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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二章

阿爵和蓝多儿的婚礼定在二十一世纪当年的第一天,之所以用词模糊,是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准确定义的一年,就像门坎,两边都需要。

婚礼又是葬礼,一个人找到前世葬掉的另一半之后便积极主动地埋葬掉现世自身的一半而合成新的一体,葬掉的这一半又成了来世要去去寻找的另一半。汉字的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的起源史,都是一个不死的灵魂,从解字上来说,婚字表现的是女十昏的组合,从表面上看,婚娶二字表现的都是男人特权,是女人昏了头埋葬了自己,其实不然,就婚字而言,女人在字中保持了自己独立的存在,而男人在哪里呢?昏,代表的应当是男人,就算是女人昏了头就能成为一桩婚姻吗?不是,一个女人加上一个昏了头的男人才叫婚。一个人都具有两种属性,在婚姻中,女人葬掉了男性的一半,男人则葬掉了女性的一半,新合成的二位一体中,上帝将所有的权力给予了女性,并派遣法律予以保护。为了平衡,表面上看,女人被男人娶了之后才有了归属,属于丈夫和孩子,实质上说,男人娶了女人之后,便真正的昏了头,英雄气短,软弱无力,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女人,由女人孕育支配……。

蓝多儿在这场婚礼中自始至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谁都无法改变她而她却在改变着所有的人。

蓝多儿召集了她的新闻界朋友,有声有色地搞了一次大规模的新闻发布会,正式对外界宣布,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要和画家田爵先生结婚,婚礼将于2000年1月1日上午10点在维也纳天主教堂举行。到这时为止,人们才想起来,原来蓝多儿是奥地利人,侨居中国。

“美丽的蓝多儿,听说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结婚,您是不是在冒险?为了一桩世俗的婚姻牺牲了自己的事业,又要冒着牺牲生命的危险,您觉得值吗?”《青年报》首当其冲发出了直率的询问。

“不,事实是,我的身体状况很正常,结婚是天赋人权,上帝赋予了每个人追求幸福的权力,我也同样,我应当遵循上帝的旨意追求属于我认为的幸福,我这样做了,哪怕这个幸福是短暂的,我也是幸福的,而不是在幸福面前的痛苦和悔恨,再说了,我没有结婚,怎么就能武断的下结论说我不能结婚呢?”

“婚后你有做母亲的心理准备吗?”

“当然有,既然结了婚为什么不想做母亲?这不应当是个问题。”

“据医生说,您不能生育,因为生育将危及您的生命,您应当珍惜自己的生命,这是广大影迷的呼声,有可靠消息说,有的影迷为此自杀,您难道只沉溺于自己的爱情之中而一点也不在乎影迷的感情吗?”一家晨报的记者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言辞激烈地问。

“我感谢广大影迷多年以来对我的不离不弃的爱戴,这也是我要搞新闻发布会的原因。我想,人是带着使命来到世界的,使命完成之后就会离开,这个过程不是由时间的长短来决定的,而是由使命决定的。”

“什么是使命?”

“使命就是天使传达的命令,它是由感觉系统输入你的心里,让你义无反顾地要去完成的任务。”

“你这是不是唯心主义?”

“不是。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你不顾一切要想去做的事情,就是你的使命,你每日不安,激发自己去跃跃欲试的念头就是使命感。”

“那您的使命是什么?”

“是做个好母亲。”

“难道做个好演员好艺术家不是您的使命吗?”

“不是,那是我的工作,是维持生存必须要做的事情,就像工人做工、农民种田一样。”

记者一时语塞了,她的这些观点不能让人苟同,但是也很有自己的道理,一时间难以用更加有力的观点去驳倒她。

“按照您的这个观点,您的妈咪,也就是紫裳、丝丝,她是没有完成使命的人吗?”一个记者灵机一动想出了这样一个悖论。

“不是,紫裳女士是为音乐而生的,国人都知道,她是具有音乐天赋的神童,她把使命留下了,留给了我。”蓝多儿神思恍惚起来,声调出现滑音,像只忧郁的布谷鸟。

“您说把使命留给了你是什么意思?难道紫裳逝世前有什么托付或遗嘱吗?”

“紫裳因为不能做母亲而失去了幸福感,她不爱这个世界了,她用生命为我诠释了幸福这个概念的意义。”

“蓝多儿,您是影视界最美丽的明星,不夸张地说,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爱你,难道这一切都抵不过一个人的爱吗?”

“您不幸福吗?”

“田爵曾经是你的爸爸,你这样做是不是恋父情结?”一个自作聪明的记者自以为是地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马思一直跟在蓝多儿身边,此时他站了起来,对记者们说:“各位新闻界的朋友们,我是蓝多儿的经纪人,根据蓝多儿的身体状况,今天的发布会就到这里,请蓝多儿下去休息,剩下的问题由我来回答。”他一边说一边安排人把蓝多儿保护着送了出去。

“好,由我来回答大家的问题。蓝多儿很幸福,但是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蓝多儿生在奥地利长在中国,她的经历有着传奇的色彩,大凡迁徙都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了生存,一是为了爱,蓝多儿跟随母亲从一个富贵之乡来到举目无亲的中国,不是为了生存,在这里,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亲人,她很珍惜这份独有的爱,这也是她的高贵品质和完整人格的最纯粹的体现,蓝多儿,她是一个高尚的人。好,我的回答就到这里,还请朋友们给予深刻的理解。谢谢,再见。”马思说完,温文儒雅地鞠了一个躬便离开了。

阿爵已经把蓝多儿护送回家了,马思紧随其后,有两个智慧过人的父亲守护在身边,蓝多儿就像被双层包裹在锡纸中的奶油软糖,她能融化但一点也不怕融化,她全部的细胞都是甜的,甜甜的。

他们心中揣着甜蜜的期待差不多在同一时间来到了家门口,因为说好了,杰西娅和馨茵为他们准备一次盛大的庆功宴,蓝多儿宣布,从这次新闻发布会开始,他们的婚礼正式进入程序,在家宴上,他们要公布婚礼进行的日期程序。

推开厚重的家门,静悄悄的,这不符合规则,怎么回事?“妈妈”,蓝多儿喊了一声,屋子里没有回声,很快,阿爵发现了放在茶几上的留言:“你爸爸突发心脏病,我们去301医院了。”

他们迅速赶往医院,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进大门便看见了几辆熟悉的车牌号,他们的心猛然下沉,擂鼓般的敲打声正在密集,便看见了在急救室里正相拥而泣哭成了泪人的馨茵和杰西娅,医护人员在做最后的处理事情,刚刚赶到的相关人员也都在爱莫能助的流泪叹息。

阿爵一把推开正在清洗面孔的护士冲到了父亲床前,父亲像睡着了一样平静而安详,脸上带着他惯有的微笑,阿爵没有哭,他像面对自己的新作品一样,眯起眼睛,微微的向后仰起头,那么深邃的欣赏着,似乎不太满意。3秒钟之后,他单腿跪下,拿起父亲的手亲吻着,这时,他的眼泪才流了下来,并越流越多越流越快,父亲的手在他的手中变凉、变硬、速度很快,像一个来不及了要去赶飞机的乘客,义无反顾的奔向目的地,无法顾及送站人的惜别情感。阿爵伸出手去抚摸父亲的脸,同样的冷凝刺伤着作为儿子的感情,他在心中反复地问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诀别的如此绝决?

“请节哀。”不知是谁在劝说着。

“我父亲,他,出什么事了?临终时说了什么?”

“首长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心脏病频繁发作,因为,因为你的婚事他着了点急,他知道开新闻发布会的事,你们走后,他看了看表,问:‘几点了?’我告诉了他之后,他开始对表,非常仔细认真地对了好半天,说:‘到时候了。’然后就没再说话,我以为他在看书,便没有打扰,轻轻离开,过了一会儿,我进去沏茶,发现首长的声音不对,于是我就急忙喊阿姨,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经抢救,首长只说了一句话:‘我先走了。’便像睡着了似的真的走了。”秘书小李流着眼泪缓缓地叙述着。

蓝多儿走过来,无声地趴伏在阿爵的肩头,这就是一个女人的依靠。阿爵蓦然间听见了父亲的声音:“爵儿,你是一个好男儿,要保护好蜜多儿,她是你的心。”阿爵听的真真切切,声音好像来自后面,他急忙四顾,匆忙中想起父亲已去,便扑向床上,只见父亲的微笑已换上了忧虑,眉头微蹙,紧抿的嘴唇留着一句话:我先走了。

为什么是先走?先谁而走?每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大家的头顶,像是一股会飞旋的气体,这就是灵魂吗?为什么老人的灵魂不肯离去?如果是不舍却又为什么要抛弃亲人,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突然的变故发生在意料之外,每个人的心理都在跟随着发生相应的变化和调整,生活改变了,虽然老首长在家中形同摆设,但就是这个摆设,一旦失去了才知道,原来供在家里的是一尊佛,这佛走了,家中缺的竟是一个精神支柱,一个议事大厅,一幅客厅正面墙上的中堂。

刚刚宣布了婚礼,家中竟同时要举行葬礼,这是父亲的良苦用心,希望用自己的生命来拖延婚礼吗?

婚礼只能延期,既使不再召开新闻发布会,新闻界和全国人民也都会理解、同情、支持,不会谴责的。

全家人默默地围坐在餐桌旁,没有人能吃进去什么,马思在处理连续出现的各种问题当中,自然的成了家里人,他当然又不是自然的家里人,因此他就成了里里外外应付各种局面的主角。

像父亲这样的老干部,从确定了特定的身份开始就不属于家里人了,他的生活琐事都掌握在特定的议事章程里,由组织安排和管理,像生死这样的大事更是由不得家里人了。在家里人习惯于服从的定势中,这一次的服从改变了意义,一种顿时的空洞笼罩在这座父亲名下的大房子上,在默哀中,每个人不得不拣拾着被空洞打碎的自己进行重新的拼装。

阿爵的组装要慢一些,他的太长的回忆把他陷在太深的悲痛之中,他一时无力去理清自己,仅仅还是在昨天晚上,父亲显得忧心忡忡地对他说,要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他的婚礼等事宜和他好好谈一谈。他答应了。父亲说,就在明天晚上吧,也就是现在。父亲,您的爵儿已经守约等在这里,可是,您呢?您在哪里?您为什么要失约?难道您又改变了主意,不想和我谈了吗?就算是您要爽约,爽就爽呗,干嘛还要躲起来,真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玩。阿爵的回忆像从吹管中出来的泡泡,一串一串的,五彩缤纷,这些彩球把他带回很远,那个荒漫的小山村,像谁丢掉的一本书,破破烂烂的在风中飘荡,不用拣拾,就凭着它在风中的姿态就知道它属于自己,还年轻的父亲总是一脸严肃的拉着他的手,捏得紧紧的,常常把他捏疼了,可是父亲浑然不觉,他只是怕他的儿子丢了,怕被大风刮走,怕被野兽吞掉,他也会突然意识到,怕被自己捏化了,于是便赶紧松开手,把儿子背起来,在父亲宽厚的脊背上,阿爵舒舒服服的把脸蛋贴在上面,一会儿就睡着了,比在自己的小床上单独睡觉要好多少倍。

在绵长的回忆中,父亲好像没有给儿子留下什么醒世格言,他做的要比说的多了许多,在所有的爱中只有父母之爱不是在心里,是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之中,因此,父母之爱的表达不是通过嘴而是通过行动,父亲带走了太多的爱儿子的故事,都是他不曾讲过的。阿爵只是知道,当年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爷爷,临终时留下了一句让那个时代很失望的话,就是要“保护好孙子。”爸爸为了这句话,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带进了山村,阿爵明白,无论是爷爷还是爸爸,只要是为了自己,他们都会不惜献出生命,难道老爸最终就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止这桩婚姻吗?

爸爸反对过吗?没有。他不能,谁都不能。可是,爸爸带走了没有说的话,是什么样的语言让父亲欲说又止呢?阿爵知道,可是他无力思考,他觉得难过,自己是唯一的儿子,却没有守在身边,他埋怨父亲真不该这样行色匆匆的不辞而别,阿爵在无声的思念中无声的流着眼泪。

馨茵和蓝多儿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间里“想自己呆着”,只有杰西娅,她希望马思留下来陪陪她。

客厅被孤独辖制着,他们俩企图战胜孤独,却被孤独包围了。杰西娅抽出一支香烟,稍一迟疑,便收了起来,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们俩来到夜色朦胧的大街,因为有雾,街景好像褪色的旧电影,连声音都咋咋啦啦的像旧唱片,他们顺着一条林荫小路慢慢走着。杰西娅点燃了香烟,她知道马思不吸烟,所以就没有礼让。

“你的儿子怎么样?”杰西娅问。

“他在美国,成了微软公司的一位很有创意的工程师。”

“结婚了吗?”

“没有。”

“马克,你的夫人知道我们的事情吗?”

“不完全知道,我们已经离婚了。”

“什么时候?”

“一年前。”

“为什么?”

“是她提出来的,她是一个很直率的人,也许是她的优越的环境决定的性格,她很直率的告诉我,她爱上了别人,就这么简单。可是,同样的问题放在我身上就不这么简单,我会考虑许多防碍幸福的因素。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马思说的挺沉重。

杰西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停下来,望着天边细细弯弯的下弦月,把自己的叹息和吸进的烟一起深深地吐出。

“马克,上帝不肯饶恕我们,是吗?”

“不是。”

“蓝多儿刚宣布了婚礼就迎来了葬礼,你能解释上帝的语言吗?”

“上帝是想阻止婚礼。”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说怎么办?能制止吗?”

“假如你有两种选择,在没有爱情的生活中活80岁和在热烈的爱情中活30岁,你选择哪一种?”

“这种说法不对。没有爱情不等于没有其他的爱,不等于生活就是死亡……”

“比如你,”马思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能否认你心中的爱情,你刻骨铭心地爱过,并且为了这份爱而不顾一切来到异国他乡,这就是爱的力量。蓝多儿找到了自己的爱,她心中蕴藏着热情想真诚地去爱,想有自己的孩子,这没有过错,如果不让她爱,让她心中燃起的爱情在没有开花时就死掉,蓝多儿会枯萎,如果幸福的障碍来自自身,蓝多儿不会甘心,她一定会去尝试,哪怕是失败。这就是我们女儿的性格,像你一样。”

“可是明知危险,我怎么能允许失去蓝多儿的事实发生?”

“会不会出现生命的奇迹呢?”

“医生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蓝多儿已经22岁了,她有惊世之美,却不能拥有一分常人的爱情,的确太遗憾了。杰西娅,我们是经历过的人,我们应当给女儿支持和力量,让她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我们都不做后悔事。”

“告诉我,你后悔吗?”杰西娅转移了话题。

“是的,我后悔。我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事,但是因为做过了,我接受后果。”

“当你可以按照自己意志做事的时候,你做了吗?”

“没有,我的意志告诉我,不要重复做后悔的事情。我没有任性,因为我是男人,男人是不能任性的,因为上帝不娇惯男人,正因为如此,我的儿子才能失而复得,我感谢上帝。”

“我做错了吗?”

“没有。”

“看起来你是一意孤行,抛弃了不该抛弃的,选择了莫须有的,可是,你后悔了吗?没有。如果你不来中国,你会重新开始生活,过和其他奥地利人一样的生活,不同的是,你的生活中有一个忘不掉的鬼魅之影,你会在思念中产生烦恼、惆怅等种种不愉快的阴影,你会为自己没有中国之行而后悔。蓝多儿还会生病,只是或许不会有这样让她舍弃一切的爱情,你说,怎样做才不会后悔?”

“马克,你还会成为我的马克吗?”

“杰西娅,我……”坚强的马思突然之间哽塞了喉咙,他没有说话而是把杰西娅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

“为什么离婚之后一直没有告诉我呢?”

“这一年以来,我努力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你的身边,爱你和女儿,让你重新认识我,选择我,我希望现在的马思能被你爱,被你接受,而不是过去的马克,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效果,我会告诉你的。反正我知道并且自信,你不会爱上别人。”

“为什么不会?”

“自信呗。对自己的自信来自于对你的了解,你是一个太好的女孩儿了。”马思动情地捧起杰西娅的脸,如果不是丧事期间,从现在起,他们就没有理由再分开了。

“马思,我害怕,我不是一个懦弱的女人,可是,我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我本打算和蓝多儿一起回奥地利,让自己的后半生平静地在家乡度过,可是,爸爸的突然去世打乱了我的心,我相信蓝多儿和阿爵也会重新做出决定的,我们谁都不能把妈妈一个人扔在这里,还有你。爸爸的去世在提示我,他们的根在这里,而我的根又何尝不是在这里呢?紫裳在这里,我不能把她带走,就像妈妈带不走爸爸一样,可是我又不能把她扔下。马克的重新出现也是上帝挽留我的信号,我们都是为爱而生存,爱的诞生是不选择客观条件的,是一种自然现象,就像人的出生不能选择父母一样,你可以抛弃一种爱而选择另一种,但是不能没有爱,没有爱的人生就是,”杰西娅像讲课似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讲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她想回避“死亡”这个用语,于是便拐了个弯,说:“就是泥土。”

“泥土听见会不高兴的,泥土的爱是博大厚重的,它化育万物,慷慨大方地赐予爱它的人所需要的一切,只要你爱它,它一定如愿回报,这就是泥土之爱。父母之爱超出泥土,不思索取不须回报。无爱的人生就是生不如死的绝望。”马思说,他用一只胳膊紧紧地搂着他的杰姬,他的理智是值得人类歌颂的,谁能说马思不是真英雄?他是过了美人关后剩下的最后一个英雄。

杰姬把头靠在马思的肩上,但是她却并没有幸福感,她觉得自己距离幸福太远了,即便眼睛看见了幸福的影子,中间相隔的不确定的云雾还是遮挡了幸福的实在感,这一切的对不确定因素的担心忧虑和对幸福的胆怯都是因为爱,她明白,因为她是一个作家,可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她不能让自己在不确定之中失去爱的信念和支撑,她问:

“几点了?”

“大约9点。”马思没有看表,他不想改变姿势,以免失去她的杰姬的怀抱。

杰西娅知道不止9点,她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善意的狡猾,马克,我们回去吧,我担心家里会有事情需要我们。”

“好吧。”马思为她拢了拢金色的长发,俩人沿着大路回去。不知什么时候雾已散尽,街上的景色清新若洗,空气也变得透明舒缓,人们在忙着做跨世纪的准备,到处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口号和招牌,什么“千禧年糕”,“跳龙门好运水”,“世纪第一发型”……杰西娅忧心忡忡地看着,这条街道的每一家店铺、每一棵树、每一个石子都熟悉她的喜怒哀乐,但却都不能与她分忧,每当她悲伤时,它们依然还是盲目地乐着,因为它们只是一条被称作二级马路的太普通的街道,只管平民百姓的柴米油盐等日常消费,稍大一点的事都管不了,它们每次见到杰西娅时都恭敬有加,退避三舍,除了羡慕还是羡慕,所以完全想不到她还会有悲哀,以为流的眼泪是风的调情,雨的嬉闹,不会是心中流出来的痛苦。很久以前,它们曾经见过这两个人,他们那么漂亮,像是一对偶像派明星,这么久了,再也没有见过的那个帅哥又出现了,看起来还是那么帅,只是成熟老练多了,他们是有情人吗?为什么不成眷属呢?

“二十一世纪一定不是二十世纪,一定!但是千禧之年不是立刻就到来的,世纪之末会有一次浩劫,就像中国的过年,‘年’是一个怪兽,就是我们习俗中的魔鬼,每到岁末都要光顾,千年之末上帝要按照约定把魔鬼全都放出来,进行一场正义与邪恶的大较量,当正义战胜邪恶之后,天地一心,道德合属,重新开始新的千年,就是千禧之年,你相信这个说法吗?”

“相信。世纪交替时天象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社会也会发生变革,弃旧图新就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开始时,正义一定不会赢,因为正义是谦谦君子,但是最终一定会赢,因为是宇宙的因果律在起作用。”

“你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是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报应?就是因为你欺骗了我吗?可是我并不抱怨你,我也没有在背后诅咒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不是的,杰姬,我们的蓝多儿具有一般人不曾有的辉煌,我们真的是得到的太多了,这不是恶报。”

“是什么?”

“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但我相信不是。”

“我也相信。上帝保佑,让蓝多儿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是,上帝会保佑我们,无论蓝多儿做了什么决定,我们都要认为是合理的,都要全力配合,好吗?”马思轻轻地拍了拍杰姬的肩膀。

杰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作为回答。

进屋后,只见阿爵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他说妈妈和蓝多儿都已经睡下了。马思和杰姬坐下,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谈一谈。

阿爵显得十分冷静,他脸色有些苍白,眉眼更加浓黑,高大健壮的体魄让这位47岁的男人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惑,他的梦幻神情又让画家比其他世俗男人具备了独特的韵味,再加上他的天才和成就,荣誉和成功,女人爱他应当是天经地义的,在蓝多儿的选择上,没有一家报纸敢于诋毁他的价值,除了赞扬之外,只敢稍稍发一点遗憾而已。

“我想好了,婚礼日期不变但不是去维也纳而是在北京,这也是蓝多儿的意见。”

“妈妈呢?”杰西娅问。

“她也同意。”

“马思,你呢?”杰西娅问,她把发言权首先让给了父亲。

“当然,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了什么?”阿爵问。

“说好不论你们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全力支持。”马思说。

“谢谢你们。”阿爵说。

“上帝与我们同在。”杰西娅虔诚地划着十字说。

阿爵和马思不约而同地跟着划了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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