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江城,王家后院。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毒辣,大地犹如火烤一般,有风吹来,带来的也是阵阵热浪,没有一点凉意。
今天是王府放丹的日子。
王家那些不得志的偏房子弟和依附于王家的低级修士,都在这里领取他们每个月的丹药,来增加修为。放丹之日是今天,可到底何时放丹却没个准,那得看放丹管事的心情。心情好了可能早上就开始放丹,心情不好的话等到半夜也是有的。
所有人都已经早早前来等候,各自找了一个阴凉地,或坐着或倚着。
只有一人除外。
苏祁站在门口处,烈日当空,没有一点遮掩。小脸被晒的通红,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他喘着粗气,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可是他的双眼中依然透露着坚毅的神色。
“那就是苏老五的孙子?”人群中有人说道。
“对,就是他,孩子也怪可怜的。苏老五病的不轻,全靠丹药吊着一口气,”一个中年汉子皱着眉头答道,可能是觉得苏祁太过可怜,大声喊道:“苏家小娃过来歇歇吧,一会儿等王管事出来,让你先领就是了!”
苏祁摇摇头,没有说话,拿起挂在身上的水口袋,狠狠的灌了一口,继续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打算。
“怎么还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苏祁紧盯着房门,心里十分焦急。爷爷病的更厉害了,原先每月只需要一颗三生丹就能维持住病情,可现在一颗三生丹最多只能坚持二十天,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爷爷已经整整断药十天了啊。
苏祁抬头看看天,俊朗的小脸上满是疲惫的神情。
就在苏祁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长了一张细长驴脸,手里头还拿着一个大蒲扇,边走边打着哈欠,看到满院子的人,故作惊异的说道:“呦,都来得这么早啊,对不住啊对不住,睡过头了!”
四下的人都赶紧围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恭敬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也是刚来,打扰王管事休息了!”这位王管事可是正宗王家子弟,所以才捞到了分放丹药这样的肥差,平日里克扣丹药也是常有的事。而且他本身的修为也是不俗,已经筑基,而且还是筑基四阶的修为,所以在这里,没人敢得罪他。
“嗯!”王管事很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一扫,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苏祁,哭丧着脸说道:“又是你小子,每次都是第一个,你爷爷还没死呢?哎呦,这每个月都浪费一颗三生丹啊,要是多几个像你们这样的,王家就是有再大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糟蹋啊!”
苏祁的脸更红了,他低下头压抑着怒气,眼睛里已经满是愤怒的火焰。
王管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简,打眼一扫,念到:“苏武,三生丹一枚,狄黄丹三枚,聚气丹两枚,就这些,拿好了,也不知道家里养着你们这些蛀虫有什么用?”
把一个盛着丹药的锦囊扔给苏祁,犹如施舍一般,扯大嗓门接着喊道:“下一个!”
苏祁狠狠的握着拳头,却也只能无奈的离开。
按照王家的分例,他应该有十五枚狄黄丹,十二枚聚气丹,没有分到的那些自然是被管事克扣了。不过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还有三生丹就好,有了三生丹就能医治爷爷的病。
依附于王家的修士都住在王府西苑,修为越高,受到的待遇自然也是越好。那些结丹修士不但有属于自己的院落,还有为数众多的丫鬟仆从。结丹境界以上的修士太过罕见,完全可以自己开宗立派,所以即便是王家也少有元婴境界的修士。
苏祁的爷爷,苏武已经卧病在床近十年,苏祁又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只有凝气一层的修为,祖孙二人给王家带来不了一点贡献。因此也只能住在西苑的外围,是三间普通的瓦房,屋内的摆设也十分简单。
一个瘦弱的老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缓慢,面色苍白,就连咳嗽都十分吃力,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爷爷,爷爷,我领到丹药了!”苏祁带着喜悦的声音跑到苏武身边,拿出三生丹,摆在苏武面前。
苏武疲惫的睁开眼,带着满足的笑意看着苏祁,说道:“好,好,好孩子!”至于能给他治病的三生丹,却一点也不在意。
“爷爷,我扶你起来,把药吃了,吃了药就能把病治好了!”苏祁说完使足力气,把苏武扶起身子,依靠在墙面上。
苏武拿起丹药,点点头,慢慢的送入口中,然后开始调息,让药效快速的融入体内。三生丹一入口,苏武的面色离开变得红润了些,不再有刚才那种带有死气的苍白。
看到这种变化,苏祁一脸兴奋,忍不住挥舞着拳头。
“噗!”
突然间,苏武的身子猛地一震,接着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
“这,这是怎么回事,爷爷,爷爷!”苏祁大惊失色,慌乱的看着苏武。
“是,是假丹!”苏武苦笑一声,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眼神中满是不舍。
炼制丹药,总有失败的时候,有一定的几率会形成假丹。假丹也有一些药效,但却有毒,对于常人来说这点毒性不算什么,顶多也就是精神不振。可对于苏武来说这就要命了,他本来就靠着三生丹维持,现在三生丹成了假丹,命不久矣。
“假丹!”苏祁有了片刻的茫然,随后大声哭喊道:“那个死矮子,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我去杀了他!”他的眼睛一片赤红,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不准去!”苏武大声喝道,一把拉住苏祁,把他拽到床边,苍老的手掌看似孱弱,却令苏祁不得移动分毫。
“去也没有用,你不是他的对手,平白送了性命!”苏武爱怜的抚摸着苏祁的脸颊,说道:“好孩子,就算没有这颗假丹我也活不了几天了,这个你是知道的。既然已经来了,就由他去吧,我只是放心不下你啊!”
“爷爷,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你还要教我修行呢!”苏祁大声哭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是爷爷把他养大的,这种悲痛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残忍。
“你得坚强起来,好好活着,变得强大,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啊!”苏武长叹一声,紧盯着自己的孙子,一脸慈爱。
苏祁满脸泪水,大哭着点点头,哽咽道:“我知道,我会的,我会的!”
“我死后,按照王府的惯例你能得到一笔抚恤金,还能去经阁挑一本功法,除此之外爷爷也没有什么留给你的了!”苏武眼睛一闪,突然想起些什么,掏出一个储物袋,说道:“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你把它打开!”
苏祁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将一丝内息探进储物袋,里面竟然是一节手骨。是前臂和手掌的骨头,骨质洁白如玉,仿佛透明,上面散发出古朴的气息。
即便是在这种悲伤的时刻,苏祁依然被这节手骨所吸引,诧异的问道:“这是?”
苏武的气力已经不多,声音也变得微弱,低声说道:“当年跟随王家老祖征战赵国,无意间发现了一个上古遗迹,那可是上古仙人的遗迹啊!”
“仙人?”苏祁一愣,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
“凭我们这种境界在遗迹里连蝼蚁都算不上,面对宝山却不敢进去,那些敢进去的都死了,连骨灰都没见着。我在大殿的石像身后发现了这根手骨,偷偷的藏了起来,原想着会有所参悟,可惜几十年了却一无所获。孩子,希望你有一天能用得着!”苏武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已经是油枯灯灭了,他只有筑基修为,本身就到了寿限,再加上体内的旧伤,能够撑到现在也全是因为苏祁。
“祁儿啊,这个世界太残酷,想要活下去你必须得狠一点,对敌人要狠,对自己更要狠!”苏武的声音越来越低,苏祁把耳朵贴在贴在他的嘴边上才能听得清。
“要变得强大起来,一定要强大起来,只有强大才不会被欺杀啊!”
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闭上了眼睛,他的手臂还搭在苏祁身上,似乎是想要把他搂在怀里。
“爷爷,爷爷!”哭喊声震破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从今天起苏祁就是孤儿了!
苏武当年毕竟是跟着王家老祖一同征战的老人,有些情分在,丧葬事宜由王府管事一手操办,场面还说得过去,王家还特意派出了一名嫡系子孙前来拜祭。所有人都在感叹王府的恩典,有这样的东家实在是人生中难得的幸事。
苏祁却是明白,王府这么做无非是想维护王家的面子,这件事传扬出去,肯定会有更多的修士前来投奔。
“爷爷替王家奔波了一辈子,生病那么多年,没有一个王家人前来探望。就连每月发放的丹药都要克扣,最后连爷爷的救命药都换成了假丹!”苏祁深吸一口气,目光中一片阴冷,这样的王家还值得留恋吗?
看着周围那些虚伪的嘴脸,苏祁恨不得现在就离开王家,但是现在这种乱世,以他的修为又怎么能活的长久!
“先在这里住着吧,等到日后进入筑基境界就立刻离开这里!总有一天,我要替爷爷报仇。”苏祁暗恨狠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