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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剧论(4)

偃师——传说周穆王时巧匠,所制木人倡者,能歌善舞。献演时招致穆王怒,欲诛偃师。偃师恐,立即剖解木人,化为革、木、胶、漆。见《列子·汤问》。

南宋·吴自牧

吴自牧——南宋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生平不详。

散乐,传学教坊十三部,唯以杂剧为正色。……向者汴京教坊大使孟角球曾做杂剧本子,葛守诚撰四十大曲,丁仙现捷才知音。南渡以后,教坊有丁汉弼、杨国祥等。景定年间至咸淳岁,衙前乐拨充教乐所都管、部头、色长等人员,如陆恩显、时和……等。且谓杂剧中末泥为长,每一场四人或五人。先做寻常熟事一段,名曰“艳段”;次做“正杂剧”,通名“两段”。末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或添一人,名曰“装孤”。先吹曲破断送,谓之“把色”。大抵全以故事,务在滑稽唱念,应对通遍。此本是鉴戒,又隐于谏诤,故从便跣露,谓之“无过虫”耳。若欲驾前承应,亦无责罚,一时取圣颜笑。凡有谏诤,或谏官陈事上不从,则此辈妆做故事,隐其情而谏之,于上颜亦无怒也。又有杂扮,或曰“杂班”,又名“经元子”,又谓之“拔和”,即杂剧之后散段也。顷在汴京时,村落野夫罕得入城,遂撰此端,多是借装为山东、河北村叟,以资笑端。今士庶多以从者,宴会或社会,皆用融和坊、新街及下瓦子等处散乐家,女童装末,加以弦索赚曲,祗应而已。

——《梦粱录·妓乐》(节录)

[注释]

散乐——古代泛称民间乐舞、百戏为“散乐”。

教坊——古代管理宫廷乐舞、百戏的官署。始设于唐初,后历代均相沿设立,至清雍正时废除。

南渡——宋钦宗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金兵攻入开封,北宋亡。次年,康王赵构在今河南商丘即帝位,继又渡江而南,建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史称南宋。

景定年间至咸淳岁——景定,宋理宗后期年号。咸淳,宋度宗年号,这一时期为公元1260年至1274年。

曲破——宋代时摘取燕乐大曲第三段单独演出,称为曲破。

跣露——坦露、显露

祗应——供应差遣、供奉。

凡傀儡,敷演烟粉、灵怪、铁骑、公案,史书历代君臣将相故事。话本或讲史,或作杂剧,或如崖词。如悬丝傀儡者,起于陈平六奇解围故事也;今有金钱卢大夫、陈中喜等,弄得如真无二,兼之走线者尤佳。更有杖头傀儡,最是刘小仆射家数果奇;大抵弄此多虚少实,如巨灵神、姬大仙等也。其水傀儡者,有姚遇仙、赛宝哥、王吉、金时好等,弄得百怜百悼。兼之水百戏,往来出入之势,规模舞走、鱼龙变化如真,功艺如神。

更有弄影戏者,元汴京初以素纸雕簇,自后人巧工精,以羊皮雕形,用以彩色妆饰,不致损坏。杭城有贾四郎、王升、王闰卿等,熟于摆布,立讲无差。其话本与讲史书者颇同,大抵真假相半,公忠者雕以正貌,奸邪者刻以丑形,盖亦寓褒贬于其间耳。

——《梦粱录·百戏伎艺》(节选)

[注释]

崖词——宋代说唱艺术,也叫“涯词”,一般认为它的形式当是有说有唱,内容或与“说话”近似。

陈平六奇解围故事也——陈平,汉初佐刘邦成帝业的大臣。唐段安节《乐府杂录》载:“傀儡子,自昔传云起于汉祖在平城为冒顿所围,其城一面即冒顿妻阏氏,兵强于三面,垒中绝食,陈平访知阏氏妒忌,即造木偶人,运机关,舞于陴间。阏氏望见,谓是生人,虑下其城冒顿必纳妓女,遂退军。史家但云陈平以秘计免,盖鄙其策下尔。后乐家翻为戏。”

《梦粱录·百戏伎艺》——梦粱录这里论及戏剧的几段文字写出了宋杂剧演出的一般特点以及剧场的活动情况。有关“傀儡”及“影戏”的两段议论中,分别指出“多虚少实”、“真假相半”的创作原则,这里涉及生活真实、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问题。

元·胡祗遹

胡祗遹(1227-1293)——元代学者,字绍开,号少凯、紫山,磁州武安(今属河北)人,至元间历官至浙西道提刑按察史等,着有《紫山大全集》。

女乐之百伎,惟唱说焉。一,姿质浓粹,光彩动人;二、举止闲雅,无尘俗态;三、心思聪慧,洞达事物之情状;四、语言辨利,字句真明;五、歌喉清和圆转,累累然如贯珠;六、分付顾盼,使人解悟;七、一唱一说,轻重疾徐中节合度,虽记诵闲熟,非如老僧之诵经;八、发明古人喜怒哀乐、忧悲愉佚、言行功业,使观听者如在目前,谛听忘倦,惟恐不得闻;九、温故知新,关键词藻,时出新奇,使人不能测度为之限量。九美既具,当独步同流。近世优于此者,李心心、赵真、秦玉莲。今黄氏始追踪前学,可喜可喜。持卷轴乞言,故谕之如此。仍以七言四句歌之:沥沥泠泠万斛珠,清和圆滑转莺雏,阿娇生在开元日,未信传呼到念奴。

——《黄氏诗卷序》

[注释]

辨利——辨口利舌。辨:意同辩。

愉佚——安乐、放荡。

李心心——亦见《青楼集》,系“京师国初之小唱”。

赵真——《青楼集》有二赵真真,一“善唱诸宫调”,一“善杂剧,有绕梁之声”;这里的赵真或即系赵真真之一。

秦玉莲——《青楼集》称她为“善唱诸宫调,艺绝一时,后无继之者”。

沥沥泠泠——状声音清脆的象声词。

阿娇生在开元日(二句)——念奴,唐玄宗时着名女歌手。传称一次宫廷集会,万众喧腾,致使众乐无法进行演出。玄宗遣高力士于楼上传呼:“遣念奴唱,邠十二郎小管。”楼下立即悄然无声。开元:唐玄宗年号。

《黄氏诗卷序》——《黄氏诗卷序》对演员提出了“九美”的要求。在前三则,提出了演员应具有的形体素质、风度气质和生活修养;四至七则分别论述了念白、歌唱、表情、节奏掌握等方面的要求;后归结为要“发明古人”之情与事,即积极创造角色、塑造人物;要“时出新奇”,努力创新。“九美”说,显示出我国的戏剧表演理论早在十三世纪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它所阐述的理论中的合理精神,以及所采用的通过对演员的要求阐明表演理论的论述方法,在明清的表演理论中都有所反响。

醯盐姜桂,巧者和之,味出于酸咸辛甘之外,日新而不袭故常,故食之者不厌,滑稽诙谐亦犹是也。拙者踵陈习旧,不能变新,使观听者恶闻而厌见。后世民风机巧,虽郊野山林之人,亦知谈笑,亦解弄舞娱嬉;而况膏腴阀阅、市井丰富之子弟,人知优伶发新巧之笑,极下里之欢,反有同于教坊之本色者。于斯时也,为优伶者,亦难矣哉!

然而世既好尚,超绝者自有人焉。赵氏一门,昆季数人,有字文益者,颇喜读,知今古,趋承士君子,故于所业,耻踪尘烂,以新巧而易拙,出于众人之不意、世俗之所未尝见闻者。一时观听者,多爱悦焉!遇名士则必求诗文字画,似于所学有所自得,已精而益求甚精,终不敢自足骄其同辈。

吁,如斯人者,伶人也,尚能进之而不已。窃有感五季唐庄宗之世,享大名者无实学,居要职者无实材,声闻过情,不自以为耻,以至九流百工,莫不皆然。圣人所谓觚不觚者,又不可以枚数。然而无有责其废事而不胜任者,无有讥其有名而无实;习熟见闻,以为当然。优伶贱艺也,谈谐一不中节,阖座皆为之抚掌而嗤笑之,屡不中,则不往观焉。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责备优伶而不责贤者,可笑也夫!可哀也夫!

——《优伶赵文益诗序》

[注释]

醯——醋。

踵陈——因袭陈规。踵:追随,因袭。

膏腴阀阅——门第高贵的世宦人家。

市井丰富——富有的商人。

下里——乡曲里闾,民间。

昆季——兄弟。

趋承——趋应、承奉。

尘烂——世俗习见之俗套而以为华美的表演。

五季——五代,即指唐、宋间的后梁等五代。

声闻过情,不自以为耻——声闻过情,声名超过实情。《孟子·离娄下》:“声闻过情,君子耻之。”

圣人所谓觚不觚者——《论语·雍也》:“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古代酒器,至春秋时,觚之形制已非其旧,所以孔子说“觚不觚”,意为其名为觚,而其实则非觚。

《优伶赵文益诗序》——此文着重指出,只有“出于众人之不意、世俗之所未尝风闻”的演出,才能达到“一时观听者多爱悦焉”的效果。因而表演艺术贵在“新巧”,最忌“踵陈习旧”,不能变新。并明确地提出了“日新而不袭故常”的要求。这些观点和几百年后李渔所述戏曲创作须“脱窠臼”,演出须“变旧成新”等,颇有相近之处。

元·燕南芝庵

燕南芝庵——元代人,有戏曲音乐论着《芝庵唱论》存世。真实姓名及生平事迹无考。

大忌郑卫之淫声。续雅乐之后,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以其近之也。又云:“取来歌里唱,胜向笛中吹”。

歌之格调,抑扬顿挫,顶迭垛换,萦圩牵结,敦拖呜咽,推题丸转,捶欠遏透。

歌之节奏:停声,待拍,偷吹,拽棒,字真,句笃,依腔,贴调。

凡歌一声,声有四节:起末,过度,揾簪,攧落。

凡歌一句,声韵有一声平,一声背,一声圆。声要圆熟,腔要彻满。

成文章曰“乐府”,有尾声名“套数”,时行小令唤“叶儿”。套数当有乐府气味,乐府不可似套数。街市小令,唱尖歌倩意。

凡唱曲之门户,有:小唱,寸唱,慢唱,坛唱,步虚,道情,撒炼,带烦,瓢叫。

凡歌之所:桃花扇,竹叶樽,柳枝词,桃叶怨,尧民鼓腹,壮士击节,牛童马仆,闾阎女子,天涯游客,洞里仙人,闺中怨女,江边商妇,场上少年,阛阓优伶,华屋兰堂,衣冠文会,小楼狭阁,月馆风亭,雨窗雪屋,柳外花前。

凡人声音不等,各有所长。有川嗓,有堂声,皆合被箫管。有唱得雄壮的,失之村沙;唱得蕴拭的,失之乜斜;唱得轻巧的,失之闲贱;唱得本分的,失之老实;唱得用意的,失之穿凿;唱得打掐的,失之本调。

凡歌节病:有唱得困的,灰的,涎的,叫的,大的;有乐官声,撒钱声,拽距声,猫叫声;不入耳,不着人,不撒腔,不入调;工夫少,遍数少,步力少,官场少;字样讹,文理差;无丛林,无传授;拗嗓,劣调,落架,漏气。

词山曲海,千生万熟。三千小令,四十大曲。

——《芝庵唱论》选录

[注释]

大忌郑卫之淫声——《论语·卫灵公》:“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荀子·乐论》:“郑卫之音使人之心淫。”

雅乐——古代宫廷祭祀活动和朝贺仪礼所用的音乐。其特点为“中正和平”、“典雅纯正”,故称之为“雅乐”。

丝不如竹(三句)——语本《晋书·孟嘉传》:“桓温问:‘听伎,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何也?’孟嘉答:‘渐近自然。’”

捶欠遏透——周贻白《〈唱论〉注释》解为捶炼、吸气、高亢、圆熟。

拽棒——《〈唱论〉注释》以为是指鼓板与歌唱的配合技巧。

过度——宋沈括《梦溪笔谈》:“古之善歌者……当使字字举皆轻圆,融入声中,令转换处无磊块。此谓声中无字,古人谓之‘如贯珠’,今谓之‘善过度’是也。”

揾簪——《〈唱论〉注释》解作“按拍插腔”。

攧落——当指高下起伏的节奏。

“成文章曰乐府”一段参阅本篇《中原音韵·作词十法》及其注释。

小唱——宋耐得翁《都城纪胜·瓦舍众伎》:“唱叫小唱,谓执板唱慢曲、曲破,大率重起轻杀,故曰‘浅斟低唱’。与四十大曲、舞旋为一体”。

步虚——指道士诵经之腔调。南朝宋刘敬叔编撰《异苑》云:“陈思王(曹植)游山,忽闻空里诵经声,清远遒亮,解音者则而写之,为神仙声;道士效之,作步虚声。”另,乐府《杂曲》有《步虚词》,《乐府诗集》引《乐府解题》:“《步虚词》,道家曲也。备言众仙缥缈轻举之美。”

道情——即所谓“道家唱情”。明朱权《太和正音谱·词林须知》:“道家所唱者,飞驭天表,浏览太虚,俯视八纮,志在冲漠之上,寄傲宇宙之间,慨古感今,有乐道徜徉之情,故曰‘道情’。”

撒炼,带烦——不明所指。

瓢叫——疑即“嘌唱”和“叫声”。《都城纪胜·瓦舍众伎》:“嘌唱,谓上鼓面唱令曲小词,驱驾虚声,纵弄宫调,与‘叫果子’,‘唱耍曲儿’为一体,本只街市,今宅院往往有之。叫声,自亦师起撰,因市井诸色歌吟卖物之声,采合宫调而成也,若加以嘌唱为引子,次用四句就入者,谓之下‘影带’。”

桃花扇——指歌姬的演唱。宋晏几道(鹧鸪天):“舞抵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柳枝词——指伤亡惜别的歌唱。宋王灼《碧鸡漫志》卷五引《鉴戒录》云:“《柳枝歌》,亡隋之曲也。”至宋时,送别词中有以“柳枝”字样作为和声的,如朱敦儒《柳枝词》:“江南岸,柳枝,江北岸,柳枝,折送行人无尽时,恨分离,柳枝。酒一杯,柳枝,泪双垂,柳枝,君到长安百事违,几时归?柳枝。”

桃叶怨——指抒发别离时伤感情绪的歌唱。桃叶,晋王献之爱妾名,将别时,王送至渡口,歌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尧民鼓腹——指向往平和生活的歌唱。相传唐尧时有老人击壤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鼓腹,见《庄子·马蹄》:“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哺而熙,鼓腹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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