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在CY冗长而又枯燥且阴暗的日子,让我一度想停下来,不愿再“自虐”一般的勾勒起过去,但又不得不承认,没有那些年的“不自由”、“畸形”的岁月,不会有后来的故事和我。
“全部人员赶紧起床,马上排着队去操场,立刻。”大家都还在睡梦中,忽然过道传来警卫的高声呐喊,并夹带着警棍划过铁栏而发出的刺耳尖锐的噪声。
没有人可以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带有睡意。
“发生什么事了?”床铺位于铁栏最近的林子超是第一个跳下床的,随后我们都赶紧站了起来,纷纷围在铁栏前想探个究竟。
看着警卫们拿着手铐、电击棒以及拿着防暴盾牌逐个把前面牢房里的犯人带出,还未等我们大家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根警棍已经敲到我们房间的铁栏上。
“退后。”那名警卫呵道。我们不由得都后退了两步,另外两名警卫便打开房门冲了进来,分别给我们几个人都戴上手铐,接着才命令道:“保持安静!跟着前面的队伍走。”
等我们大家都来到操场,才发现是一个牢房发生了火灾,所幸的是我所在的那个房间和发生火灾的那个房间在不同的过道,所以没有多大影响,不过听说发生火灾的那个房间和相邻的房间损失就没这么乐观了。
正当我们庆幸的时候,突然广播传来一阵警告:“在吊臂上的那个囚犯,请你马上停下动作,抱头蹲在原地,否则数到三声我们就开枪了!”
“一……二……”
广播里警卫嘶哑而拉长的声音还在吼着,众人看过去,原来是有个囚犯趁着消防车救火时,想顺着吊臂翻过高墙。
「嗙——」
我还在祈祷这人不要犯傻,但枪声已经划破夜空,那人也从吊臂上落到了地上。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开枪打死,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由得我去想其他事情。
一点也不像电影里的描述,那是一种完全看不到血腥的,却又说不出的恐惧场景,即使是后来,我看到枪口,仍然还是很怕。
事后警卫们清理了那个囚犯的遗体,紧接着是过来我们聚集的这边清点人数,再后来又来了许多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到现场调查,大概过了一会儿,才见好几名医生从关押囚犯的大楼里用担架抬出五具盖着纱布的遗体。
那夜起火的原因我一直都不知道,也许是意外,又或者人为,只是与我同间房间的其他人肯定也不会知道的,所以我谁也没问。
最终等那些调查取证的工作人员对每个房间都检查过一遍后,我们才回到牢里,然后就继续接着休息,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发生过的不可能当作真的没发生,那天晚上以后,我常常睡着睡着就被这些记忆惊醒,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火灾这件事情过后,那个被龚浩撞掉胎儿躺在血里的孕妇也重新回我的梦境中。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开始每天都加多了锻炼的次数,可成效并不明显,依旧闭上眼就是那些根本不想看到的画面重新脑海,我开始担心,我会不会还没等到出去,就疯在了这CY监狱里。
“你最近的精神状态好像都不太好?”武宁问道。距离那次火灾,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七天,这每一天里,我几乎是度日如年,不!是度夜如年。
“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我答。
武宁耸了耸肩,没有接话,直到将他眼前的杂草拔除了,才接着说道:“马上要过年了,大家到时候会一起包包饺子吃吃年饭什么的,我来这四年了,每年都会这样。”
“哦。”我答,我并不太感兴趣。
“没错的话,你能有机会弹弹吉他哦。”武宁突然说道。
我眼前一亮,追问道:“真的假的?”
“一般过年前几天吧,警卫们都会来问有谁会不会表演什么节目助兴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也是这样。”武宁显出完全一副不在乎这些事情的样子,然而一旁听着的我,既是期待,又是祈祷,祈祷真的能像武宁说的那样。
终于直到第三天,警卫们突然在午饭时分别给大家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告诉我们只要不违反监狱的规章制度、不伤害到他人的小要求都能尽量被实现。
我看了下大家,有的写想监狱送他一包烟,有的写想电话回家给自己的父母或者儿女拜年……再看武宁时,他挑了挑眉毛,笑道:“你还不快些把愿望写下来。”
虽然说这个“福利”已经被武宁事先透露给我,但在写下「我想在跨年晚会上给大家弹奏一会吉他」时,我的心跳依旧因为兴奋而加速。
CY监狱的跨年晚会和没有灯光效果,也不会有多么专业音响,甚至观众席都没有,而我拿到的吉他便是上次在仓库时见到的那把,也是这里唯一的一把,不过这一切对当时的我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也许说出来别人会觉得很可悲,那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演奏,但我至今都觉得那一次很幸福,有些事情,至此似乎才是真正的开始。
当天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只有演奏一曲的机会,所以我选了我的偶像家驹的「长城」,让我没想到的是,才一开始许多人就已经跟着节奏哼起来,这让我后来回忆起来都能窃喜好久,毕竟首演没有被喝倒彩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跨年晚会”只举行一个小时,因为按照这里的明文规定,晚上九时大家是必须要回到房间的。回去之后,我的指间仍旧沉浸在触及到吉他的快感之中,但亢奋并没有占据全部的我,因为武宁在我演奏的整个过程中的,那种恬然淡定的瞧着我的神情,不得不让我好奇。
我的水平还不至于能让人陶醉,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那么他看着我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还有就是这个每人都有机会写下一个新年愿望时,我却没见他在纸上留下过什么,甚至在他给我透露每年都可能有这么一个“机会”阐述愿望时也并未有过期待的神情。
总之这些奇怪的表现,让我开始对这个武宁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