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流水把小山冲得面目全非,山间小道上更是泥泞不堪。
君不器捡了山后的一条石路,骑着骏马,飞奔而下。
没错,他是朝着北唐军的方向而去,只不过他自然不可能去慰问或是投降。
他要去杀人。
蒙迟袭击了粮营,烧了无数粮草,但敌军并未损失多少;他凿了河堤,淹了先锋大营,但敌军精锐依旧在。
所以,这场看似胜利的胜利取得的实际效果并未能成功减少敌人的战力,或许这对于蒙迟,对于剑字营,对于龙川来说有着难以想象的意义,但对于君不器来说,他的心意还是不能平,依旧意难平。
他的想法很简单,杀更多的北唐人,为小李子报仇,至于北唐发动战争,导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也只是他仇视北唐的很小的原因之一。
此时此刻,君不器只是一个意气用事的冲动少年,尽管他已经十八岁,但他终究还是有一腔连冰冷的秋雨都浇不灭的热血,他是黄猴儿的兄长,是小李子的兄弟,他要报仇。
能够真正顺应心意,对于这世上的无数年轻人来说很难,所以显得愈发重要。
君不器目光平静,但其间却孕育着火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他很兴奋;但听着山下的哀嚎,他又出离地愤怒。
当你们的铁蹄南下时有没有想过那些寻常百姓家会因为你们的进军而同样痛哭流涕,哭天抢地?
刷的一声,君不器抽出一柄长刀。刀尖迎着风,似乎割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北唐的士兵正在林子里整顿,刚刚逃过一难的他们惊魂未定。然而忽然,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们忙回首望去,只见林子深处狭长的道路上有一人正策马飞奔而来。
那人的马很快,前一刻似乎还在山脚,下一刻那闪着寒光的刀尖已至身前。
君不器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然后便有数颗北唐士兵的头颅被他砍下,滚落进泥泞不堪的泥潭。
远处的士兵见状,顿时惊慌失措。他们有些是从粮草大营那边来的,先前在营中蒙迟黑马墨枪,神鬼莫挡的形象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他们脑海里,此时又不知从何处冒出这么一尊杀神,谁知道他身后那片丛林里还有多少龙川军。
或许是因为今晚他们彻底输给龙川军的缘故,此时见到君不器一人策马前来,下意识便以为又是奇袭圈套,于是几百个惊魂未定的北唐士兵拔腿就跑。
但是他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马的四条腿,君不器一人一骑,追着数百名北唐士兵砍杀。从山脚到北唐军驻扎的营地边,一路血流成河,腥气漫天。
铁龙听着山下的叫喊声,远远看见君不器一人一骑砍出一条血路,饶是本就有着凶悍无比性格的他,眼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靠!什么叫爷们?这才叫爷们!纯爷们!”
铁龙受到君不器的刺激,他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对蒙迟说道:“蒙大哥,俺不能丢下不器兄弟不管,俺要接应他!”
蒙迟的眉头紧皱,他不是不想救君不器,只是他们兵力不多,先前的两次奇袭的成功靠的是运气和敌人措手不及,他们并不敢小看北唐军队的战力,若是真就这么冲下去,等北唐军缓过气来,他们可就危险了。
见到蒙迟犹豫,铁龙就不爽了,“大哥!你想什么呢?若不是不器兄弟,谁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听到铁龙的话,蒙迟豁然抬头。
是呀!若不是君不器,他们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一仗?
蒙迟深吸一口气,他看着铁龙说道:“你带五百兄弟去接应不器兄弟,我带剩下的人去正面吸引他们注意力,记着,等你们一汇合就立马撤退,不许恋战!”
君不器不知道铁龙和蒙迟并没有抽身而退,而是带着剑字营的兄弟们来接应他。因为他一路冲下山来,脑袋里充满了平静的愤怒——他只想杀更多的北唐人。
君不器一人一骑冲进北唐军营,要是陈归去在旁边,定要赞叹一声“疾如风、侵略兮如火”。北唐士兵见有人闯营,而且是一个人,哪里能忍,纷纷抄起兵刃反抗。
毕竟怕死的北唐军人并不多,就连陈归去都数次赞叹过他们的勇气!
面对无数刺向或是砍向自己的剑尖刀刃,君不器面色沉静,他手里的长刀挥动得更加迅速,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纷纷挡下了北唐士兵的兵刃,然后反击。
君不器在岳寒江的剑下熬过了将近一年时间,他躲闪的功夫可以说是登峰造极,毕竟他可是连岳寒江的剑都能躲过,这些普通士兵手中的武器在他看来真的如同慢动作一般。
一时间,山下的丛林里响起无数哀嚎,地面上布满了尸体以及残肢断臂。君不器宛如战神,在人群里来回冲杀,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陈归去讲过的那位姓赵的将军,在当阳长坂十万人中七进七出,勇猛无敌。
刀挥的越来越快,君不器的眼神也愈发的凌厉,他只觉得自己胸中有万丈豪情,刀刃上散发的杀意和浑身气势已经不足以宣泄他热烈似火的情绪,于是君不器仰天长啸一声,声震数里!
..
北唐军何时遭受过此等惨败!
数不清的士兵在被山洪冲刷过的淤泥地蹒跚逃离,这也为君不器的杀戮创造了更多的机会,只不过,他也越来越深入。
营地里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即便是连绵不停的秋雨也再也掩盖不住。
远处的刘鸿渐渐听到喊杀声,接着传来的便是一股淡淡的腥味,混合着雨水,令人作呕。
他循声望去,透过重重雨帘,看到了一路杀来的君不器的身影。
尽管雨势颇大,君不器在马上的动作看不清楚,但是刘鸿的双眼依旧泛起红色,双拳紧紧握在一起,甚至连指甲都嵌进掌中肉。
眼看着自己的手下被像是切瓜一样杀死,刘鸿再也不能忍受,只见他整个人宛如箭矢一般冲了出去,速度极快,甚至在雨帘中留下了一条人形的通道。
同一时刻,君不器猛然察觉到一道气息锁定了自己,那道气息十分暴烈,杀意十足,下一刻他便看到了远处狂飙而来的刘鸿。尽管此时还隔着些距离,但是君不器的呼吸却已经渐渐急促起来,这不仅是因为此时他已经很疲惫,更因为此时的刘鸿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能做到北唐军先锋都统这一军职,哪里会是一个弱者。
一个暴怒的五境强者,君不器自问不是对手,即便此时正是这支北唐先锋军虚弱之时,杀敌就要趁现在。但他的头脑还算清醒,知道自己留下来恐怕就走不了了。
所以君不器在看到刘鸿身影的下一刻,没有任何犹豫,缰绳一扯,掉头就跑。
刘鸿看到对方不战而逃,眼中寒意更甚,北唐人最恨懦夫。像今日那些逃跑的北唐士兵,就算不被君不器杀死,回去了等待他们的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刘鸿对君不器紧追不舍的时候,铁龙从山上带着一队冲下来,杀进刚刚喘口气的北唐残军中。
刘鸿没有听到身后的杀声,此时他的眼中只有君不器一人。两人你追我赶,渐渐远离了战场,进入到一片老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