说……”
“不是异族,也未必有异心,许多事情也许只是无可奈何。”
贺兰子渊寻味着这句话,他怀疑过段疏影,因为她身份可疑,可他暗中察她这些天,发觉她一无武功,二无心机,毫无叵测之心,比洛清秋在王爷身边安全多了。
王爷对段疏影,是对一般美女的态度,欣赏,远观,不像对洛清秋,那是种对谜一般的女子,无穷无尽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