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竹又开始焦躁起来,发了疯似的再把所有丝绒盒子检查了一遍,她现在无比确信父亲拿走了这个绿钻盒子。
“我父亲拿走了山茶花绿钻,那个盒子除了他没有人能打开!”杨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惊恐的不应该是父亲拿走了盒子。
岳迩直率地说:“跟你父亲同行进来还有一个人,会不会那个人胁迫你父亲拿走绿钻?这颗绿钻除了说给你做嫁妆,还有什么作用吗?”
“没……没有……”杨竹下意识地反驳,却说得结结巴巴。她刚才实在太着急,脑子一团乱麻,岳迩的话点醒了她。
“呃?!……”岳迩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以为像杨竹这样的人,对贵的东西都没有概念,原来掉了颗钻石那么心疼,他挠挠头,说了一句很蠢的话:“你喜欢的话,我去实验室里给你造更大更纯净的绿钻!”
杨竹原本紧张的情绪,被他这句令人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的话给击溃,她无奈地关上保险箱,说:“因为荧光浮雕技术是爸爸发明的,Camellia Diamond是第一颗被镌刻荧光浮雕的钻石,何况这颗石头,比我绿璃城的房子还值钱。”
“这么贵?那你这个保险箱,不是能买下整个静海市?”岳迩惊讶地下巴都掉了。
杨竹凄然摇摇头,说:“也不完全是,这里面很多宝石,珍稀程度比绿钻还罕有,但是价值未必比钻石高。这些石头大多是我爸爸亲自勘探出来的,一颗宝石还是原石的时候,基本不值钱,等变成了宝石,也只在付钱的时候才值钱,你估算价值多少,都等于零。”
钻石本身不稀罕,彩色钻石确实是稀罕,但是比绿钻还罕见的,他知道的不多,就兴致勃勃地追问:“比如哪些石头很稀罕?”
杨竹把书柜合上,边捡拾地上的宣纸,边解释道:“比如塔菲石,六方晶系双锥,一般叫做铍镁晶石,我爸爸手里这颗是非常艳丽的紫色。还有蓝锥矿、金色火焰纹海螺珠、钴蓝尖晶石……你要说价值连城,怎么也比不过传世那颗九克拉的红钻石,Fire Diamond。世界上的绿钻还不算少,可是红钻两只手数完。”
“铍镁晶石,我好像在黑市上见到过,价格两万美元一克……买的人打破了头!这除了装饰还能干嘛!你说你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不继承你爸爸的事业?”岳迩对人民群众前赴后继购买这些珠宝深感不解,不就是长得漂亮点的石头,何至于要一掷千金,比起这个问题,他更好奇杨竹为何当医生。
杨竹把宣纸整整齐齐叠好,用镇纸镇住,思绪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父亲带她去巴基斯坦北部,靠近克什米尔的一个蓝宝石矿区,在那里她看到又黑又瘦的矿工在用钻头钻地,从泥坑当中舀出一勺一勺混着泥沙的矿石,这些矿石被分拣机利用比重不同分成原石和普通石头。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宝石是怎么来的,以及那一双双捧着原石的手,粗粝黝黑,甚至带着细密的伤口。带着父亲去挑选原石的工头,那天笑眯眯的,近期矿上产量极好,传世可以给他们带来很多实际的收益。站在一张铺着克什米尔羊绒毛毯前的桌子,工头把看起来闪着幽幽蓝光的石头倒在桌子上。并且殷勤地对他们说:“都是好货!统走300美元一克拉,挑拣800美元一克拉。”
“小竹,你去挑一颗!”爸爸笑眯眯摸着杨竹,鼓励她试试。
杨竹伸手去触摸那些来自于地球的珍宝,冰凉而神秘,她没有用聚光电筒,也没有用微距放大镜,摩挲着这一堆未来价值不菲的宝石,有一颗鸡心一半大小的蓝宝石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从石头堆里拿出来,透过灯光她看到里面宛如盛夏夜晚星空般的深蓝色。
“爸爸,我喜欢这颗!”杨竹递给爸爸。
杨海诺戴上智能眼镜,这颗蓝宝石中的生长纹和罕见的丝绒感在眼镜下一览无余,但他不动声色,只是把石头放在自己前方的桌上,对杨竹说:“继续挑,把你觉得好看的,都挑出来。”
杨竹就铺开石头,光挑那些有雾状深蓝色的宝石,她说不上哪里好,就是觉得那种深蓝色不沉闷,仿佛一缕蓝色星光被封印在里面,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然而那个工头脸色随着杨竹的挑拣越来越难看,杨海诺爽快地付了钱,带着杨竹挑的石头离开。
“爸爸,你为什么要买我挑的石头?”杨竹好奇地问,毕竟爸爸是专家,她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杨海诺微微笑着说:“在你眼里,这些石头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好看不好看。往往这样纯粹的美,最昂贵!”
杨竹听着爸爸的话,似懂非懂。
父女俩走出去没几步,背后突然间传来一声沉闷地“咚”的声音,杨竹好奇地跑回屋子里,对父亲大喊:“他晕倒了!”
后来,这个黝黑的工头再也没有醒来,他成为了植物人,因为杨竹挑走了那一批蓝宝石中最昂贵的矢车菊蓝宝石,他一时间承受不住打击突发脑溢血,沉睡三年后去世。
在那个落后的地方,医生们用喊着杨竹听不懂的语言,在破旧肮脏的手术室里焦头烂额地忙活,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无力回天。
杨海诺把杨竹挑的第一颗矢车菊蓝宝石送去精心雕琢做成了吊坠,那就是后来杨竹读大学后常常戴在身上的那颗,她出车祸被送去美国读书后,杰克逊看到她脖子上这颗蓝宝石,都忍不住惊叹,以至于给杨竹起了个昵称叫做Sapphire。而其余矢车菊卖出去之后的钱,他遵从杨竹的要求,捐赠给了当地医院改善医疗条件。
她永远也忘不了,工头的妻子在病床前放声大哭的样子,那是他们家庭唯一的经济支柱,而他们养育了四个孩子。对于传世珠宝而言,这个矿区的工头死了,还会有其他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这个矿区依然是传世的供应商。在她那时候的心里,这些璀璨的宝石无一不沾染着血腥。
成年之后,她才明白,不是这些璀璨的宝石沾染了血腥,是资本都沾染了血腥。
岳迩看她发了很久的呆,一言不发,就试着戳了戳她。
杨竹站起来,牵着他的手说:“珠宝有你想象不到的暴利,一颗一克拉的蓝宝石原石不过几百美金,切割后价值数千美金,变成首饰之后以数万美金的价格销售。有钱人不缺一颗宝石,但人们不能没有医生。这么暴利的行业多得是的人在做,不缺我一个。当医生那么苦,医疗环境又那么险恶,不愿意当医生的人却有很多,算是出于补偿吧,也可以说是我小时候太单纯天真,所以选择当医生。”
“那你后悔当医生吗?”岳迩问,他曾经也想当医生,但是最终退缩了,读完物理博士后转攻生物学,会去念病理学博士,纯属他确诊脑瘤后,他希望能帮助自己解决这个难题,但学着学着就朝着自己更感兴趣的DNA与死亡时间相关性课题研究去了,把自己的难题抛在脑后。
杨竹似笑非笑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没有当医生之前,觉得这世界是善良美好的,当了医生之后,在病床前看到那么多考验人性的事,觉得无奈。”
皇帝这时候跑进来,兴高采烈地报告道:“已清理完毕!在地下室发现一个密闭通道!”然后将扫描出来的地下构造图在空中进行投影,两人清楚地看到了,这条通道通向地下一个长方形密闭空间。
杨竹收拾完后,对岳迩说:“我们把脚印去的地方都走一遍,然后去地下室。不过,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自家有地下室,得让皇帝找到入口,我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皇帝咧嘴得意洋洋地说:“哈哈,懵逼了吧!入口我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