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戏忠清醒过来之后,他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要跟王衡一起去荆州的事情了,用一句俗话就是,他喝断片了,他大声嚷嚷着:“我一定没有说过,我怎么会因为一些酒就把自己卖了呢?肯定是你们编的。”
王衡笑嘻嘻的道:“志才兄,这可是文若兄亲眼见证的。”
荀彧认真的点头道:“是啊,志才兄,昨天你真的答应了去荆州的,你还说了君子一言,叔平他说了驷马难追!”
戏忠苦着脸,抱着头道:“酒真是害人的东西啊!我今后再也不喝酒了!”
戏妻忍着笑道:“那再好不过了!”
王衡笑道:“志才兄所言当真?”
戏忠连忙摇头道:“不行,既然叔平你说了,只要我去武陵,武陵春酒让我随便喝,那便不能食言!”
王衡哈哈大笑道:“原来志才兄还记得啊!”
见此情形,荀彧也不禁莞尔。
戏忠正色道:“叔平,那我便随你去荆州吧,不过先说好,若是我在荆州呆不惯了,我可随时会回来的。”
王衡也肃容道:“可以,若是志才兄对荆州,对我有什么不满,随时可以走,我决不拦阻。”
那边厢,戏妻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王衡特意买了一辆马车,戏忠的身子骨并不是很硬朗,不能长途骑马,他的妻子当然也不能骑马,所以需要坐马车。
看着戏妻把家中的一些琐碎的物件都往马车上搬,戏忠道:“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了。”
王衡道:“是啊,去了荆州,什么都会有的。”
戏忠却道:“免得下次回来的时候,东西太多不好带。”
王衡莞尔一笑,虽然与戏忠相处时间还不长,可是他已经比较了解戏忠的性格了,因此也不以为忤。
戏妻闻言便只带了一些衣物,以及她的几件陪嫁首饰,便上了马车。
戏忠也上了马车,一行人跨上马,便踏上了回荆州的路途。
出了阳翟城南门,王衡让邓展带两名护卫,护送荀彧往东南方回颍阴,他们回荆州要从西南方向走,邓展将荀彧送回颍阴,便可以快马再追上王衡一行。
戏忠虽然在早晨的时候不承认他说过要来荆州,那只不过是他的戏谑性格使然,实际上他对于荆州之行还是很期待的。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受人赏识,被人认可,在与王衡的交谈中,他能感受得到王衡对他的重视。
而荆州他也是第一次去,虽然阳翟离南阳其实很近,可是他就是一次都没去过,他虽然前半生都碌碌无为,连喝酒、吃肉都要靠妻子变卖首饰,可是实际上,他为了这个家还是做了很多事情的,他除了看书的时间外,也在努力赚钱,甚至连卑贱的下役都做过,他没有什么时间出门。
听了戏忠的经历,王衡不禁感叹,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天才啊!出身寒门,读书的环境和条件与士族世家不可同日而语,却能拥有就算在士族子弟中也称得上顶尖的才能,如果在他年少时,便给他同样的学习条件,他又能达到怎样的成就呢?
一行人行到叶县的时候,邓展几人追上了他们,他们已经将荀彧安全护送回了颍阴。
说进来,这次颍川之行还是有不少遗憾的,郭嘉和荀攸两人王衡都没有见到,这可是曹操后来的五大谋士之二,都是这时代的顶尖人才,如果能忽悠过来那可太好了,现在却连机会都没有,当然,这一趟的收获也是非常之大了,忽悠到了典韦和戏忠,王衡觉得自己不能太贪心了。
这一趟外出,王衡也不能不回去了,毕竟在荆州还有区星这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爆炸,他在外面也不放心。
进入了荆州境内之后,戏忠明显的发现,荆州境内比其它地方安定富足得太多了,其实他所在的颍川郡已经是比较安定富足的地方了,可是与荆州一比,却明显有着差距。
南阳境内的道路修得很好,宽阔平整,城池也修整得比其它地方高大坚固,南阳官道上的行人脸色都要比颍川的普通百姓好了许多,极少看到面带菜色的人,这代表着南阳百姓基本上都能吃饱饭,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看到戏忠时时惊叹,王衡告诉他,其实也不是整个荆州都是这个样子,只有南阳和武陵两郡如此。南阳是因为这里有个好太守羊续,而武陵是因为王叡能够直接掌控,其它的几个郡,王叡暂时还掌控不了。
戏忠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路过宛城的时候,王衡又拜见了羊续,看到他的气色比上一次好了一些,他问了文聘,原来文聘已经请来了名医张伯祖,给羊续把了脉,他诊断出羊续是因为太过劳累而导致消化不好,胃出了毛病,给羊续开了药,现在定时服用,羊续也感觉身体好了很多。
这让王衡很欣慰,他叮嘱文聘继续注意羊续的身体。羊续为了廉政,自己把妻儿都赶了回去,身边只有一个书童,没什么人照顾他了,也只有文聘能够照顾一下他了。
路过襄阳的时候,王衡又去拜访了黄承彦和庞德公,这一次他倒是见到了黄承彦,不过黄承彦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根本就是无心仕途,让王衡也是无从忽悠,最终连招揽的意思都没有露出来,只是跟黄承彦混了个脸熟而已,至少以后也是个朋友。
当然,在黄承彦家里,王衡见到了他一直很好奇的黄月英,也就是日后诸葛亮的妻子,她现在才四五岁,皮肤确实有点黑,不过相貌还算端庄,尤其是一双眼睛,十分灵动,给人印象很深刻,并不像书中写得那么丑。
也许皮肤白便是古代美女的首要标准了吧,皮肤不白,便被排除出美女的行列了。
在庞德公家里,王衡也第二次见到了庞统,这小子是听说王衡来了,从自己家里跑到庞德公家里来见王衡的,这一次见到庞统,庞统比上一次相见高了一些,他对王衡还是很亲热,对其他人照样有些冷淡。
庞统拿出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一些算学题,有些忐忑的递到了王衡手上,就像是给老师交作业的小学生一样。
王衡仔细翻看了庞统做的这些题目,他有些惊讶,庞统的进步太快了,如今他的算学水平已经达到了后世的高中水平。
别小看这个高中水平,庞统可是在没人教的情况下,完全靠自己看王衡编写的那些算学书籍,自学达到的水平,最重要的是,他今年才九岁啊!这真是太妖孽了。
王衡估计再过几年,自己都教不了这小子了。
王衡真的很想问一问庞统,愿不愿意到汉寿书院去拜在郑玄门下,那样的话,自己便可以时时教授庞统的算学了。不过他看了看一旁捻须微笑的庞德公,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庞统一直是跟随庞德公学习的,自己这样问的话,那就太不顾庞德公的面子了。
王衡只是微笑着对庞统道:“你这几道题都做得很好。”
庞统兴奋得小脸通红。
庞德公微笑着看着自己这个侄儿,他对王衡道:“叔平,这一次你回汉寿,能否将统儿带回汉寿,让他拜在康成先生门下?”
王衡吃了一惊,他连忙道:“这却是为何?他在德公门下不是好好的吗?”
庞德公道:“你看看他每天做的这些算学题,我教得了他吗?这些题我自己都做不出来。”
王衡不禁哑然,庞统这小子,确实太妖孽了一些。
庞德公接着说道:“如今现放着康成先生这样一个经学大师在汉寿,如果不让统儿拜在他门下,岂不是浪费了统儿的天赋?”
王衡不禁对庞德公的心胸钦佩不已,无怪乎他能教出庞统这样的弟子呢。
王衡看向了庞统,一眼便看到庞统的眼神里全是期待,他微笑着温言对庞统道:“你愿意去汉寿吗?”
庞统并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庞德公,庞德公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对他点了点头,庞统这才对王衡用力点头道:“我愿意!”
庞统去汉寿书院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庞统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对着庞德公叩了几个头,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王衡心中震动,谁知道看似脾气怪异的庞统,心中也有着如此深重的情感呢。
庞德公笑道:“痴儿不必如此,去汉寿好好学习,日后光耀我庞家门楣者,必定是你!”
庞统含泪点了点头。
王衡在襄阳住了一晚,等庞统跟家里说好,收拾好了行李之后,便一起出发往汉寿而去了。
庞统便与戏忠夫妇同坐了一辆马车,按照年龄,戏忠夫妇足够做庞统的父母了,戏忠与庞统的脾气都有一些古怪,可是他们碰到一起,关系却出奇的好得不得了,只小半天时间,庞统便十分依恋戏忠了。
也许这是因为两人都不为世人所喜的缘故吧?这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便产生了共鸣。
对于两人相处得这么好,王衡倒是乐见其成,戏忠无疑是一个出色的谋士,庞统跟他在一起,一定能够学到很多东西,也许十年之后,自己可以收获一个比真实的历史上更出色的凤雏呢!
两天之后的中午,王衡一行人回到了孱陵,蔡瑁给他们接了风,王衡从他嘴里得知,蒋钦、周泰两人又带着自己的部下去剿匪了,王衡不禁会心一笑,有这两人在荆州水军,荆州境内的水匪算是有难了。
下午,王衡一行终于回到了汉寿城,这一天,离他们离开汉寿的那一天,已经将近二十天了。
王衡一回来,首先便去拜见了父母,郑宁见他回来,非常高兴,王衡这一出去便是将近二十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呢?现在看到儿子回了,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王叡虽然表情很严肃,可是他的眼神里还是有着满满的关切,这代表着他同样牵挂着儿子。
郑宁不停的问着儿子这一路上的情况,吃苦没有?遇到劫匪没有?饭吃得好不好?
王衡回答她说,这一路上都没有吃苦,他们走的都是官道,一行人都骑马带刀,没有劫匪敢打劫他们,饭吃得也很好,让母亲不要担忧。
王叡又问了一下王衡在琅琊吊孝的情况,王衡一一告诉了他,王叡的脸上又露出了悲戚之色:“可惜君贡早亡,我都没能去见他最后一面。”
王衡安慰了一会儿父亲,然后对父亲说了自己将典韦和戏忠带回来的事情,典韦杀了人的事情他也没有隐瞒父亲。
王叡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典韦杀的李永他知道是一个该杀之人,如今的世道他也很明白,若是指望律法来惩罚李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典韦这样替友报仇的杀人行为,他并不表示反对。他只是嘱咐儿子,在朝廷大赦之前,不要让典韦用真实姓名示人,免得授人以柄。
对于戏忠的使用,王叡听凭王衡自己的意见,王衡便说暂时就让戏忠跟着自己,并不在州郡中担任什么具体职务。
将这些事情都跟父亲商量之后,王衡便告辞出去,他让邓展、姚纲将典韦、戏忠的住处安排妥当,然后便带着庞统去了汉寿书院。
郑益已经提前回了汉寿书院,因此郑玄已经知道王衡回来了,他也很高兴,正襟危坐,在堂中等待王衡。
王衡带着庞统来到郑玄的房间,他向郑玄下拜行礼,庞统也恭恭敬敬的向郑玄下拜道:“庞统见过康成先生!”
郑玄饶有兴趣的看着庞统,并不以庞统有些丑陋的相貌为异,他对王衡道:“叔平,这就是你带回来的天才?”
原来郑益已经将王衡带回来一个小天才,准备拜在郑玄门下为弟子的事情告诉了郑玄,郑玄听了之后倒很期待,当老师的谁不愿意教一个天才呢?
郑玄又记起了去年王衡平定南阳之乱回来后,曾经提起过这个叫庞统的孩子,而从郑益的语气里,郑玄感觉到庞统的天赋更要胜过他门下的蒋琬、潘濬等人,这就让他更加期待了。
王衡笑道:“老师不妨亲自考较。”
看到王衡信心满满的笑容,郑玄来了兴趣,他温言对庞统道:“你叫做庞统?”
庞统点了点头。
郑玄又问道:“庞德公是你的族父?”
庞统又点头称是。
郑玄道:“我听说庞德公在经学上的造诣也是颇深,你以前跟着他学经,为什么现在要拜在我的门下了?”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庞统也是想了很久,这才开口道:“族父说教我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很容易就把他肚子里的东西掏空了。他还说康成先生是融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于一炉的经学大师,胸中包罗万有,不会轻易被我掏空的。”
庞统的话让郑玄、王衡、郑益都是忍俊不禁,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郑玄止住笑,对庞统道:“好,那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掏空。”
郑玄开始正式对庞统进行了考较,他问庞统学了哪些经书,庞统一一将自己学过的经书说了出来,数量之多出乎郑玄意料之外,郑玄又随意从这些经书中挑了一些章句考他,庞统都是倒背如流,让郑玄都是啧啧赞叹。
郑玄又问庞统这些章句的意思,庞统也是一一进行了解释,而且还加进了自己的不少见解,郑玄连连点头,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表现真的堪称完美了,他完全称得上天才。
看到郑玄脸上的满意之色,王衡道:“老师,你可以再考较一下他的算学。”
郑玄的脸上露出了异色,难道一个九岁的孩子在算学上还有什么不得了的造诣吗?
他随口出了一道题,这道题是一道二元一次方程的题目,就在他出题的同时,庞统的手指不停动着,几乎在郑玄出完题目之后的瞬间,庞统的答案便出来了,这让郑玄的眼中充满了惊喜。
郑玄又出了一道更深一些的题,庞统照样很快得出了答案。
郑玄连连出题,出到后来,就连跟随郑玄学习算学多年的郑益都皱起了眉头,可是还是没有难住庞统。
郑玄苦着脸道:“我现在明白了,庞德公为什么要让你拜在我的门下了,有你这样一个学生,真的是要把老师掏空啊!”
王衡和郑益都抿着嘴笑了起来。
听了郑玄的话,庞统有一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郑玄这样说,对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了。
郑玄也笑了起来:“那么,希望你以后能够把我肚子里的东西也掏空吧!”
庞统还是瞪大眼睛看着郑玄,不知道他到底收下自己没有。
还是王衡对庞统道:“快行拜师礼,老师收下你了。”
庞统这才惊喜欲狂的对郑玄行了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