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夏侯濯坐到床边,留了个背影给应昔,“你这样,我真怕有一天我们真会倒戈相向,兵刃相见。”他嗤笑,“现在你受制于我,也不过就是没本事反抗,哪天你有本事了,你肯定会毫不留情的反击。”
“我也说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以死明志。”应昔木讷的看着床边的背影。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那时候,我母妃不也是常说,乖乖听她话,她就带我见父皇。”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应昔木讷的脸上,“到时候,别说你以死明志了,就是我要杀你,也只怕是徒然。”
“孩子他爹。”应昔喉咙干涩的开口,说完这四个字,她缄默了。
孩子他爹么?
如果说,夏侯濯没有帮她挡那一刀,没有和她演那出恩爱夫妻。
她或许真的会有一天站到段梚卿背后,和他针锋相对。
但是事到如今……
她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狠下心去背叛他了。
“孩子他爹?你不是还想置这个孩子于死地么?”夏侯濯冷笑,蓦地贴近应昔,眼里全是不屑,“孩子爹娘这一层关系,在你眼里是一文不值的吧?”
“现下到被你提出来说了?”他替应昔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说这样的话来哄我,我都差点当真了呢。”
他都差点当真了呢。
心口一堵,她不也是差点把他的假柔情当真?
差点她也就沦陷于他制造的假象了。
“有时候,我也真看不透你。”夏侯濯眸底映着应昔苍白的脸,“你不像柳素,她肚子里的小心思我都能看穿,你不一样。”
这时候提到柳素,多少有点让人尴尬,应昔讪讪,“兴许是公子和柳小姐熟识多年的缘故。”
“你是刚认识我,我可是认识你好久了。”夏侯濯留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离开床沿,推开房门出去,房门慢慢掩上,夏侯濯妖冶绝世的脸渐渐隐去,“听你的,不冷落柳素。”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显得悠远又轻幽。
夏侯濯出了去,温襄才敢进来,她不会说话了,她手上比比划划,嘴唇不停做着夸张的口型,她问,“小姐,听说你昨天被坏人刺了一刀,现在还疼不疼?”
看着不能说话的温襄,应昔呼吸一滞。
她对温襄的哑病无能为力,她还要带着温襄寄人篱下,还要和害温襄失声的柳素夏侯濯朝夕相处,还要替他们做事。
还差点,对夏侯濯动心……
“小姐,你别担心,许楠说了,我这哑病还是能治好的。”温襄看应昔面色悲恸,一言不发,她赶紧用手势口型解释。
温襄手指着门外,满脸欣喜,“小姐,公子吩咐人在布置府邸,准备选个吉时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呢。”
顺着温襄是的手指,没有合上的房门,两扇门页分的远远的,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喜庆起来了。
风风光光娶她过门吗?
她这辈子都风光不起来了,未婚先孕,通奸入狱,偷窃财务。
哪一样不是压着她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二皇子摄政王还没走,他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大办婚事,是怕二皇子他们不知道他夏侯濯和自己无婚约在身,有悖伦常的在一起么?
转念想想,也是,一个甘心娶这么一个不堪的妻子的人,怎么又会有心思去和他们争天下?
反正,不堪的只是她,不是他。
人家骂起来,也只会骂道,夏侯公子的娘子不要脸,不会说夏侯公子不要脸。
她确确实实是个挡箭牌,是个障蔽人眼睛的工具。
“你要嫁给他了。”柔软的女声从房门口传来,带着泪意、夹杂着不快,“就算孩子没了,他也还是选你。”
“柳小姐。”应昔看清房门口的窈窕身影。
“他为什么娶你?”柳素居高临下的看着应昔,她似乎是不解。
“为什么娶她?素儿,我说了多少遍,你的命比她的命值钱多了。”夏侯濯出现在门前,脚下投下阴影,修长的阴影,“她这样的卑贱的人,嫁给我,就算日后死了,也没事。”
应昔闭上眼睛,脸上好像狠狠挨了一巴掌,痛彻心扉。
不堪、屈辱。
她似乎是明白了柳素这次来的意思,夏侯濯应该是一早就跟在柳素身后的吧。
柳素就等着夏侯濯亲口,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呢,柳素怎么会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委屈的神色,她该趾高气扬的。
一只手突兀的握紧了她的手,她睁开眼,是温襄。
温襄抿紧了嘴巴,朝她眨了眨眼,然后开口,“小姐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应昔轻颔。
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反正,公子夫人是小姐你,不是柳小姐。”温襄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心里该不舒坦的是柳小姐,不是我们。”
心里该不舒坦的确实不是她,可是听到夏侯濯的这番话,她心里还是堵得慌。
就算,她早知道,她和夏侯濯就是这么样的关系,可是真的等这句话从夏侯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不舒服的。
柳素陪夏侯濯度过多少个春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柳素陪夏侯濯度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柳素心心念念就是要嫁给夏侯濯的。
她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的一个小丑,夏侯濯正巧利用她这个丑角儿。
她也真是傻,她有什么立场去奢望夏侯濯在乎她的感受?
柳素和她,在夏侯濯心里,无论如何都是柳素重于自己的……
那怕——自己肚子里有他的骨肉。
骨肉,他的骨肉——
或者,他给她的温柔都是因为她有了他的孩子,这样的立场……她站不稳的,至多她只能这样被他当作保护对象保护十个月。
“濯哥哥,你们什么时候假成婚啊?”柳素软弱无骨地扑进夏侯濯的怀里,把假成婚的假字咬得极重。
夏侯濯自然地搂过柳素的柔软腰肢,眉微挑,“怎么,你就这么盼着我和她成婚?”语气轻佻,狭长的眼眸却深深望着应昔。
“才不是呢,濯哥哥,素儿是巴不得你们不成亲的!”柳素轻捶夏侯濯的胸脯,声音娇软无力。
应昔看着夏侯濯横抱起柳素,柳素的纱裙扬了扬,又重新垂下,“就近随便择个吉日,成婚。”
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应昔的脸,直到抱着柳素出去的时候,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应昔才跨出房门去。
这个应昔……
一点反应都没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