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青若水正在屋子里看书,门外有个声音响起:“青师姐,你在屋里吗?我是尹溪,师父师娘让我给你送些东西。”
青若水打开门,见尹溪手里拎着个食盒,肩头上还挎着个鼓鼓的包袱。她赶紧接过东西,招呼尹溪到屋内。
“青师姐,这食盒里是些新作的点心,师父让我给你带过来尝尝。这包袱里是师娘找的几件旧衣,虽说是别人穿过的,但都洗过了,师姐先凑合着穿着,等过年的时候再做新的。”尹溪把东西放在桌上,一样样解释着。
待她说完,青若水将那食盒打开,客气地说道:“谢谢尹师妹,这点心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想到尹溪之前的态度,青若水本以为她会拒绝,没想到她一改之前的冷淡,笑吟吟地坐在了青若水的身旁,先是嘘寒问暖一番,接着便不住地找话茬聊起来。见她态度已变,青若水安心许多,二人自然地攀谈闲聊起来。
“听说青师妹的娘亲也是清枢派的前辈?”尹溪问道。
听尹溪提到秋白羽,青若水心中欣喜:“是的,我娘自小从清枢派长大,还是炎掌门的师妹”
“那秋前辈是哪里人?可已完成取风之任?后来又为什么离开清枢派了?”尹溪一口气问了数个问题。
听尹溪这么问,青若水心头一惊,她这才觉察到自己对秋白羽的了解就只有札记里的那幅画和周貌文的只言片语,其他的秋白羽于她而言同陌生人无异。
青若水失落地摇摇头:“我都不知道.她在我尚在襁褓之时就失去踪迹了,到如今都生死不明.”
尹溪眼中流露同情的神色:“青师姐你真是可怜.想来你是很想知晓秋前辈的过往了。”
青若水用力点点头,满目恳切。
尹溪眉眼微转,忽然轻身凑到青若水耳边说道:“我有个法子,或许能帮你实现这个心愿,但是.有点冒险.”
青若水听到可以知道秋白羽的过往,很是兴奋,问道:“什么法子?”
“你可知道傲山塔?”
青若水点点头,胡文絮带她熟悉清枢派的时候给她介绍过,更何况那宝塔雄踞于巨石之上,高耸入天,身在清枢派的各处都可以看得到。
尹溪说道:“那傲山塔其实是个藏经阁,有各种武功秘籍,还有门派中人的名录。自建派之时,每位清枢弟子的生平功过都会记录在一本名册之中,那本册子已经有这么厚了。”尹溪展开双臂,神情夸张地望向青若水,“秋前辈既是清枢派中人,里面也一定有所收录。“
“此话当真?“青若水激动的问道,她心想若真如尹溪所言,她就能知晓她娘在清枢派的事了。
“我为何要骗你?“尹溪的确没骗青若水,只不过秋白羽已被清枢派除名,自然不会出现在清枢弟子名录上,但傲山塔里还有一本“逆徒册“,上面详细记着秋白羽叛离门派之事,那才是尹溪真正想要青若水看到的。
青若水急迫的问道:“那我这就去求炎叔让我进那傲山塔看看。“
“用不着麻烦师父,你初来这里,这事就交给我吧。你只要明日午时去傲山塔就行,那里当值的弟子午时都会去吃饭,我想办法拖住他,你还可以在里面多看会儿。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虽不是大事,但终究违了门中规矩。“
青若水感激地点点头:“尹师妹为我打点这些,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乱说。不过听说傲山塔中有存放清枢剑的密室,不会不小心闯入吧?“
“放心吧,密室外包铜墙铁壁,且机关重重,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你要看的名册就在一楼,很好找。“尹溪自信答道。
到了第二日,青若水按着尹溪所说的时辰到了傲山塔下,远远望见一个人垂头站在塔门口,是正在当值刘东虎。他百无聊赖地耍弄着手中的剑,似是很烦闷。青若水不敢轻举妄动,趁他不注意躲到了离塔门较近的几株冬青树后面,谨慎地四处张望。就在此时,尹溪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不远处,她朝着刘东虎走了过去,递给他一张纸,说道:“这是师娘让我来取的秘籍。“
刘东虎接过那张纸条看都未看,直接开门让尹溪进去了。进去前,尹溪侧目望了眼躲在从草之后的青若水,挤挤眼眉示意她勿动。青若水不由得缩缩身子,目光穿过草丛,落在还守在门口的刘东虎身上。地上太凉无法坐下,可因怕人发现又不敢抬头,她只好半躬着身子,腿也半蹲着,不一会就酸麻难忍起来。幸好尹溪及时从塔中走出来,冲刘东虎说道:“刘师弟,这几本典籍年代久远,找起来恐怕要费些时间,你先吃饭去,我帮你守着,大晌午的也不会有人来的。“
刘东虎听到能去吃饭,自然开心,憨憨一笑道:“那就麻烦尹师姐了,你慢慢找,不着急。“话还未说完,他一溜烟就不见了。
见刘东虎走远,尹溪将还躲在从草之中的青若水招呼到跟前,嘱托道:“青师姐你快进去吧,我还要给师娘送典籍,就不陪你了。你当心别让东虎看着了,还有可千万别跟他人说是我放你进来的!“青若水点头致谢,朝塔门内望了一眼,怯怯地走了进去。
望着青若水瘦削的背影,尹溪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傲山塔内有些昏暗,书香弥漫,还散着些霉味,梅雨时节的竹忍轩里也充满了这种味道,所以青若水并不觉这气味难闻,反倒心生亲切。这塔内一眼望去是一排排的红木书架,每层上面都挤满了陈旧泛黄的书,一摞摞一层层贴着时光的印。她随手抽出几本查看,都是些心法脉经之类教人习武的书,怎么看也不似有那本“门派名录”的样子。青若水探探头,这书架一直延到墙角,眼前大略一数,有近十组书架,这可怎么找?
她轻手轻脚地在书架间踱步,正不知如何搜寻时,眼前现出个方桌,桌上摆了些茶盏烛台等日常用物,应是给当值弟子用的,方桌一角放着本已被摊开的书。她心生好奇,轻步上前拿起那书。书页上布满蝇头小楷,因为塔内光线昏暗,一时不容易看清书上的字。她揉揉眼,走到漏光的窗前,仔细读起来。越读越疑惑,这书上记载的尽是某某弟子偷窃、某某弟子背叛师门等忤逆门规的事,正要放下,一段字却映入眼中:
“逆徒秋白羽,师从炎步南,七岁入清枢,十八岁委以“取风”之任寻访百花宫。“取风”未完失去踪迹,一年后重返门中,鬼迷心窍,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其罪有三,未婚有孕此为淫,欲盗清枢剑此为窃,重伤同门此为不仁。如此三罪,罪无可赦,永除名册!”
读完这段话,青若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何这书上所记她娘竟是这般不堪?她只觉得寒气从脚底一直漫到头顶,连牙齿也瞬间结了冰,只有脸上臊得火辣。书从她颤抖不已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扉页上鲜红的“逆徒录”三个字挑着剑挥着刀直直劈到她脸上。
逆徒?原来她每日思念的娘亲,他爹拼了性命寻找的娘亲竟然是清枢派的逆徒。
她腿上一阵阵发软,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方桌旁的椅子上。一阵慌乱中碰倒了桌沿的茶盏,那只茶盏脆生生摔到地上,她呆呆望着那透白的瓷杯碎成花,伴着泡过了的茶水腾到半空。
“尹师姐,怎么了!”门外传来惊喝。刘东虎已经吃完饭,他一直以为留在塔内的是尹溪,听到动静推门走了进来。
青若水知道自己暴露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僵僵站在原地。刘东虎走到跟前,见眼前的人是青若水,不解的问道:“青师姐.。怎么是你?”他见她神色纠结异常,更是奇怪。
青若水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昏暗无光的地方。顾不上解释,一把推开刘东虎朝塔外狂奔而去。刘东虎不明就里,一边呼喊一边追至塔外,可心想着看守要务在身,便停了脚步折回塔内。
他回到方桌跟前,见地上摔碎的杯盏有些气恼,蹲下一边拾起残片一边自语道:“真是没有规矩,随随便便进傲山塔不说,摔了东西也不知道收拾好,炎师姐他们说的果真没错!”
正收拾着,他忽然瞧见了遗落在地上的“逆徒录”,心生疑惑:这本书明明放在书架的最深处,怎会在此出现。他把书翻转过来,正要合上却看到了写秋白羽的那段,。这才恍然大悟:“坏了!一定是青师姐知道了她娘的事情!怪不得神色不对,我要赶紧去告诉师父!”
刘东虎赶紧跑到清啼殿,将刚才的事向炎苍云说了个详细。炎苍云听了恼怒道:“你为什么不好好守卫!怎可让人随意进出傲山塔!”刘东虎俯身认错:“弟子知错.可我怎么也想不通青师姐是怎么找到那本‘逆徒录’的,师父你也知道那本书存放之处很是隐蔽,我也就去吃了个饭,怎么会.”
炎苍云想想刘东虎方才说的尹溪取书之事,自然将这其中的关窍猜了大半。看来想让清枢弟子真正接受青若水还需要些时日。他敛起怒气,冲刘东虎说道:“现在不要纠结这些没用的了,你去找几个师兄弟快把若水寻来,她初入清枢派,很易迷路,找到了立刻带她来见我。”
刘东虎领命后急急忙忙退出清啼殿,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正巧路过的袁徐清。袁徐清见他慌慌张张的便询问起来,刘东虎又将刚才的事向袁徐清叙述一番,听完后袁徐清说道:“你回去看守傲山塔吧,我带些人去寻找青师妹。”
随后,袁徐清找来几个师兄弟,他心想着青若水不会武功,跑得也不快。这清枢派虽然不小,可他们都是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花一木都了若指掌,定能很快寻到。可谁知一直寻到天黑也没见青若水的踪迹,他开始担心起来,回到清啼殿禀告了炎苍云。
炎苍云着急道:“你们全都搜过了?怎么会找不到!”
袁徐清很是疑惑,作揖答道:“师父,门派上下我们都已搜遍,的确未见青师妹行踪.她可能不在派内.”
“不在派内?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总不会跑下山去吧!”
袁徐清面露犹豫,继续道:“傲山塔接近后山门,我担心青师妹有可能误入后山.”
炎苍云一惊:“后山林石险峻,入夜不仅会有野兽出没,还有村民狩猎的地洞,若是她真的误入后山那可就麻烦了!你快多叫些弟子,分头寻找,务必要将她寻回来。”
“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