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翼阵:这种阵形之所以如此命名,指的是由骑兵部队构成的弯曲形前沿。通过采取这种弯曲的阵势,骑兵就可以快速向外散开,对缺乏警惕性的敌人实施侧翼包围。但是,要注意到,在骑兵部队的前方阵线中,仍然是常规的步兵投射部队和长矛兵。他们的任务就是把敌人“钉”在原地,让敌人纠缠于前沿战斗而忽视了本阵形后方曲线部署和即将开展侧翼袭击的骑兵部队。后面我们要讲述的川中岛战役(1564年)中,有一个鹤翼阵运用的实例。
飞鸟阵:在飞鸟阵中,指挥官可以多方兼顾,把得到良好保护的部队放在前沿、侧翼和后方。阵形的前沿和后方可以得到交错排列的火绳枪兵、弓箭手和长矛兵的重兵保护,而他们之间则是武士骑兵。一些“足轻”也会部署在侧翼的位置。严密阵形的整体优势在于,它不仅有坚固的防御,而且可以应对诸如侧翼被攻击的紧急情况。
鱼鳞阵:在这种阵形中,由是步兵形成强力的对敌前沿防御阵势,而武士骑兵则位于其后,采取各种半圆形阵形,这样可以灵活地进入防御位置或是发起进攻。步兵要承担着后方的防御。
钳形阵:其本质上是一种防御阵形。步兵再一次排成强力的前沿横列,但是他们身后的武士是成大弯曲状列阵。如果步兵防御看起来似乎要崩溃时,那么钳形阵就可以改变为锁眼阵,把进攻的敌人诱入阵中并将其打败。
值得注意是,绝大部分的东方阵形中,步兵的作用基本上是固定的。首先,正如我们证明的那样,步兵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承担前沿火力和防御的任务。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骑兵要依靠步兵的火力或者是长矛部队冲锋来打破敌人的队列,或者至少可以通过抵御敌人的初期进攻而消耗敌军数量。从某种意义上讲,骑兵就是简单地在等待,充分利用步兵战斗所创造出来的机会。当我们跨入到火药时代时,这一点变得越来越重要,因为此时,火力已经具有更大的影响力。
眉苗战役(1767年)
眉苗之战是一个有趣的战例,它表明了一支利用有利地势和非常规战术的军队是如何逆转战斗进程并形成指挥和机动优势。这场战役发生在中国对缅甸地区的多次战争中的一次。15~19世纪的东南亚军事历史极为复杂。当他们与中国人和日本人纠缠时,葡萄牙航海者在16世纪时带来了火药武器,而葡萄牙雇佣军经常既充当精锐部队(主要是护卫部队),也充当炮兵教练。至于步兵,情况基本上和中国与日本相似。步兵军队都是由临时抽调集中起来的人组成的,他们随身带来各种武器,有时候也有正式配发的剑、盾牌、长矛、战斧和短剑。其军事思想则带有深刻的印度烙印,步兵起着消耗敌人的传统作用,而骑兵(骑马或乘大象)则负责冲锋和机动。在15~17世纪,士兵们的任务非常繁重,主要由于历代缅甸统治者具有扩张野心,暹罗(今泰国)和缅甸长期处于冲突状态。但在18世纪时,缅甸吸引了中国人特别是乾隆皇帝的眼光,他在1767~1771年发动了对缅甸的4次入侵,但全都遭到了抵抗。其中,1767年的入侵行动更是在眉苗战役中遭到了惨败。
中国皇帝召集了一支5万人的军队,其中绝大部分是步兵。由于缅甸大部分为丛山密林覆盖,难以部署骑兵部队,所以进攻的主要任务都必须由步兵来完成。中国军队的统帅是皇帝的女婿明瑞。他把庞大的军队分为两路向东南进军,一路经伊洛瓦底江上游的八莫进攻,而另一路则经兴威继续向南深入大山土司领地。最后的目标是两路大军以钳形攻势合围缅甸首都阿瓦(靠近今曼德里)。明瑞则亲自率领南路军。
缅军的优势在于可以轻易获得补给且熟悉地形。中国军队也很快发现自己的补给线拉长,还要在诸如茂密丛林植被和未知的沼泽等障碍上耗尽体力。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诸如疟疾等疾病让他们投入战斗前就开始减员。而中国步兵的医疗条件极其简陋,基本上只有从本国带来的草药,那些病情严重的人要么继续前进,要么就地死掉。更为糟糕的是,战场态势很快就变得对中国不利。
清朝的北路军在前进中遇到了老官屯这个堡垒,缅甸人顽强抵抗,让这一路中国军队停滞不前。步兵反复发动进攻,结果是伤亡更多。因此,北路军统帅决定停止前进,撤回中国。这显然违背了明瑞的命令,使南路军处于孤立境地。然而,明瑞仍驱赶自己的部队猛烈进攻,一路杀到距离阿瓦48公里的地方。这时,形势对于缅甸国王孟驳来说似乎已经绝望了。此时,他的大部分军力都深陷对暹罗的征战,而中国人现在就在城门外,他已经准备放弃都城。可是战局很快就变得对他有利了。
包围和歼灭
现在只有一路中国军队,而不是两路,这给孟驳王带来一个实施包围作战的机会。一支1.2万人的部队被派出前去正面迎击明瑞军,这支部队的编成恰恰反映出了步兵战斗力对于缅甸军队的核心意义:部队中步兵为1万人,而骑兵只有2000人。缅军与中国部队短兵相接,但中国人占据了人数的优势,迫使缅军后撤。
但中国军队的这种胜利只是表面现象,缅军士兵并不仅仅是撤退,他们掩身于丛林之中,并从那里开始持续袭扰中国人的侧翼。弓箭手和火枪手在其中更体现出他们的优势,因为他们可以向中国部队射击后立刻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对中国军队来说,更糟糕的是缅军步兵设法迂回到了自己后方,开始袭扰并切断了补给线。当中国步兵和骑兵冒险出来运送粮草时,缅军步兵就埋伏在那里。很快,中国人的补给情况变得很糟糕,整支庞大的军队开始陷入饥饿状态。
也正是在此时,缅军在玛哈·底哈都亚的率领下,实施了一次巧妙的进攻。当明瑞仍在和缅军第一路军纠缠不休时,另一路更庞大的部队绕道山路出现在中国军队的正后方。缅军隐蔽机动,完成了对中国这一路军队的包围。在3天血战后,包围圈越来越缩小。缅甸步兵证明了自己在进攻与防御方面一样熟练。中国士兵的伤亡不断增加,最后,幸存部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投降。大约2500人被关押起来并被遭到残酷奴役。其他约3万人,要么阵亡,要么就因疾病死亡,要么在投降后被处死。
对于中国人而言,眉苗战役是一次惨败,明瑞也在绝望中自杀。这场战役清楚地表明,机动性要比单纯的人数众多更重要。更为关键的是,尽管双方都严重地依赖于步兵,但缅军却能利用对当地地形的熟悉而占据了优势地位。在必要时避免正面战斗,以及在适当的时机投入激烈战斗,缅军证明了战场上正面战斗并非是赢得战争胜利的唯一方式。
战斗中的步兵
要说许多亚洲军队的步兵在交战时处于混乱之中,那一点也不夸张。中国步兵膨胀到如此巨大的规模,以至于指挥机构最希望做的,就是在大致正确的方向投入相当大规模的部队,并在适当的时机发动进攻。而一旦进攻开始,步兵通常都是以一种混乱的方式冲锋,士兵基本上都是单兵作战。而以斩获敌人头颅数目为奖励基础的制度,更鼓励了这种作战中的个人主义,对形成团队意识没有什么帮助。敲击乐器和铜管乐器造成的巨大噪音,再加上敌人的威胁,更促成了士兵在进攻中单个行动。当然,步兵士兵确实也获得一些指引。他们的指挥官每人都有高高树立的旗帜,引导战场上的部队跟随,而信号旗则发出诸如前进、后撤或是进入防御位置等指令。
在所有的东方军队中,步兵如何在混乱的战场中识别出其部队及指挥官,一直都是一个问题。使用旗帜则是保持战场秩序的最有效的方式。在日本军队中,不仅是武士要在背后插战旗——这为他的“足轻”侍从们提供了一个显著的方位标志,“足轻”经常也要在战场上传送各种标识。他们中的一些会扛着长条旗,旗杆固定在旗手的腰带上。这种旗帜表示某位武士就在附近。而一些士兵则有资格在后背竖起“御马印”旗,代表一位将军或是大名。这些任务通常是代表着一种荣誉,但也因此让旗手送命——这些标记是显著的目标,会吸引更多敌军士兵的目光。
军装标准化的尝试曾经有过多次,目的既是要给敌方造成心理上的冲击效果,也能标明部队身份。比如,大名井伊直政就让他所有的士兵——不论是武士还是步兵均身着耀眼的红漆盔甲。这其中的部分原因,无疑也有大名自己试图获得个人荣耀的一种尝试。其他步兵用来标示自己的方法包括把他们武士的纹章印刻在头盔或铠甲上,或是持着上面印有日本标记的各种小旗帜。
这些做法的复杂性不言而喻,而且在火药时代,这些标识可能难以在烟尘中看得分明。各种不同种类的乐器——以敲击乐器为主,但也包括喇叭和号角在内,它们均可以让士兵们听到指令。日本人有着专职的步兵鼓手,他们可以从同伴所背的小鼓上敲击出包含指令的节奏。更大一些的鼓是由两个人抬的,战鼓悬挂在一根竿子上,有的甚至是吊在一个大木头架子上。中国明朝军队中有固定在木头架子上,直径超过1米的大鼓,这样的战鼓由两个人用像棍子一样的鼓槌来敲击。钟和锣也得到使用,因为它更高的音律能够比低沉的大鼓更好地穿透战场上的喧嚣声。
就如同欧洲军队中传统的鼓手一样,东方军队的乐手们也会使用一套固定的节奏,而每个节奏对军队各单位都有着不同的指令。
川中岛战役(1561年)
川中岛战役提供了一个如何在战场上有效控制步兵部队的最佳战例。这次战役是1553~1564年发生在川中岛平原上5次战役中的一次。这些战役的交战双方是大名武田信玄和上杉谦信(1530~1578年)。战场位于北部信浓地区,靠近长野城。信浓把交战双方的领地,即上杉位于北方的越后和武田位于东南的甲斐分隔开来,而且这里后来也成为战国时代的许多战场之一。武田自16世纪50年代起对信浓的入侵而引发的四次川中岛战役,它们分别主要发生在1553年、1555年、1557年、1561年。而1561年的这次激烈冲突,无论是在规模还是重要性上都让前几次战役黯然失色。1561年8~9月,上杉认为武田正在积蓄力量准备进攻自己,因而先发致人,在川中岛部署了大批部队。他召集了一支1.8万人的部队并开始进军,而留下另一支5000人在更北面一些的善光寺作为后卫。
双方军队在很大程度上仍奉行武士传统,在组织上分为武士、骑兵侍从和步兵。其中,被称为“足轻”的步兵占了总兵力的70%~80%,是战场上具有决定性影响的力量。其中就有火绳枪兵,但是到1561年为止,这种武器的所有潜力尚未被完全认识,而群射的战术也未达到后来的那种程度。实际上,体现“足轻”的作用主要是来自于弓箭手部队(火绳枪手是和弓箭手混合组队以增强火力的)和长矛部队。
战略部署对于即将展开的战斗十分关键。一条南北走向的千曲川河将川中岛平原分割开来,并向西流去。川中岛平原的四周都是山脉和丘陵,因而占据这些制高点对于意图获取战术优势地位的军队来说至关重要。到1561年时,武田已经控制了平原的东部和南部,并在平原的东南部设立了一个要塞(海津城)作为向平原地区快速部署部队的前进基地。上杉的直接目标就是要从海津西南面的雨宫渡安全渡过千曲川河,从丛林茂密的妻女山高地控制海津城。到了9月底,这些目标都已经完成,这样,上杉就处在了威胁武田侧翼的优势地位。
机动和反机动
接下来的两周,武田实施了一系列机动,让自己的步兵最后取得了战术上的优势地位。9月27日,武田率领一支约1.6万人的部队从甲斐进军,大约在6天后到达了川中岛。首先,他把大多数军力部署在了川中岛平原西面的石臼山,有效地切断了上杉军的退路。10月8日,就在上杉的眼皮底下,武田率领军队出石臼山,渡过千曲川河占领了海津城。海津城根本就容不下武田的1.6万军队,而现在却挤下了两万人。
现在,上杉发动进攻只是时间问题了。因此,武田以先发制人的方式发动了“啄木鸟”行动。他计划自己亲自率领一支8000人的部队夜晚从海津出发,悄悄地渡过千曲川河,到达川中岛平原中部的八幡原地区。同时,一支1.2万人的部队将登上妻女山,在时机成熟时,从后方对上杉的军队发动进攻。从理论上讲,进攻将迫使上杉的军队下山,如他们来到川中岛平原,侧翼就会受到来自八幡原的武田军队的猛烈攻击。
“足轻”是这个计划成功的关键。骑兵毫无疑问会担当快速机动部队,让敌人的队列混乱;“足轻”则担当向上杉军队的步兵施加压力,并把他们赶到八幡原实施预定攻击地的任务。而这次对于长矛兵的使用日本与西方略有不同。尽管长矛兵在防御时可以形成一个坚固的前沿,他们的长矛可以对骑兵的穿插形成可怕的障碍,但在进攻时他们的队列就更具机动性和单独性,每个士兵在冲锋时只能各自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