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和李澜香是肖亦如找来的证人,为指证凶手而来。
裴林站在方莲身边,紧张地吸了吸鼻子。方莲神色轻松,没有半点惧意。只不过她打量林笑和李澜香时,林笑先是瞪了她一眼,之后勾起嘴角笑了笑。
笑得真是难看。方莲收回目光。林笑嘴角有伤,疤痕从嘴角往下,几乎要裂到下巴。上月仇庆雪和李澜香打起来时,林笑在一旁杵着不动,被方莲打了一顿,嘴角当时肿得老高,过了一阵消肿后才显了条疤。这疤显眼,坏了林笑的美貌,也坏了他的脾气。
肖亦如清清嗓子,开始说话:“今日召集各位,是为了昨日仇小姐被杀一事。”他坐直了身,严肃道:“我连夜派了人挨家挨户询问,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终于找到了两个在仇小姐死前接触过她的人。”
肖亦如伸手一指,林笑二人便齐齐走上前,给几个主事行礼。
“这位小哥是城里林家酒庄的少当家,林笑。旁边的是月华居的二小姐,李澜香。这两位在仇小姐死前曾与她发生过争执。”肖亦如道,这俩确实是他花了大力气找来的,连词都串好了。“你们来说说,那时是什么情况?”
经碧筝检查,仇庆雪死在两天前,死前失了阴元,还被毁去了修为。脖颈上又掐痕,显然在她落入护城河之前,就已经死了。而林笑和李澜香,两人均在无相斋修炼,因大比将近,便结伴回家做试炼准备。离开无相斋后,在城北破庙遇见了仇庆雪,她似乎在等什么人,但一见到李澜香便冲上来要打。
“我可是被扇了好几巴掌,这几日上了药才消肿的。”李澜香摸着脸,控诉道。“也不知她是吃错了什么药,见人就打……”
方莲抬眼看了看李澜香那张娇艳白皙的脸,又悄悄看了仇掌柜一眼。
仇掌柜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才过了一夜,他像是被抽取了神魂精气,面无血色,两眼无神,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下苍老了好几十岁。
“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说重点。”碧筝打断了李澜香的哭诉,她原不想管这档子事,但仇庆雪也算是半个神荒书院的人,她不能置身世外。但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太过烦人了些。
李澜香一下就收声了,哆嗦着把后续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碧筝听完,轻轻摇了摇头。
仇庆雪在两人离开后,依旧待在破庙里,哪都没去。
肖亦如轻咳了几声,示意众人注意他:“你们不是说还看到一个人?”
林笑立刻一步上前,拱手行礼,恭谦道:“确实如此。我和李二小姐离开前,见到一个人影进入了破庙。”
“哦?是谁?”肖亦如惊讶道。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两个有用的,这事千万要到此为止。
“正是素善堂的小厮,方连。”林笑笑吟吟地伸手指向方莲。厅中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看向她。
方莲挑了挑眉,垂下眼。她就知道这锅在自己身上。
“方连?竟是素善堂的小厮?但昨日说过了,两日前,他还在衡天府里炼丹。”肖亦如瞪大眼,奇道:“难不成他是炼丹途中偷溜出去的?”
话音才落,主位上的少城主便道:“肖城主,事实若是如此,那衡天府也逃不开守卫失职的罪责。”
“啊,不,这不是……我……”肖亦如顿时说不出话来。
少城主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炼制回春丹需要一日的时间,时刻守在丹炉边,定时添加水和药材,炉火也不能熄灭。”碧筝开口,“我不觉得方连能有机会出去。”
“真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虽说这位道友是跟着您炼丹的,但既然有人看见他出现在破庙里,便肯定有蹊跷。”肖亦如小心道。碧筝也不看他,神色语气依旧冷淡:“这有什么可蹊跷的,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在了现场,定是有人乔装作假!”
“回碧筝真人,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李二小姐也瞧见了。”林笑又拱手道。
“……正是如此。这小厮和仇庆雪,不,仇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常常勾肩搭背腻在一块不知做什么,我可是见过好几次了。”李澜香附和道。“他看着老实,说不定心里打着什么龌蹉的主意,这回仇小姐之死啊————”
话未说完,便成了一声惨嚎。
静静站在一旁的仇掌柜突然动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身形一动,瞬间就到李澜香跟前,一手将她打飞,撞在墙上又摔到地上。李澜香从地上爬起,连吐了好几口血。
“你这小姑娘,从里到外,从皮到心,才是龌蹉。”仇掌柜掌上生雷,作势就要往前劈下。但突地,他的手掌停在半空中,手臂像是被紧紧拉住似的,雷声隆隆响,却怎么也没法落下。
“仇辉!冷静!”碧筝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微微有光。只见那手指轻轻往后一划,仇掌柜便被生生扯到了角落里,撞在窗前的小桌上。桌上的花瓶摇晃着落下,碎了一地。她威压全开,偏厅内门窗轰轰直响。
肖亦如面露难色。方莲只觉得心头有股压力,咆哮着要将她的心挤爆。
“杀了她,你也寻不到真相。”碧筝收起手指。
“就是,仇掌柜可不能胡乱打伤好人。”林笑连忙道,“我们也是……也是来帮你的。方连这人心术不正,区区一个小厮,上月打伤我,这月还害庆雪性命,实在是可恶。她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绝不会有好下场。”
“喂!林笑,你可别血口喷人!”被晾在一边的裴林突然插嘴,“两个姑娘为你打架,你却在一旁笑,算什么男人啊,打你就是因为你贱!太贱!”
林笑的脸顿时又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碧筝眉头紧蹙,似乎已经听不下去。乐山城少城主依旧笑着,摇着折扇看戏。飞鹤楼的主事自进入偏厅起就没有出过声,但他肩上的小鹤十分焦躁,不停地扇动翅膀。
仇掌柜摇摇晃晃地从桌边站起,抬起浑浊的双眼,冷笑道:“你若是指了裴小少爷,我倒还能信你几分。指认方连?那不仅是眼瞎,心也是毒的。小女有眼无珠,才为你数次忤逆我,今次甚至连命都没了!”他说着,跪倒在碧筝面前。“真人,小女生前所见之人定是林笑无疑。林笑为了顺利通过大比,怂恿小女偷取素善堂的妖丹给他服用。那****去破庙就是为了去送妖丹。”
碧筝紧蹙的眉间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长袖一甩,林笑登时被甩出的威压震开,撞上墙面,颓顿倒地。血从他额上流下,他也顾不上喊疼,慌忙从地上爬起:“不、没有这事,我没有让仇小姐偷东西……”他抹掉嘴边的鲜血,指着方莲喊:“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假托我的名义诓骗仇小姐的!”
林笑反应之快,倒让方莲特别佩服。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仇庆雪偷妖丹,竟是为了林笑!
“我许你说话了?”碧筝冷然道,此刻她面若冰霜,比平日更冷上好几分。“手竟敢伸到神荒书院来,好大的胆子!”
林笑猛摇头,口中连连否认。这时,肖亦如连忙打圆场:“真人息怒,息怒,就算林少当家觊觎妖丹,也不能证明他与此事有关,毕竟还有李二小姐替他做人证。但方连却不一样,最亲近最熟悉的人,往往才可能是下手之人。”他怎么也得把锅推到这抓药小厮身上,不为别的,就为林家酒庄和月华居每年给他上贡的那些灵璧,他也要让两人摆脱嫌疑。
“我说过,你若是指了裴小少爷,我还信你几分。”跪在地上的仇掌柜缓缓道。原本他的声音便如洪钟般沉稳有力,此刻心中悲恸难抑,声音越发低沉,恍若凶兽低低咆哮。“但你们眼瞎,指了方连,我便认定了你们只想栽赃嫁祸,毫无廉耻之心。”
“这怎么可能,平日方连就常对仇小姐动手动脚,仇掌柜若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怎就这般极力替她开脱。”李澜香还记恨着方才那重重一击,疼得她差点就背过气去了,如今又听到仇掌柜这么说,心中那股怨气就再也忍不住。
一瞬间,方莲明白了仇掌柜为何会认定自己不是凶手。若是如此,她更不能静静地站在这里,看林笑等人唱大戏,看仇掌柜一人为自己洗清嫌疑。
“我平日是和大小姐嬉笑玩闹,那又如何,姑娘间勾肩搭背叫感情好,怎能扯上心术不正?”没等仇掌柜开口,方莲便抢先道:“若因此说明我有杀人动机,那李二小姐总与大小姐打架,岂不最有杀人嫌疑?”她与李澜香平日并无仇怨,也不知为何她要如此执着地为难自己,但这锅她不接。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杀人,再说了,姑娘间的架怎么能叫打架,太难听了!”李澜香一惊,顿时语无伦次起来。“下人就是下人,说话都那么粗俗……”
李澜香涨红了脸,极力撇清自己。可她越说越离谱,竟咒骂起方莲不知礼节,下人不懂规矩。听得肖亦如的脸涨得通红,林笑面上笑容也越来越少。话题瞬间就被她拉远了,一时半会没有收回来。
“原来……方道友竟是女子?”
李澜香还在絮叨,却有人打断了她,硬生生插了这么一句。
方莲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向说话的少城主。
“正是。我是女子,不可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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