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温襄脉象正常,舌苔也正常,老夫看不出她哑病的原因。”许大夫的话一字一句的蹦进应昔的耳朵,迟疑道,“怕是…被毒哑的。”
“有得治么?”应昔双目空洞,她转头看向许大夫,目光却直直的越过了他,投在了医馆烟雾缭绕里的扁鹊象上。
“没得治。”许大夫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八仙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直遭遭的在应昔耳边炸开,没得治。
温襄看向应昔,她走过来对着应昔比比划划,最后她用口型做出,“没事的,小姐。”
应昔直愣愣的抬头看向她,一把抱住她,她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爹,她真的没得治了?”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许楠,他的声音慢而缓的传来,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没得治,你说,毒哑了还能怎么治?”老大夫喝了口茶,“要治得好,我怎么会不治她?”许楠对她的情愫,许大夫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
“是她吧?”许楠沉默半晌,陡然问道。
“是她。”许大夫点点头,苍老的脸上是无奈的神情。
许楠无力的握紧了拳头,柳素…竟然对温襄下这样的狠手,温襄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
夏侯濯面无表情地听着许氏父子的对话,“走了。”伸手一把把应昔拉到怀里。
抱在一起的应昔温襄,被陡然分开,应昔觉得怀里忽然一空,自己又落入了一个厚实的胸膛。
温襄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看着应昔被夏侯濯一把拉到怀里。
“回房、睡觉。”
狭长的眼底尽是冷漠,他看烦了一群人围着一个人转,为一个人着急,从小到大,无论他受多重的伤,也只有他一个人,后来遇到了许氏父子,才有人替他疗伤。
不过,也仅仅是疗伤而已。
应昔回头望向温襄,她颤栗开口,“公子,能不能把温襄调到我身边?”语气祈求到讨好。
“嗯。”夏侯濯漫不经心地答应。
她在他面前失态过多少次?有没有一次是为了他的?
没有,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次失态是为了他。
连他强要了她的那次,她也是一副淡然,默默的隐忍。
握着她手腕的手骤然加大了力度,掐的应昔生疼,应昔看了夏侯濯一眼,转回头去继续跟着他的脚步走,身后的温襄慢吞吞的跟着。
“公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应昔垂着眼帘,望着自己的鞋尖从水蓝裙摆里一下一下抛着头道。
“问吧。”
“那时候,我进夏侯府,是不是也是公子安排?”她没有抬头,依旧盯着自己的脚。
“是。”
“为什么?”
“你不是说,只问一个问题?”他脸上尽是淡漠,反问。
应昔识趣的闭嘴,喜怒无常的夏侯濯,她从来不敢忤逆。
“说了,你也不会信。”他松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在前面。
夜里,他的黑发盖上了月华,像是白了头。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应昔在后面抬起头问他。
“如果是刚才那个问题,我劝你还是别问了。”
“不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公子一直穿着白衣?”她记得,第一遇到他,他穿着白衣,第二次遇到,也还是白衣,后来见的次数多了,也次次是一袭月华白衣。
“干净。”简单利索的两个字就回答了应昔的话。
应昔不再说话,她无言的跟在夏侯濯身后,后面是再也不能说话的温襄。
她越走越慢,直到和温襄并排,温襄用口型问她:“小姐,你怀孕了?”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
应昔点了点头,温襄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夏侯濯,又问,“是他的吗?”
应昔愣了良久,方才点头。
温襄安慰似的扶上她的肩,一字一句的用口型表达,“小姐,公子人不坏,至少比柳素好。”像是想起来什么来,“小姐,你要小心柳小姐。”
苏锦说,要她当心柳素。温襄也说,要小心柳素。
是该小心柳素,可她要怎么去当心呢?
“我知道。”应昔轻语。
听到应昔的声音,夏侯濯转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走的那么慢?”站定,在原地等她。
他就这么站着,高贵冷漠,令人心悸。
应昔朝他走去,心里苦笑,他是个好人么?
一个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怎么会是好人?
“你说,我不至于在二皇子他们手里死的那么快,那么在她手里呢?”应昔的声音在夜里透着一股湿凉的雾气。
“放心,她那里我会交待好。”夏侯濯不假思索。
会交待好,他交待了,柳素就不会再发难吗?应昔苦涩的笑了笑,朝他走去。
回到房里,是那间他们下棋的房,这个房里充斥着应昔屈辱的回忆。
应昔刚踏进房门,夏侯濯就转身插上了门栓。
“应昔,我还记得,上回我不过提了几次桐陵世子,你就像丢了魂一样。”他双臂撑着门,把应昔圈在自己胸膛前,把脸贴近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现在,你倒是肯替我与他为敌了?”
“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温襄。”应昔逼迫自己不逃避他的眼睛。
“呵,真是个薄情的女人。”夏侯濯轻笑,“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我也针锋相对。”
应昔盯着他深邃的眼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是公子您的对手。”应昔承认,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够聪明。
“瞧瞧你说的这话,你可是孩子他娘,我是孩子他爹。”左手宠溺似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叫孩子怎么办呢?”
叫孩子怎么办呢?
孩子他娘、孩子他爹。
应昔愣住。
“看你表情这么严肃,在想什么呢?”他忽然笑了起来,“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
应昔苦笑,是啊,他是夏侯濯,皇姓——夏侯。
如果不是自己对他有点用处,他怕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自己的。
“要是——有必要,这个孩子,我也不会留他性命。”他轻声低笑,声凉如夜,“所以,你最好祈祷不要有那么一天。”
末了加上一句,“最好别背叛我。”
背叛?
他不过是手持自己的软肋,她凭什么要一辈子都为了他?
就是这样的关系,还谈得上什么背叛?
“公子,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应昔拖长了声调,强调一样,“谈不上背叛不背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