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轰轰轰！”
东白方丈设下的隔绝阵法此时脆弱如纸，被齐水周身澎湃的气息撕裂得一干二净。少年流转的力量已极强横，只差一个契机，便可踏入他自己所说可以与东木较量的二段。
慕秋水冲了出来，身边跟着……洛寒桑与阿依娜。
然后寺中一道道气息冲天而起，十八位黄袍僧中的四位四阶毫不犹豫放射出无比耀眼的领域。善法寺阿鼻谷等五台山五大地域迅速进行了戒严，五台封山。
慕秋水与洛寒桑拉着手，在齐水三丈外站定。好看的眉眼相顾失色沉默不语。阿依娜却依旧怒气冲冲往前走，近到齐水身边了才发现不对劲，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齐水如今的脸色很可怕。
他衣衫猎猎，反握苍黄手佩滴血；僧衣已被沛然的剑气鼓荡开来，露出结实的上身与浮动颤抖的蒲扇。看着赶来的黄袍青衣与佛宗双子，声音宛如万古寒冰：“都死到哪去了？！”
“方丈和我们咐咐过。我们全部被锁了起来。你不也没注意到你回来连个黄袍的都没有？”念法的神色是痛苦到漠然还有些无力的不甘，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颗舍利子上，“大师兄，你把方丈当了吧。”
方丈。
善法寺方丈，五台山山主，佛宗魁首。
“请道济师兄——”
“好了。”
出言打断念法说话的是一位黄袍僧。
之前五台山共有五位四阶。东白方丈外，另三位已在靖篁岛上露过面了。
他走上前去，宽松的僧袍微微抖动。
“道济，先休息吧。”
听到这句话还有些杀气的齐水垂下头。
准备站起的身体也缓缓放松。
三件神兵轻轻闪烁后消弥。
他只觉得很累，很荒唐。
很想揍人。
很想杀人。
就在这个时候。
他感觉到脑门那里好像有点暖。
冰冷刺骨地暖。
他完全被悲伤笼罩的脑海闪过一丝迟钝的警觉。
然而当他调动起被东白方丈几乎打残的身躯。
激活已然庞大至臃肿的念力。
召唤身周的逍遥剑气。
最终只来得及抬起头来。
这一瞬间被拉得很长。
他清楚地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他辨认了一下。
是阿依娜。
只是面庞因用力至极点和其它原因呈现不正常的酡红。
阿依娜身后是佛光。
唔？
那佛光的确很暖。
很冷。
好像是从黄袍僧那里打出来的，包含的念力没有他熟悉的柔和。
他睁大眼睛，看到少女的胸口处一点点化为细碎的沙尘，透过身体的断口看见杀人的佛光。美丽的脸颊没来得及露出笑容便失去生命的光彩，一个干枯的手掌继续伸下来按向齐水的额头。
齐水的眸孔骤缩至针尖大小。
他来不及想这位僧人为什么要杀自己。
也不知道阿依娜是通过怎样的方式以三阶的实力在四阶动手后来到自己的身前。
他只感觉脑子爆炸一样。
身体一切机能恢复了运转，庞大的念力不再累赘，逍遥剑气仿若可以连通天下的气息。
然后他就不管不顾把所有的力量泼出去。
耳边似乎有很响的声音很亮的光。
他也不想管。
他感觉自己心废掉了。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他还有一件事要问一件事要做，就撑起自己干枯的身子抱起身上多了一个洞的阿依娜，来到只剩下躯体半截腿的那位黄袍僧面前看着他。
面容枯槁的老人不待他开口便说了起来：“你太顺了。”
他竟然笑了起来。
平静而和蔼。
慈悲而……怜悯。
“如果阿依娜不在我身边……”
“还是朝着她们。”
齐水想问那样的话岂不是要背身后万世的骂名？
想到这个问题真是废话。
“悲伤？”
“是你缺的。”
“如果方丈死了我就突破了？”
“我不会出手。”
“阿依娜怎么可能赶上？”
怀疑的语调没有让老人神情有一丝变化：“不是我们两个演戏。”
齐水看了看阿依娜的面庞。
没有离别前的凄笑留言后悔的机会。
只有少女燃烧了生命苍白的嘴唇空洞的瞳孔。
“东白你大爷啊。”
然后仰天倒下。
齐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孩童之时。
那时方丈下山，到很远的地方接自己回来。
有一次问方丈：“老白，我最近老做噩梦啊。”
意思是：怎么办啊。
“那你睁开眼啊。”
“要是……里面有爸爸妈妈呢？”
沉默。
“你睁开眼，还有方丈啊。”
“嘁，你又说自己是方丈。善法寺？太扯了吧！”
“那要是小寺，你愿不愿意当下一任方丈呢？”
“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屈个才好啦！”
“说话算话？”
“算话！”
齐水泪流满面。
“阿水？”
慕秋水脸色有些苍白，身边是洛寒桑。
“我没事。”
“道……道济……”
“洛桑寒？”
少女枯寂的面色更加苍白。
“我叫洛寒桑！”
慕秋水使劲给她使眼色。
不料齐水竟笑了一下。
“没事。寒桑就寒桑。以后要是想跟着我就跟着吧。”
洛寒桑一喜之后一惊。
她迅速看向慕秋水。
而慕秋水只与齐水投过来的目光对视，温柔地笑着：“跟着就跟着。阿水乖，想哭就哭吧。”
齐水轻轻拥着女孩子柔软的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
慕秋水转过脸，用口型向洛寒桑示意：“去端盆水来。”
洛桑寒连忙点头。
只是当从未干过活的少女手忙脚乱回来时，他已不在了。
耳畔传来寥远的钟声。
齐水站在钟楼上，以拳撞钟。
一百零八声。
他向后看。
善法寺，菩提府，阿鼻谷，六道山，西极阁，传来声如雷震：“道济方丈。”
他向前看。
东木，东云为首，诸宗皆到。
他四阶二段了。
足以与三段相抗衡。
再也不用叫他们的敬称。
可他还是很悲伤。
但他总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
所以即使一点也不想见人，他仍站出来接受了这个位子，面见东木洞主东云上人以及……寒剑子。
他很困惑。
所以他想询问曾经也是现在的长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