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差一个数,就差一点点!”表白哥捧着刚才瞪出来的两个眼球,长叹一口气,向后一倒,瘫坐在了沙发上。
不过,他也就瘫坐了一分钟,立刻又把眼球按回眼眶里,炯炯有神地对着他表白嫂说:“宝贝儿,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表白嫂满口食物,埋着头使劲吃着东西,头也没抬地说:“谁担心你了!快吃饭吧,吃完回去工作,把钱赚回来,那可是你儿子未来的奶粉钱!”
“嫂子,你怀上了?”袁祈闲来无事插了这一句。其实,他心里明白,表白哥是不会让嫂子怀上的,他最近面临升职机会,压力很大,奶粉价格又涨得凶,房贷又……哎!说不下去了。
“对呀,我怀上了。”表白嫂回答的口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这回表白哥和袁祈同时把眼睛珠子瞪了出来,只有杨咩和表白嫂很淡定地埋头吃着东西。杨咩跟她在卫生间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之前,表白嫂突然要出来吃饭,并说要宣布重要事情。现在图穷匕见,一柄抹着蜜的匕首直挺挺地插在了表白哥的心脏上。表白哥此时的面部神情,像是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海牛,这玩意儿没几个中国人见过,所以没人能通过表情,知道变成海牛的海波现在想着什么。不过《人与自然》的主持人赵大叔说过,美国佛州的海牛爱冒险,还是大象的近亲。进而,你可以推测,表白哥在这次意外之后,正在脑海里像一头笨拙的大象一样,酝酿着下一轮冒险。
“表白哥,你果然是年富力强,百步穿杨!”袁祈看厚着脸皮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去去去!臭小子,别贫嘴!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要学费的哦!”表白哥终于缓过神来,从神游中恢复了原有的猥琐。
“哎哎哎!公众场合,说话注意点!都快要当爹的人了!”表白嫂狠狠地瞪了一眼表白哥。他立刻收敛坏笑,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啤酒肚说:“其实,我怀上的时间比你久。”
“跟哪个贱人怀上的?”表白嫂厉声问道。
“跟你求婚的时候就怀上了,你那天使劲瞪着我,你不知道你那销魂的眼神,瞪谁谁怀孕嘛?”
“哎呦!这都一年多之前的事情了,你还没生啊,看来你怀的是哪吒!妖孽啊!”
“冤枉啊!老婆大人,真正的妖孽是圆圆,他老是找我一起喝酒,孩子就醉倒在肚子里了,醒不过来了啊!你把我灌醉!你让我心碎!”表白哥又是说又是唱,好不热闹。他总是对袁祈偏爱有加,什么事情都能联想到他。
于是,表白嫂扭过头来,使劲瞪着袁祈。袁祈就当啥都没听到,瞄都不瞄他一眼,埋头狂吃狂吃狂吃狂吃……吃出了一种火车的节奏。
“宝贝儿。”表白哥付完帐后又开口说话了,“咱们的孩子以后一定要起个好名字,你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想了。”
“那还用说,我都想好久了,什么白带、白旗、白日梦、白眼狼、白发魔女这样的名字一定不能起!”
“哈哈哈……直接叫白富美好了哇!”表白哥开着贷款买来的车,带着三个人绝尘而去。
次日,在公司里,表白哥一个早上出去抽了三次烟。他第四次出去的时候,拍了拍袁祈的肩膀,袁祈只能很识趣地跟他出去,站在楼梯道里吸表白哥的二手烟。
“杨洋那妹子真是挺漂亮的啊,不过漂亮的女人可是很难对付的。”表白哥吐着烟圈说。
“那你当初怎么把嫂子追到手的?”
“我?嘿嘿,你嫂子跟我一样历经坎坷,所以懂我。她的前男友是个人渣,用她的话说,是长着潘安的脸,干着西门庆干的事情,却还自以为是贾宝玉,不知廉耻,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一边追我老婆,一边给别的女人送生日礼物,真是广泛撒网,什么都不耽误。我老婆跟他理论,说他不专一,他还嫌我老婆太泼辣,不是他的林妹妹,激动的时候还动手打人,你说你见过贾宝玉动手打人的吗?于是呢,他见到我这么温柔贤惠、又肯为她下厨的男人,一对比,直接把那个伪君子比下去十万八千里。剩下的事情嘛,你懂的,我单膝跪地告诉她,我愿意一辈子为她下厨,她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了我的温柔陷阱了……”
“你能说人话吗?别以为看过几篇言情的网文就可以这么说话了,头都被你绕晕了,禽兽!”
“对!她前男友是禽兽,我是个好男人,好人有好报!”
“那你现在愁成这个样子,再抽烟你的肺都要被烧了。嫂子最后一次吃你做得饭,肯定是烟熏猪肺。”
“哎!现实的生活可是很艰难的呀。”表白哥说着,又很顺手地点燃了第五根烟。
“最初的那次单膝跪地,不过证明了爱情的深度。而爱情的长度,在相处的每个细节里。骚年啊,我相信你可以的。”袁祈说着,趁表白哥被他矫情的话煽得一阵迷离,迅速夺过他手中的烟,扔在地上踩了个贼扁。
“袁扁扁你!我靠!”表白哥单膝跪地,欲哭无泪地看着地上那比袁扁扁还扁的烟,“她怀孕了,家里不能抽烟啊,你都不能体谅我啊!”
“起来吧,再不好好工作,小心老板问候你全家的生殖器官。”袁祈拽着表白哥回了办公室。他关掉所有网页游戏,专心敲起了键盘。可是,表白哥还没有坐定多久,就又揣着烟盒出去了,这次袁祈没有再阻止。
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坚持。袁祈不知道,自己跟杨咩那样不捅破窗户纸的微妙关系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他在潜意识里希望这样的状态持续久一点,这样梦就不会太快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在心底里还是个孩子,还没准备好像父亲一样背负着责任而活,更不想跟表白哥一样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世界当然不会因为他的不想长大,就减少自己的残酷。
自从表白嫂怀孕之后,表白哥每日都把眉头拧成麻花,成天不是抽烟,就是往领导办公室跑。有一日的例会上,他还破天荒地当着领导的面,对着袁祈发脾气:“圆圆,这就是你办得好事?你注意端正你的态度,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上班时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你给我小心点!还有,你别忘了我们这个组是一个集体,你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玩世不恭,害了我们集体的荣誉。”
其实,当日袁祈并没有玩游戏,态度也很端正,但是脾气一向很好的表白哥突然就这样杀鸡给猴看的时候,袁祈完全愣住了,毫无招架之势,只能以沉默应对。
而这只是一个人大转变的开始,有人的地方,人情练达里都是玄奥的文章,必须洞察人情世故的变幻才能掌握公司的政治动态,而袁祈在这方面显然是个没有人情细胞的人,他就是个没用场的工科文艺宅男。他从来没有想过,同事跟朋友是不能画等号的,领导更是不能当朋友的。如果把领导当朋友,对领导没大没小,甚至掏心掏肺,当有一天,领导代表公司压榨你的时候,你也只有干瞪眼的地步了。
“表白哥,你干嘛?我怎么招你惹你了?”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忍住了嘴忍不住心的袁祈,还是在聊天工具上找了表白哥。
“你支持一下我的工作,轻松的日子该结束了,我们要争取最高的年终奖,你要端正态度,好好干吧!”表白哥不再关心旁人的恋爱问题,脱下月下老人的一袭华袍,披上资本家的一衣服虱子,不管里子里的虱子让自己流了多少血,面子上一定要光鲜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