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目前的“第三条道路写作”到底是不是一个诗歌流派,近两年以来一直在一些诗歌网站处于争论不休的状态。其实“第三条道路写作”无论是一个诗歌流派还是一个诗歌群体,其意义几乎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就我而言,我始终认为“第三条道路写作”是一个诗歌流派。谯达摩:《拆解第三条道路:实践诗学的后现代阐释》,出自谯达摩、温皓然主编《第三条道路》(第三卷),九州出版社,2006年9月版,第15页。
谯达摩自始至终都是标举“第三条道路写作”为一个诗歌流派,并有意识地进行着主动性的诗歌流派建设活动。这并不能改变“第三条道路写作”本身所具备的群体属性,或者说其最初只不过是一个松散的群体,或者说只是一种写作上的美学倾向性,一个颇为空泛的概念。如何才能真正将“第三条道路写作”发展成为一个相对严谨的诗歌流派,这是一个需要创新、思考并付诸行动的课题摆在我们面前。可以说,自2006年9月出版的《第三条道路》(第三卷)起,就已经开始了对于“第三条道路诗派”的构想与筹建的过程。只是到了2007年4月,随着《穿旅游鞋的舞神们:第三条道路代表诗人作品集》的问世,正式宣告了“第三条道路诗派”的成立和完形。在该书中,谯达摩指出:
“第三条道路诗派”作为后现代诗学进程中的汉语之舞,肇始于1999年12月谯达摩、莫非主编并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1999九人诗选》一书,该书标志着“第三条道路”正式登上中国诗坛。现在认真研究起来,当时的“第三条道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是一个松散的诗歌团体,尚不具备作为一个诗歌流派的一些主要品质和元素。2004年,谯达摩、海啸主编的《第三条道路》(第一卷)由九州出版社出版,该书的问世标志着“第三条道路诗派”已形成了自己的雏形,接着谯达摩、刘生龙主编了《第三条道路》(第二卷),谯达摩、温皓然主编了《第三条道路》(第三卷),都由九州出版社分别于2005年、2006年出版,在文学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至此,“第三条道路诗派”的轮廓基本显形。2007年1月,由谯达摩、朱赤、亦言主编的《穿旅游鞋的舞神们:第三条道路代表诗人作品集》一书,则标志着“第三条道路诗派”作为一个诗歌流派的正式确立。谯达摩:《第三条道路:后现代主义诗学的汉语之舞》,出自谯达摩、朱赤、亦言主编《穿旅游鞋的舞神们》,九州出版社,2007年4月版,第2页。
这本书和之前的第三条道路诗歌选本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它是作为一个诗歌写作群体的同仁性作品集出现的,因此更具有流派的性质。它剔除了那些过分芜杂的成分。它代表着“第三条道路写作”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
在中国新诗发展的历史当中,诗歌流派是以两种方式来出现的。一种是自然形成的诗歌流派,比如像七月诗派、九叶诗人(中国新诗派)、朦胧诗等等,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一个鲜明的统一的行动方针,只是因为在特定的时期之内,由于写作的风格比较接近,从而被后来的研究者认定为一个诗歌流派的。另外一种是人为的主动形成的诗歌流派,比如像新月派、湖畔诗人、垃圾派等等。这一类诗歌流派从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的诗歌写作共同指向,具备有相当强的组织传播功能,他们往往具有流派的写作纲领,以集体的方式向外界展示自身。无论是自然形成的诗歌流派,或者说是主动形成的诗歌流派,其能够真正成为一个诗歌流派,还是需要被外界承认。这就需要该诗歌流派本身具备这样的功能,它可以起到一个诗歌流派在新诗发展过程当中应当起到的作用。是否具备一定的共同的写作取向,并对新诗的写作有着相当的影响力,这才是一个诗歌流派能否确立的关键性因素。因此,我们需要认真考察一下被列入“第三条道路诗派”的诗人们的整体创作状况,以及它可能具备的诗歌写作的潜力,和其可能对新诗写作带来的影响力。
三、第三条道路流派写作分析:
以入选《穿旅游鞋的舞神们》的诗人为例在这里,让我们对第三条道路诗派的重要诗人的代表性作品进行梳理和分析。之所以选取《穿旅游鞋的舞神们》作为考察对象,并不是说在此之外的和第三条道路相关的其他诗人就不属于第三条道路诗派的成员,或者说,这里面不是该诗派的全部。第三条道路诗派是一个开放型的诗歌流派,之前是,现在是,今后仍将如此。第三条道路的大门始终向所有真正属于后现代先锋写作的诗人敞开着。只是作为一个诗歌流派,而不是一个松散的诗歌群体或者说空泛的诗学理念,第三条道路诗歌流派更为严谨和旗帜鲜明了。《穿旅游鞋的舞神们》一书中包含了32位第三条道路诗歌写作的代表性诗人的重要作品,将其作为研究的标的,是合适的。同时,其他一直活跃在第三条道路综合网的诗人们,以及即将出版发行的《在路上——第三条道路10周年作品集》中包含的诗人都是第三条道路诗派的组成部分。当然,其他赞同第三条道路诗学理念,并乐意加入第三条道路诗歌写作阵营的诗人,也是潜在的第三条道路诗歌流派的组成人员。
在《穿旅游鞋的舞神们》一书的前言部分,谯达摩对于其中包含的诗人的写作进行了详细的分类和阐释,将32位诗人分别归纳入后现代女性主义、后现代符号主义和后现代先锋主义之中。谯达摩还指出了第三条道路作为一个诗歌流派之所以能够立足于当代诗坛,并彰显出自身的存在价值就在于它的纯粹的后现代主义精神和真正的先锋性。
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当下中国诗坛,一个诗歌流派如果缺乏先锋性,缺乏后现代性,那么这个流派是没有前途的,因此是没有意义的。“第三条道路”的先锋性首先就表现在它坚定不移地、毫不妥协地反对“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反对“下半身”和“垃圾派”,等等。需要说明的是,“第三条道路”反对“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写作”,属于后现代主义反对现代主义,后现代性反对现代性,多元反对二元;“第三条道路”反对“下半身”和“垃圾派”,属于自觉的后现代主义反对非自觉的后现代主义,自觉的后现代性反对非自觉的后现代性,自觉的多元反对自发的多元,等等。谯达摩:《第三条道路:后现代主义诗学的汉语之舞》,出自谯达摩、朱赤、亦言主编《穿旅游鞋的舞神们》,九州出版社,2007年4月版,第33-34页。
在谯达摩看来,第三条道路诗歌流派具有理论上的自觉性和先锋性,在这点上是优越于其他的包括“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下半身”、“垃圾派”等诗歌群体或者流派的。诗学理念的先进性,让其获得了写作上的强势地位,是其在诗歌写作上获得突破的有力保障。
在该书的“编后记”中谯达摩指出了它出版的价值和意义,“不仅首次向中国诗坛提供了一份极具权威性的“代表诗人”名单,更为重要的是,该书的出版在文学本体论的意义上集中展示了“第三条道路诗派”文本多层次、审美多元化的后现代诗学价值取向。”谯达摩、朱赤、亦言主编《穿旅游鞋的舞神们》,九州出版社,2007年4月版,第597页。它的出版代表着第三条道路诗派的正式成型,该事件也“标志着流派意识在21世纪初的中国诗坛业已全面觉醒,并再次彰显了文学流派、文学思潮对一个国家的文学进程是多么的重要,有时甚至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出处同上,第598页。虽然诗歌在一个民族的文化发展史和精神生活当中具有建设性的重要作用,但是在这样一个诗意贫乏的年代里,诗歌在技术控制和商业价值为核心的消费文化中,逐渐褪去其神圣的光泽。此在作为一种他者,再也无法直接抵达存在本身。那么真正能将那些拥有原初发生意义的诗的写作遴选出来,并加以留存、传播,让其在公共场域内发生效应的行为,则天然地具备了崇高的意味,在我们民族的精神建设中有着根本的价值,其在历史上具备的巨大意义,只有在今后的时间里才会被逐步被理解和认识。
2005年之后的中国诗坛,开始逐步趋于沉寂,或者说步入了一个新的稳定成熟期。这个阶段当中,个人写作的价值和意义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诗歌流派有着组织传播和群体传播的双重优势,以集体的力量来展开,并借助大众传播媒介来加以推广,这在一个标榜个人主义的时代尤为重要和突出,其意义自然非同凡响。第三条道路诗派基本上每年都会推出一本代表性诗人的诗歌作品集,并在国家级的正规出版社出版,在全国范围内公开发行,其传播的威力是目前其他任何诗歌群体和流派难以企及的。这里面体现出来的是第三条道路诗派本身对于汉语新诗写作的执着和热爱,同时也表现出了他们对于新诗写作未来的希望和憧憬。这是汉语新诗得以稳定发展的重要的支撑性力量,是汉语诗歌写作的中坚分子。
《穿旅游鞋的舞神们》收录了包含有18个省市地区的32位诗人的数百首作品,作者的年龄构成从20年代出生的到70年代末期出生的,跨度近半个世纪,职业构成也多元化,这就保证了第三条道路诗歌流派写作上的文本题材上的丰富性和艺术表达上的多样性以及个人风格的差异性。在文化层次来讲,第三条道路诗派人员呈现出精英化的趋势,其中有除了邓程、斯如、上帝的拇指、李心释是文学博士,刘文旋是哲学博士以外,其他的也大都有本科以上的学历,而且还有不少人有着海归的背景。可以说,第三条道路诗派里的组成人员基本上都是知识分子,这也是其诗歌文本质量上乘的保证。当然,并不是说知识分子写出的作品就是“知识分子写作”,但其更加区别于“民间写作”的类型,在两者之间的比较上,第三条道路诗人的写作更加趋向于知识分子写作,这是和其知识分子的身份分不开的。两者之间的共同之处就在于诗歌写作具备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独立的知识分子身份所带来的批判立场。他们为诗歌写作带来了语言上的光辉之处。比如文学博士斯如,他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并在高校工作,具有学院派的背景。他的诗歌写作就颇得知识分子写作的精髓,但是却也不乏个人立场的新鲜的生命经验的融入。斯如的诗歌《南方消息》,既有深入到象征背后的文化意象,也有贴近于现实的词汇和书写。在该诗的结尾,他如此写到:“其实这一刻夜深人静/你正身处异乡/用电脑打出一封家书/像民工的血一口吐在汇款单上”。斯如的另外一首作品《写意》只有两句:“春天看上去像一场疾病/你洁白的嘴唇上沾满了花粉”。这首堪称经典的短制,很好地体现出来诗人深厚的写作功底,以及他在文字处理上所具备的娴熟的技艺。
身为北京大学新闻学硕士的叙灵,习惯于将人物放置在一个独特的环境里,或者说,诗人叙灵有着极强的造境能力。在他的笔下,事物呈现出了它独具的面貌,敞开了被遮蔽的灵性的一面。比如在《去年夏天的麻雀》、《病孩子的烟囱》、《夏天》、《潜行者》、《火车上》、《阴雨天的女孩》、《形迹可疑的人》等等作品当中,诗人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者,他不动声色地感知着这一切,并努力让其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生命的价值感。他的诗歌《人大操场的反光》,人物都像光影里闪现的浮雕,“光的/夜晚/天空反射/一个蓝色的海/一些星星像鱼类悄悄的隐藏/青草的气息/慢慢散失在偌大的操场中/那些在跑道闪动的人影/像光圈/那样变化着”。在其中的世界显得庄严肃穆,大地上的万物互相呼应,安详而富于色彩的变幻。这些诗歌作品在整个新诗写作体系里,也是最上乘的,具有着金色的质地和迷人的光泽。叙灵的另一首诗歌《一股霉味在福州》,为我们展示了他写作中的另外一个侧面:
一股霉味在福州
她说
做爱时
那种高潮的感觉
好比在天堂里唱着歌
白兰花的香味
那些醉人的微风
把它们带到疾病患者的木房子
阴天一些滴雨声
一个孕妇的孤独
那些陈年的霉味
一直烂在木头的缝隙里
这首作品,充分调动了读者的所有感觉器官,并且形成了多重的通感,有着象征主义的影子。同时,它还触及了情色和肉体,人的欲望带来的欢乐和沉痛。叙灵的诗歌反复出现的“病孩子”的形象,反映出了这个时代阴郁、变态的格调带给人的压抑和心理扭曲。写作风格的多样化,是诗人的写作成熟的标志,而叙灵的写作也将为我们带来更多更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