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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在蓝多儿灿烂的笑容和可爱的早熟中散漫着一分飘忽的蓝色的忧郁,这是与生俱来的朦胧语言,似乎在诉说着前世的仿佛,又像是瞻望着来世的哀惋,杰西娅用更深的忧郁注视着女儿,襁褓时她就看到了这份蓝色F调儿,从那双不哭的深不可测的蓝色大眼睛中。是因为父亲对她的遗弃吗?还是因为被遗弃的母亲注视的结果?无论属于哪一种遗弃,一个母腹中的胚胎会感知吗?父亲把它放进母体中的时候都对它叮嘱了一些什么?是一个爱情还是一个阴谋?

杰西娅想从这双蓝眼睛中读出痛苦的答案,他是她的父亲,她的身体里有他的一半,这个一半和自己的一半生成不能分开的一体,这个新的生成是痛苦还是幸福?杰西娅抱着女儿流的眼泪足足可以汇成一条新的多瑙河,她要把那条河置换出来,全部吸进自己的体内,她想看清楚蓝色的多瑙河到底对她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那么美丽的旋律唱出来的怎么竟会是悲歌?女儿在她的注视中长大,除了头发的颜色像他之外,没有一点相像之处,好像这是杰西娅一个人的作品,只是头发上错了颜色。上帝的旨意是什么?是一种什么目的的惩罚呢?

这一点黑色策动着杰西娅在一个个不眠的静夜中愈潜愈深地向那个未知的巨大的黑洞下沉,在不能逆转的追随中,杰西娅的痛苦与日俱增,有一天,天空象大海一样澄蓝澄蓝,蓝的没有一丝白色,杰西娅透过一口气来,看着巨大的蓝色在慢慢移动,她在想:谱上什么音符才能协调呢?4还是7?为什么会想到4和7?爱情还是欺骗?为什么这两个概念会扭打在一起,在自己的胸口开辟了一块战场,日日夜夜地战斗,就像巴勒斯坦定居点。仅仅是为了争夺土地吗?不是,寻找的不仅仅是爱情,就像争夺的不仅仅是土地。

她决定继续追随下去,直到天涯海角,不是她固执而是那个黑色的牵动不可逆转,无法回头。

来到了全是黑头发的土地,她的梦在上浮,像百年沉尸要借体还魂,在满街的人流中游荡着,碰撞着,寻找可以附着的载体,她感觉到那双眼睛藏在每一个男人的黑头发里,向杰西娅的心中窥视。杰西娅也在内视自己,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心中藏着什么,于是,她看了,也看见了,看见的全是女儿。

他给了自己一个女儿,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女儿,生命是上帝赐予的,那么这个女儿自然也是上帝所赐,可是上帝为什么要选择他呢?一个素昧平生的中国人,中国,在认识他之前,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中国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它是个大国,也不知道中国人全都是黄色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后来,马克就消失了,就像蒸发掉了,只留给晚报一个名字,为什么没有想到会是巧合或者是重名呢?即便就如晚报所说“一中国男子名叫马克……”,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怎么就只许一个人叫马克呢?

杰西娅在写自己的时候却写出了女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长大的,却知道女儿是怎样成长的,她觉得,自己孕育女儿的器官是心脏而不是子宫,女儿在她的身边长大,却又可以随时地回到她的心室,就像女儿睡觉的那个摇篮,她要从女儿身上去寻找那个启示。

杰西娅的《美人鱼》差一点让启南变成了鱼人,他兴奋极了,从大厅穿过的时候摇头摆尾,他对馨茵说:“老姐姐,我们得救了,中国的影视业将有一场天文奇观,您有一屋子明星呀。”他停顿了一下,转念一想,拍了拍脑门:“我有一想法,您看,下周是‘八一’,台里要搞一次大型舞会,这次舞会的规格很高,有军界要人、中央首长、地方高官、外国使节、富商大贾以及名流佳人参加,也是一次神仙会,机会难得,我是总导演之一,我邀请您把您的这些天才都带去,趁此机会她们可以结识许多名人,进入上流上会,多一点办事的门路,为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开一条大道。”

馨茵认真地想了想说:“可以,我同意,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我。”

“7月31日下午2点在中央电视台3号大厅,到时候我亲自开车去接您,您只须带着才子佳人做好准备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

晚饭之后,馨茵把这个消息告诉全家人的同时做了一番动员讲话,阿爵去欧洲寻梦了,紫裳和杰西娅性格很像,都不喜欢社交活动,如果不是因为教养和作为女儿的义务不允许她们任性的话,她们会断然拒绝的,关于这一点,馨茵很了解这两个女儿,她也绝不肯违背女儿的心愿做事,只是,为了大局,为了人的社会属性的需要,怎么办?有个别场合,比如像这次这样高档次的舞会,不妨就屈尊参加一下吧,也许大有收获,碰到个白马王子、英俊国王、或者少帅将军什么的,不也是一番乐趣吗?好吗?女儿们,这是启南导演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可以吗?

馨茵漫不经心地说着,当然语言中含着认真,蓝多儿倚在外婆的怀里,听到两个妈妈说了同意之后,她仰起小脸儿对着外婆说:“是灰姑娘参加的那种舞会吗?白马王子是什么样子的?少帅是谁?我可以去吗?”

“你当然要去了,你是启南叔叔特别邀请一定要去的,去了你就看见白马王子还有少帅了。”

“我可以穿我的水晶鞋吗?”

“哦,你有水晶鞋?”

“爹的给我买的,他说要保密,开舞会的时候才能穿。”

馨茵笑了,她看着紫裳和杰西娅,她们俩也在笑着摇头,馨茵说:“你和你的爹的还有这么保密的事情瞒着我们呀,有舞裙吗?”

“有,和白雪公主的一样。”

“哦,是嘛,还有什么?四轮马车?”

“有,我去拿给你们看。”蓝多儿跳下地,刚要跑开,又停了下来,她说:

“爹的去吗?”

“不去,爹的在欧洲,他赶不回来。”

“爹的不去我也不去了。”她又退回到外婆的怀里。

“乖,听话,外婆和妈妈都去,你也去,启南叔叔等着你呢,还有那些要给你拍戏的叔叔阿姨,宝贝,听话,啊。”馨茵小心地哄着她。

蓝多儿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她没再坚持也就过去了,但是她说:“去就去吧,可是不能穿水晶鞋,爹的不去就没有白马王子了。外婆你说是不是?”

“是,蓝多儿说的对,爹的是白马王子,谁是灰姑娘?”

“我是。”

“你的妈咪是不是?”

“妈咪也是。”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馨茵笑着转移了话题。“蓝多儿,去把你的水晶鞋拿来给外婆看看好不好?”

“爹的会不高兴吗?”

“不会。”

“嗯,我想也不会,那好吧,你们等着。”

蓝多儿跑回自己屋里,一会功夫,就听见清脆的鞋跟音,是“耵耵”声还是“莺莺”音抑或是“卿卿”“唧唧”的姣姣曲,中间还夹杂着“耵锒铛朗”的变调,三个女人静静地听着,这是只有女人能品出的滋味。

蓝多儿像只透明的小蝴蝶似的,在客厅中间的大理石地面站住,一只脚向后抬起,两只胳膊像翅膀一样的展开,这是芭蕾舞的经典动作。她穿着一条白色镶蓝的公主裙,裙料若水帘一般盈盈流动,映衬着脚上的闪光,这双水晶鞋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只看见一团闪闪烁烁的银星凝聚在两只脚上,争相竞放着五彩光芒,一会儿蓝一会儿粉的柔和序曲,一会儿又跳耀着红色与金色的高音,小女孩在舞蹈,完全是在受着魔力的支配自然起舞,清脆的足音点动着魅力的色彩,这就是音乐,就是旋律,就是精神的世界。

三个美丽的女人被美震慑住了,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该说什么。灰姑娘收起舞姿就近跳进妈咪的怀里,高高地翘起一只脚说:“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极了,来,拿过来给姥姥看看。”

紫裳脱下一只递给了馨茵,另一只递给了杰西娅,她抱紧小女儿,无比爱怜地说:“宝贝,你真美,真是可爱极了。”

这是大女孩穿的鞋子,其中的“耵锒铛朗”的变调就是因为太大而发生的不和谐音,不是买的不合适,这是定制的奢侈品,鞋底打着金字标志:Unique蓝多儿

田爵什么时候做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当然这并不重要,阿爵做事从来就是这样,自由散漫,没有什么规则和逻辑,也许是灵感乍现,也许是偶遇,也许是一个远方的期待,也许是一个即时的构思,不论是什么,这都是一个美丽,一个让人感动的美丽,对于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如同一杯梦幻咖啡,舒缓了每一根麻木的神经。

“这双漂亮的水晶鞋是为你12岁生日舞会准备的吧。”馨茵举着鞋子,边赞美边说。

“为什么是12岁呢?”杰西娅认真地问。

馨茵看着杰西娅一本正经的表情,笑着说:“瞧这个尺码,差不多也就是那个年龄的大小,到时候就看蓝多儿的个头了,从现在蓝多儿的身体发育情况来看,不用到10岁她就会挺高的了,她的骨骼属于欧洲型的,她的父亲个头高吗?”

问题一出口馨茵就知道失言了,可是已经来不及收口,想想也好,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杰西娅谈谈爱情和婚姻的问题,不能总是回避和过敏,要刺激以至于脱敏才对,所以馨茵没有试图补救,只好等着结果了。

杰西娅也在端详着水晶鞋,听到问话后,她没有过敏的不良反应,只是迟疑了一下,之后,她放下鞋子,面对母亲,深思熟虑地说:

“妈妈,您不必小心,我不害怕这个话题,马克长得很高大,像个将军。”她伸开两手耸了耸肩,笑着说,笑容里面带着往日的恩爱和甜蜜,但是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欲言又止地停住了。

紫裳和蓝多儿说了一阵悄悄话之后就一起跑出了客厅。趁着屋里没别人,馨茵往杰西娅身边靠了靠,拉着杰西娅的手说:“好女儿,告诉妈妈,你的心里还是容不下别人吗?”

杰西娅瞬间的表情很麻木,但很快就淡然一笑,说:“拍完《美人鱼》之后再说吧。”

为舞会的准备事项似乎还在进行时,日子就嘻笑着过去了。四位女神似的美人穿着杰西娅设计的Chanel套装出现时,舞会大厅出现了暂时性休克,好在这些官场要员和商场大亨还算见多识广,只打了一个喯就缓过来了,没发生现场事故,舞会很快就产生了皇后和公主,男士们就像被磁化了似的,不由自主地分批分等地往这四个佳人身边靠拢,晚会很快就进入了高潮,散发着香味的音乐舞曲全都染上了迷人的醉意。

蓝多儿自然的成了舞会中最小最可爱的公主,杰西娅和紫裳也不可避免地成了皇后,因为她们俩本来就是名人,只是演出时她们化成梦幻妆并使用艺名,全国人民并不知道他们喜爱的首席提琴双娇的真人真名,只知道ZJ组合,黑头发的叫柔柔黄头发的叫丝丝,但是圈子里的人还是知道的。杰西娅虽然置身演艺圈,但却并不喜欢这种大型场合的应酬,尽管跟着馨茵和紫裳,并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始料不及,有些应接不暇,所以她就尽量地抽身出来,闹中偷闲,躲到边角暗光的桌旁喝咖啡。

杰西娅刚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突然她楞住了,3号演艺大厅的地面又光滑又宽敞,柔紫色的灯光并不暗淡,一对对舞伴或旧识或新交,在互动的气氛中彼此贴近,都希望能交往成一对永久受益的朋友。杰西娅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个她自信绝对不会看错的影子,但是,当这个影子真正出现时,她失去了自信,她相信自己看错了,因为她希望自己看错了。

杰西娅看见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这种体型的男人并不多见,腰背部柔软而后挺,俗称狼腰,当年就是这个狼腰吸引了她,让她着迷的如同喝了迷幻剂,一口气地改变了人生的轨道。

杰西娅全身僵直,只允许眼珠子转动,生怕一动而失去了目标。这个狼腰正在陪着一位小有名气的歌星跳舞,边跳边低声地说着什么,不时微笑一下,笑的时候左边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随着那么眯一下,很有点男人的洒脱。这笑,怎么会看错呢?就是这种神秘的笑,把她带进了神秘的人生。这个人穿着笔挺的军装,肩上的牌子是什么军衔看不清楚,但是能身着戎装出席这个舞会的人就不会是个小人物,一个军人,不会,他不会是军人,从这一点来说,可以肯定是看错了。

杰西娅否定了自己,自从来到中国,像这样的错误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了,以后还会出现,无法纠正。

一支舞曲结束了,舞池中的一部分人向外走出,杰西娅由不得自己地又去寻找“狼腰”,可是就是这一转眼的功夫不见了,杰西娅好像失去了约定的舞伴似的急忙四处搜寻,慌忙中一转头,她吓坏了,差点叫了出来,两手本能地向上举起,一下子碰到了一个人手中的高脚酒杯,他们同时跳开,酒溅了一地,好在脚下有地毯,杯子也没有掉下,这人的灵敏度很好的证明了他的职业或者身体素质。

他就站在离她很近的左边,两只手举着两杯酒,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怪怪的,杰西娅猛一转头的时候碰到了他的胳膊,俩人同时跳起来时同时面对着,四目相视,像两尊对叠到一起的木雕,这个时候,如果再怀疑自己看错了的话,就是神经症了。

“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溅到衣服上没有?”到底是军官,临危不惧,能快速回过神来,紧急调动出自己的机智,礼貌周全地应对不良局面。

“请坐,丝丝,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他温文儒雅地为杰西娅挪开椅子,照顾杰西娅坐好后,自己在对面坐下。

服务小姐及时周到的送来了两杯红酒,他们俩分别取了一杯之后,军官优雅地举着杯子,用清韧刚柔的嗓音说:“能认识您非常高兴,介绍一下,我叫马思,马克思去掉中间留下两头。总参的,呶,”他微微向上耸了耸肩头,“上校。”

“马思,马思……马克。”杰西娅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两脚悬空,呼吸阻塞,一股干冰从体内穿出,在鼻唇眉眼间冻结,她细声地重复着,恐惧地看着眼前的这位马克思。

“您身体不舒服吗?需要帮忙吗?”

“不,不,没关系,我……”杰西娅努力控制自己,她试图站起来,马思急忙过来轻轻地扶了一下她的胳膊。

“对不起,我有点呼吸困难。”

“到外面阳台上透透气,这里有点热,好吗?”

“谢谢。”杰西娅没有拒绝,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唇边依然在冒着凉风。

她们离开舞厅,来到了身后的宽大的露台,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在说笑着。节日前夕的北京打扮的容光焕发,连天空都涂上了淡淡的粉晕,从人到景一片恬静。

她们依伏在石雕的阳台护栏边上,远眺着金色的北京城。

“好点了吗?丝丝?”

“好多了,谢谢。”杰西娅慢慢平静了下来。

“您好,能认识您非常高兴。”杰西娅微微转头对着他,又一次礼貌地笑了一下,“对不起,您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一个不愿意想起的人,是吗?丝丝,你看,出问题了,你必须帮我。”他故作困难地皱着眉头,像个小男孩儿。

“出什么事了?”杰西娅也紧张起来。

“呶,你看,我很不幸地长得像了一个人,无意中冒犯了您,这是我绝不愿意的,您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吗?”

杰西娅笑了,她不乏幽默,更是喜欢上了这个声音圆润清脆,优雅得体的上校。

“好哇,您冒犯了我就得罚您赎罪,怎么罚呢?”

“罚我给您当马夫,天天跟在您的身边,一直到您看我不像那个人了为止,怎么样,这个惩罚重不重?”

“不重,正好,既然双方都同意,那就宣判了,从今天起就开始履行,您不后悔吗?”

“不后悔,我对马克思发誓,这是我志愿的。”马思举起右手,一本正经地对着杰西娅说。

他们一起笑了,笑的很开心。她们重新依回伏栏,眺望着北京,这些年来北京的变化挺大,逐渐地从暴躁中走出,心情平静后气色自然就鲜亮了许多,没有了那些晦气、色斑和痘痘。

她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点陌生感都没有,甚至像是一对从没有失散过的亲兄妹,总是在一起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

她们知道那个“判决”是一个玩笑,但是真心地留下了彼此的电话号码,真心地留下了彼此的一份期盼。

“妈妈,我在到处找你。”蓝多儿蹦跳着跑了过来。

“这是我的女儿蓝多儿,这是马思叔叔。”杰西娅介绍说。

“您好,我叫蓝多儿,认识您非常高兴。”蓝多儿人小嘴快,首先自我介绍并伸出了小手。

马思乐了,他伸出手握着蓝多儿柔柔的小手,弯下身子对小姑娘说,“你好,我叫马思,瞧,这么美丽的小仙女,我可以吻您的手吗?”

“当然。”蓝多儿高高地举起右手,扬起布娃娃一样的小脑袋,两个小酒窝一闪一闪的。

马思响亮地亲了一下,无比爱怜地把小女孩搂在自己的怀里,他因为穿着整齐硬挺的军装,只好贴了一下脸蛋就放开了。

“太可爱了,童话一样可爱的女孩。”

“妈咪,过来,”蓝多儿转过身招手,杰西娅才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紫裳。

“这是马思叔叔,这是我的妈咪,叫……”做介绍成了蓝多儿的强项。

“我叫柔柔,您好。”紫裳抢着说并伸出了手。

“上校马思。您好。近距离看,你们俩都比在台上漂亮。”

“谢谢。你们是一见如故还是早就相识?躲起来说个没完没了?”

“你看像是哪一种?”马思打趣地说。

“都像又都不像,是前世认识的吧?”紫裳也幽默起来,看来心情好的时候,谁说话都幽默。

但是,这句幽默的话却让气氛不幽默起来,她们彼此面面相觑,还是军人机智,他对蓝多儿说:“可爱的小女士,我可以请你喝一杯饮料吗?”

“当然,谢谢,走吧。”蓝多儿歪了一下小脑袋,微笑着伸出手,想挽着马思的臂弯,她的个头太小,够不着马思的手臂,马思笑着点了一下她的眉心,拉着她的小手说:“我带她进去喝点什么,可以吗?”

“当然。”

看着蓝多儿高兴的背影,杰西娅又陷入了痛楚之中,她的蓝眼睛深深地陷入漩涡里,她不得不仰起头向上天寻求呼吸。

“杰西娅,你怎么了?这个人是谁?他对你怎么了?”紫裳着急的问。

“没有,我很好。”

“可是你的脸色这么苍白,你不舒服?我去找蓝多儿我们回去吧,妈妈有事先走了,我们也回家吧。”

“不,没关系,我很快就好了。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我们提前退出会扫兴的,我们进去吧。”她们还没走进舞厅,就被两个守候已久的年轻人请去跳舞了,她们没法拒绝,只能边舞边看着她们的蓝多儿和那个英俊的上校蛮投缘地说着笑着。

“告诉我,你为什么有两个妈咪?”

“一个妈妈,一个妈咪。”蓝多儿竖着手指,认真地纠正着。

“哦,妈妈,妈咪,好,那么,你有几个爸爸呢?”

“有一个爹的,没有爸爸,还有一个外公、外婆和小青阿姨。”

“你出生在中国吗?”很显然,军人在利用孩子刺探军情。

“我和妈妈出生在丹麦,妈咪出生在中国,是爹的把我们带到中国的,爹的是个很有名的大画家,马思叔叔,我想爹的了。”

“你说怎么办?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小女士?”

“不需要,你什么也不能做,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个军人吗?”

“是啊,我是上校军官,你的爸爸也是军人吗?”

“我不知道,妈妈说爸爸是黑头发,妈妈带我到中国就是为了找爸爸。你是我的爸爸吗?”小女孩撅着小嘴眼巴巴地看着马思,有点伤感。

“我……,喔,好姑娘,别伤心,你一定能找到爸爸,一定。”他伸出右臂搂着小女孩,心中隐隐地痛着。

一支舞曲结束了,杰西娅和紫裳同时来到桌旁。紫裳立即坐到蓝多儿身边,问饥问渴地唠叨去了。另一支舞曲奏响时,马思对杰西娅做了个请的姿势,杰西娅微笑着起身,俩人一起走进舞池。

她们没有跟从舞曲的节奏,而是在人流中慢慢地摇着,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节奏,因为她们都无心于跳舞。

“你都刺探到了什么情报?作为等价交换原则,你要告诉我什么?”

“我很难过。”

杰西娅沉默着,马思也没有说话,舞曲在单调的萨克斯颤音中抖动。

“能告诉我吗?”马思问的很小心,试探着,“他是中国人吗?”

“是。”

“为什么找不到呢?”

“不知道。”

马思看着她,等着下文,可是杰西娅不说了。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活着,是吧?”

杰西娅没有回答。

“他长得像我吗?”

杰西娅仍然没有回答。

“那好吧,我没有问题了。”

“你有哥哥吗?”杰西娅开始提问了。

“没有。”

“弟弟呢?”

“也没有,我只有一个姐姐。”

“没问题了。”

“我和他长得那么像吗?像亲兄弟吗?”

“比亲兄弟还要像,简直就是孪生兄弟。”

“有这么玄吗?这么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存在着,但愿他不要做什么坏事,你不会怀疑我就是他吧?”

“我真的怀疑。”

“我?怀疑什么?怀疑你看见的这个我不是我?你怀疑我不是马思?”

杰西娅笑了,“您怎么能不是您?只是太像了,您知道吗?他叫马克。”

“马克?在丹麦?长得和我一样?真是太神奇了,他是中国人吗?”

杰西娅定住了眼神看着他,没有回答,神情怪怪的,那个眼神明明在说,你就是马克,不要再隐瞒了。

军人就是军人,训练有素,临阵不乱,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吓跑了。

“丝丝,你是丹麦人吗?你为什么会说这么好的汉语呢?我从没有去过丹麦,如果你觉得我很像,以后就把我当作马克好了,我们俩之间可以约定,你就叫我马克,只在我们俩人之间,直到你找到马克为止。”

“就是说,在你给我当马夫期间,我叫你马克?”

“喔,还有一个合同,我差点忘了,行,一言为定,反正差不多少,马克马思,把马克思叫了个全名,就这么定了。”

“我不能和您约定,不能叫您马克,因为马克已经死了,他淹死在多瑙河里。”杰西娅认真地说。

“死了?多瑙河?”

舞曲结束了,舞伴们互相礼让着正要转身走出舞池,灯光亮了,这是舞会结束的信号。蓝多儿拉着紫裳的手跑了过来。

“叔叔再见,祝您元旦快乐。”

“祝你们节日快乐,后会有期。”

临分手的最后时刻,马思神情凝重地看着杰西娅,他伸出手来和杰西娅轻轻地握了一下,低声但却清晰坚定地说:

“明天上午等我电话,杰姬。”

“杰姬?”

杰西娅象被重锤打中,眼前一片黑雾,等黑雾散去时,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了,只有跨过百年的风在纪元的大门口旋转,记下它最后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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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春,国民党政权在大陆节节败退,华航和远航两家航空公司迁移到香港。两航在香港竞争激烈,市场萎缩,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一方面,腐败的国民党政府利令智昏,而英美资本势力虎视眈眈,妄图吞并两航资产。两航上下,数千名员工思乡心切,渴望回归即将建立的新中国参与建设。以聂云开、沈希言等为代表的我党各级地下组织成员,在党中央的领导下,深入两航内部,以自己的一腔热血和真情,感化了在历史关头犹豫不决的两航高层。他们积聚人心的同时,有勇有谋地和国民党反动势力巧妙周旋,为此前仆后继,付出了血与火、生与死的代价,终于在1949年初冬时节,成功策划了两航起义,十二架飞机载着两航的高层与技术骨干,从香港起飞,飞向了祖国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