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时间,对于整个世界而言,似乎只是一瞬间。
然而即便只是一瞬间,也足以发生许多改变许多人一生的大事。
北唐以破竹之势迅速南下,在灭掉里桑之后,又相继吞并了数个小国。
北唐皇宫中,每天都会收到一份份来自前线的的加急战报,每回来一封,各部的官员都会更加忙碌,因为每一封战报都代表着北唐的国土又扩大了一分,那么紧接下来的粮草、地方官员的任职、安抚百姓等问题都会接踵而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个北唐人都感到自豪和骄傲。
皇宫东边深处,有一处极为朴素简朴的宫殿。
每一封反馈回北唐的战报,都会被写成三份,一份送往皇帝的面前,一份送往丞相府,另一份则被送往这里。
宫殿的房间内,有一位年轻人正坐在桌前,他身穿淡黄色长袍,头发极其整齐地梳着,他的眼睛很亮,就好像是两颗夜明珠,即使是白天也熠熠生辉,他的眉毛很淡很细,但眉尾却很尖很锋利,于是整个人平添了几分英气;他的皮肤很好,但似乎曾受过伤,从脖子上隐隐还能看见伤痕。
这位年轻人的桌前摆着两封战报,其中一封是两年前来自里桑国前线的战报,因为无故损失一百五十多名黑旗军的事情实在太大,前线指挥官不敢隐瞒,于是如实上报,结果他保住了一条命,但也被免了职。
另一封是最近两天才到的,同样来自里桑国,这是一封新兵的名单。
房间里除了桌前的年轻人外还站着一位将军,这位将军看起来相当年轻,而且似乎是在面前这位贵人身边伺候了许久的缘故,他的样子并没有显得很拘谨,只见他微微前伸身子,看清了桌上两封战报的内容,于是他心中暗暗疑惑,太子殿下怎么一直对里桑国的情报这么感兴趣?尤其是那个叫青梨镇的地方。
桌前的年轻人就是北唐的太子——李梦麒殿下,他也是北唐最受欢迎的年轻人。
李梦麒看着新兵名单,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许久后,他才抬起头,看着年轻将军说道:“备马,我要去里桑。”
年轻将军闻言,先是一惊,然后面露难色,说道:“殿下,这恐怕不好吧..陛下让您在这里学习军务,并且下令您不能出东..”
李梦麒不等年轻将军说完,站起身说道:“在这皇宫深处如何学得到军务大事?你可见过怀都督在他自己的府邸里指挥前线打仗?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备马!”
年轻将领一惊,太子殿下平日脾性极好,从未像今天这样跟自己说过话,于是他不敢怠慢,立马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离开了房间。
太子出行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自然不会小,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北唐皇宫的主人——那位有着雄才大略的北唐皇帝。
在距离御书房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极其清幽安静的院子。
院子里草木极盛,却鲜见花朵。
草木清幽之间有一条小径,曲径通幽处,那里有一座淡雅的阁楼。
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陛下一向不喜在御书房中处理朝事,据说这个习惯还是跟着陛下的老师学的,之后那位太师大人不知为何离开皇宫,但陛下却把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后来他在此处小园里建了一阁楼,用来处理朝政。
阁楼里安静异常,没有御林军,没有太监宫女,只有两个人。
其中一人四十岁左右,一身黄袍,他的眉眼间和李梦麒有几分相似,但却多出了五分沉稳和三分威严,另外的两分是杀伐果断的狠辣。
毫无疑问,这位就是北唐皇帝——李民世。
另一位年纪看起来要稍大一点,头发已经见白,身上未着官袍,只是一件北唐读书人常穿的素色长袍。他的神情很淡然,靠窗坐着,两眼微闭,似乎是在打盹,又似乎是在想问题,但他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自然舒服的感觉,让人觉得什么问题都不会难倒他。
没错,他就是云墨亭,北唐丞相。
皇帝在批阅奏章,丞相在打盹,这似乎是很奇怪的一幅画面,但又是那么和谐。
然而这份和谐宁静却被窗外传来的几声清脆的鸟鸣打打破了。
那是一只青绿色的云雀,只见它扑腾着翅膀,停在了阁楼的窗棂上。皇帝依旧在批阅奏章,云墨亭却睁开了眼,片刻后,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捋了捋云雀的羽毛。
“殿下出宫了。”
皇帝闻言,头也没抬,只是问道:“徐九呢?我不是让他看着太子吗?”
云墨亭笑道:“就是他带着太子殿下出宫的。”
皇帝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下来,但他依旧没有抬头,思忖片刻道:“徐九违抗圣命,私自放太子出宫,官降三级,让他别在长安待了,扔到镇南大营去,让怀少君好好教训一下。”
云墨亭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徐九是平民出生,然而却分外勤奋努力,年纪轻轻修为已达四境,最关键的是他还是一名出色的军人,从小视怀少君都督为偶像,如今把他调到南营,分明就是随了他的愿。
云墨亭心里清楚得很,陛下这是在为太子准备班底!北唐有几人能够跟在怀少君大都督身边打仗学习?仅仅是这份殊荣,就足见陛下对他的看重。
或许徐九自己还不知道,若是他真的遵守陛下的旨意,坚决不带太子出宫,那么他这辈子或许就止步于太子贴身侍卫这一职务了。
李民世放下笔,依旧在看奏章,但嘴里却说道:“知道太子去哪里吗?”
云墨亭道:“快马轻装,自然不是去旅游,更何况殿下也不会有这个心情,他去了里桑,定是去寻人了。”
“寻人?该不会是女人吧。”李民世抬起头,看着云墨亭笑道:“京城这么多大家闺秀,他没一个看上的,只不过出去玩了几天,就在外面看上一个野女子?”
云墨亭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道:“断然不是儿女私情的缘故。”
“哦?”李民世剑眉一挑,他望着云墨亭半晌没说话,片刻后才淡淡道:“难道是他的..朋友?”
李民世把“朋友”二字咬的很重,这是因为在他看来,身为一名帝王,这辈子基本上就很难拥有朋友了,孤家寡人是皇帝的宿命。而历史上,那些所谓的拥有朋友的帝王,往往没有什么好结果。
云墨亭自然明白李民世在想什么,或者说在担心什么,他说道:“臣是殿下的老师,臣十分清楚殿下待人的方式,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是做朋友还是当爱人,他都不会轻易动情感。现在殿下不惜违抗陛下的命令也要出宫,可见那人对殿下很重要。臣私以为,陛下在下决定前,或许应当考虑一下殿下的想法。“
听了云墨亭的话,李民世眉头轻蹙,沉默不语。
云墨亭也不在意,他淡然一笑继续道:“我倒认为,可以先认识一下这个人,他能让殿下做到这一步,可见他还是颇有人格魅力的。”
李民世说道:“丞相确定不是女人?”
云墨亭说道:“臣也年轻过,自然理解少年时那种兄弟情谊。”
李民世闭口不言,在他看来,如果是女人还好,若是自己儿子真的喜欢,带回来就是;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儿子出去了一趟,还真的认识了个好兄弟呀..
若是自己百年以后,太子继位,而他身边又有这样一个对其影响巨大的人,李民世对此深感不安。
这位北唐君王在面对自己儿子的问题上似乎真的遇到了难题,他想了一会,然后看着云墨亭说道:“那就听丞相的意思,先静观其变,若是可以,朕想让丞相可以亲自接触一下那个人。”
云墨亭依旧靠窗坐着,听了李民世的话,他并未起身,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对此,李民世并未表示任何不满,他再次拿起笔,批改奏章,而云墨亭却出了阁楼,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