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剑门禁地,乃是后山一处秘密洞穴。
让“张子林”垂涎不已的灵犀石便在此地出产。
只是这种石头除了在夜间闪烁着嫣红光泽外,并未发现其他用途。
借着嫣红的光泽,方铭摸索着前进。
要说这禁地,他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都是在前进了一百米后便停下来脚步。
这里已是尽头,前方是一整块合拢的圆石。
方铭摸索着在圆石边角处发现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印。
当他将手中那枚铁指环贴上去的时候,双方严丝合缝,好似本来就应该这般才对。
就在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刹那,一道微弱的红光荡漾而出。
“轰!”
整个石洞似乎亮了一下,下一刻,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传来。
方铭只来得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很快消失不见。
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
不知多久过去,前方开始出现一道亮光。
渐渐地,周围清晰起来。
这是一处简易的街道,他正斜躺在街角。
隔壁家的胖小子照常用石头子儿砸他。
拇指大小的石头子儿如雨点般落在身上,溅的人生疼。
他苦苦支撑着,胸中一口怒气勃发。
不知为何,浑身却无半点力气,只能徒劳的忍耐。
万千人中,只有一人拥有修炼天赋,能够成为高高在上的修者。
他就是这样一位修者,此刻却被一个破小孩儿随意的侮辱者!
嬉笑怒骂、砸石取乐。
这种痛,让他想起了几乎已被遗忘的过往……
他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
似乎从记事起,就是孤身一人。
他在每个地方停留的都不会太长,因为像他这样的流浪儿并不受欢迎。
猛然间,他想起来了。
这一年,他七岁。
这条街道是属于蜀中以南的一个偏远村镇。
那个砸他的胖小子就是隔壁家的王狗儿。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只因为这一天是他的幸运日。
从他记事起,降临的第一次幸运日。
就在这一天,他遇到了师父,铁剑门门主铁甫心。
是师父带他脱离了这个好似炼狱般冷酷无情的世界。
隐隐的,他开始期待起来。
雨点般的石子落在身上,似也没有那么痛了。
因为他知道,师父马上就会出现,这种日子很快到头。
怀着这种信念,他开始苦苦等待起来。
可能是一时。
可能是一年。
也可能是万年……
那个原本坚定的信念逐渐蒙上了一层灰。
时间在流逝,记忆中的那个人却没到来。
日子一天天重复着,他在长大,隔壁的王狗儿也在长大。
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每天被王狗儿欺负着。
这种日子,似乎没有个头儿。
未来晦暗的让人看不到希望。
渐渐地,方铭迷失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这干什么,心底期待的又是谁?
终究……那个人还是没有到来!
“或许,就这般死去也好。”
方铭被这个突然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转即苦笑起来。
是啊,对于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破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可不知为何,在他心底始终有一个坚定无比的信念。
这个信念要他活着。
那种即使跨越千山万水,踏遍刀山火海,也要活下去的信念让他为之动容。
他开始主动思索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而活?要做什么……
他的思绪似乎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每想一个问题都变得困难无比。
但他终究还是在坚持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拷问着自己的内心。
身体所带来的伤痛,似已没那么重要,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在这之中,他一次次的迷失,又一次次的重生。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股信念。
这一天,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浓浓的黑云自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宛若天怒一般,笼罩着这条街道。
人们惊奇的发现,终年躺在墙角的小乞丐站起来了。
仰头,望着那黑沉沉的天空。
他,笑了。
轻声喃喃道:
“我叫方铭,我要战败张子林,解师父之毒……”
“我叫方铭,我要战败张子林……”
“我叫……”
声音由低及高,渐而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
漫天乌云被搅动,雷电之音噼里啪啦作响。
猛然,“咔擦”一声。
漫天乌云一滞,下一刻如潮退去。
整个天地都开始扭曲起来,七彩神光扭动。
与此同时,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响彻耳旁:
“入吾幻境,历九千九百八十一难,而不改其志。汝,可得吾之传承!”
“原来只是幻境。”
方铭吁了口气,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继而又有些疑惑,听这位的意思,似乎自己经过了考验。
不过想想那堪比现实的恐怖经历,似乎没什么考验比这更凶险了。
当中只要他有一丝意志不坚,恐怕就是永世沉沦的下场。
此刻,七彩神光已停止扭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似虚还实的神殿,呈华丽的十字形。
正中一块紫金匾额,上书三个大字:“古剑道”。
字体铁钩银划,光芒扭曲变换间,似有无限威仪。
就在他定神细观之际,一圈七彩流光自顶端洒落,
其中一道袅娜人影隐现。
翠衫罗裙、肌肤胜雪。
一步三摇,款款走来。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眸若秋水,似可勾魂夺魄。
一望之下,令人不觉心神摇曳。
不可否认,这是世上少有的绝色佳人。
走到近前,少女双掌上捧,俯身下拜。
“主人,此乃《剑经》第一部。得之可掌造化、夺长生,自此逍遥九重天!”
“《剑经》?”
方铭无视少女妩媚的神态,目光径直落在她双手之间。
只见一卷古朴的金卷,上书《剑经》二字。
字迹铁钩银划,犹若龙章凤篆,散发无穷威仪。
“你是谁,为何称我为主人?”
方铭抬手接过金卷,随意翻开。
“剑者,心也!剑之极,可夺天地之寿,同万物之造化。翻江倒海、拿星摘月,无所不能……”
一行大字洋洋洒洒浮现,字里行间似有无穷奥义。
方铭瞬时被吸引,就连那名神秘的绝色女子什么时候消失都没发现。
也不知过去多久,方铭身子一抖。
一道蒙蒙的剑意勃发,虽还只是雏形,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若让旁人看到这一幕,定会震惊无比。
修者之路千千万,条条大道殊途同归。
若论攻击最强当属剑修之道,也正因此,玄元大陆的剑修最多。
只是能领悟到剑意的人,万中无一。
可一旦领悟剑意,便是鱼虾化龙,自此一飞冲天!
蜀中之地,目前还未听说有谁领悟了剑意。
方铭似沉浸在《剑经》所含的无上妙法中,并未就此醒来。
又不知多久过去。
“轰!”
从他身上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剑气。
剑气化形,几欲凝成实质。
方铭修为亦后天返先天,突破至先天境。
这还不算完,凭着《剑经》好似开挂一般。
接二连三的气势爆发,修为不断突破。
先天一重、先天二重、先天三重……先天大圆满。
“轰!”
不知卡在多少人修炼之途的关卡,在他面前好似不存在一般。
方铭轻轻松松突破元丹境,浑身金光荡漾。
直飙升至元丹九重境,这股势头方才稳定下来。
再看他,长发披肩,蓝色衣袍翻飞。
肌肤晶莹如玉,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内里似金还红的能量呈剑形,聚散变化,飞速窜动,显无上奥妙。
眼睛不知何时从《剑经》移开。
瞳孔幽黑深邃,周身剑意冲天,散发着如神如魔的气息。
随手一指,一道青蒙蒙的剑气射出。
虚空似被剖开一般,剑气所过之处,出现一条黑色裂痕。
肉眼可见,万千细小气旋飞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剑之极!”
“夺天地之寿,同万物之造化。翻江倒海、拿星摘月,无所不能……”
望着消失在虚空尽头的剑气,方铭喃喃而语。
感受着身上那澎湃如潮,似可破灭天地的霸道剑意,露出一丝微笑。
忽而身形巨颤,在他身后那道浓郁至宛若实质的剑意猛地溃散开来。
本属于他的力量寸寸削弱。
世界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先给予,再剥夺。
感受过剑意为自己带来的那足以毁天灭地、扭转乾坤的力量,方铭如何甘心就此失去。
只是任他百般努力,也无济于事。
磅礴浩瀚的力量,硬生生从他身上剥离。
方铭瘫倒在地,面色灰败、神情呆滞,再无先前光彩。
前一刻,还拥有毁天灭地、扭转乾坤的力量。
下一刻,却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他那颗自小锤炼的坚毅之心,不知不觉中被打破。
他的眸光在暗淡,心神在沉沦……
眼见就是那万劫不复之地,忽地一声震天之音,响彻脑海。
“你因何而来……来……来……”
声音滚滚荡荡,带着一丝质问。
直震动他身心发颤,神魂不稳。
但也正是这几欲让人魂飞魄散的声音,唤起了他的一丝本我!
“我因何而来?”
方铭喃喃而语,本已暗淡的眸子出现一丝光芒。
以前种种,宛若走马观花,在他脑海闪过。
孤儿……流浪……弱者……师父……铁剑门……
“师父?”
方铭猛然惊醒。
他记起了自己因何而来,也想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铁剑门禁地,一线之曙光!
不知是肩上的责任,还是源于内心对变强的渴望。
方铭重塑了自己那本已破碎的信念。
而此刻的他,便如浴火重生般,拥有着远比先前更坚毅不屈的信念。
师父、铁剑门……外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哪!
方铭起身,虽身形狼狈,面上却已一派从容自信,冲着金殿遥遥一拜。
虽未亲眼所见,他却有感觉,那道将他从生死边缘拉起的声音便自此而来。
金殿似有意识,在他这一拜之下如同泡沫般烟消云散。
威严之音再次响起:“三关即过,可得吾之传承!”
方铭暗自苦笑,上次就是听了这句话,一时失去戒备之心,才被幻境侵心,差点永世沉沦。
就在他小心防备之时,一条紫金神光内里裹着一座好似塔形之物倏然而来,一闪没入其眉心。
“《剑经》总纲:‘何为剑?心坚志强神魂固,宁折而不弯,是为剑。’”
“一卷:剑者,心也!剑之极,可夺天地之寿,同万物之造化。翻江倒海、拿星摘月,无所不能……”
仿若大道伦音,震人发醒。
方铭受创的精气神,立刻得到补充。
先前由幻境所带来的虚假境界,这一刻竟逐渐凝实。
“铁剑门、师父、诸位师弟……等我!”
方铭呢喃一声,整个人彻底陷入那莫名感悟之中。
……
殊不知,此刻的外界已翻天。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一早,张子林便领着天星门人来到铁剑峰下。
铁甫心在将铁指环传给方铭后再度昏迷,方铭踏入禁地。
面对张子林压迫,群龙无首之下,铁剑门乱成一团。
议事石殿。
吴用、吴亮、林如心、季子陵四人分立两旁。
岳子云、采成风则对此等纷争不屑,万物不扰其心。
只见吴亮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师弟、师妹,师父中毒受创,若无解药定活不过明天。值此关键,二师兄又消失无踪,眼下之局,显是不用我多说了吧?”
“和他们拼了便是,难道我铁剑门弟子怕那群卑鄙之人!”
林如心手持钢剑,柳眉倒竖。
一身红衣劲装,宛若烈火红莲。
“不错,拼了便是。”季子陵亦神情怒然。
“拼?”吴用冷笑一声。
瞥过二人,眸中带着一丝漠然与嘲讽。
“张子林乃后天大圆满,山下更有以卢晨为首的天星派数十弟子,你们拿什么拼?”
林如心一滞,却也激起她满腔热血。
怒声道:“那又如何?关键时刻,我便以死相拼,还不信拼不掉他几个天星门人。”
“不自量力!”吴亮不屑一哼。
季子陵双拳紧握,面色通红道:“以四师兄的意思,又当如何?难道要我们向那群陷害师父的卑鄙小人投降?”
“这个……”吴亮略一犹豫,目光若有若无的瞥向大兄。
吴用轻咳一声:“七师弟,言之有理。眼下,这恐怕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三师兄,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背叛我铁剑门。”
吴用此言一出,林如心、季子陵俱是大怒。
吴亮却好似卸下了心头重担,讥笑道:“背叛谈不上,只是师父身中‘五绝散’之毒命不久矣。”
“此毒的出处你们应该清楚,那就应该知道我铁剑门真正敌人是谁。面对它,你们觉得有把握吗?”
“二师兄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季子陵满面怒意。
吴亮却嘲讽道:“二师兄,你见过二师兄吗?我看他也是畏惧与那张子林一战,才会借故逃走。”
“吴亮,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顿时犯了众怒。
就连一向万物不扰于心的岳子云、采成风都是望了过来。
吴用轻咳一声:“吴亮,你过了。”
吴亮也觉察到形势不好,忙低头应是。
季子陵满脸寒意,直呼其名道:“吴用、吴亮,你二人先是提议我等投降天星派,后又辱及二师兄,到底是何居心?”
经他这么一说,林如心也反映过来。
手中长剑一横,道:“不错,你二人到底是何居心?”
“五师妹、七师弟,你们这是什么话?”
吴用面色一沉,颇有几分阴森森的味道。
“我等同出一门,能有什么居心?若说有也是为铁剑门考虑。”
“为我铁剑门考虑?”林如心和季子陵气的不轻。
岳子云和采成风没有说话,但望向吴用、吴亮二人的目光已然泛冷。
眼见形势不对,吴用、吴亮出手如电,迅速的扑向离他们最近的岳子云和采成风。
这二人入门最晚,修为不过后天四重,如何是吴用、吴亮一个后天五重一个后天六重的对手。
再加上有心算无心,一个照面,二人便被制服。
不理众人难以自信的目光,吴亮得意无比的道:“你们可不要怪我兄弟二人,实在是眼下铁剑门难逃灭亡,我等只是良禽择木而栖!”
吴用冷声道:“别说那么多废话,林如心、季子陵你二人立刻随我等下山,准备迎接张副掌门大驾!”
“放屁!”
林如心、季子陵俱是惊怒交加,然他二人修为也不过于吴用、吴亮相等。
此刻这二人手中又各有人质,怎能不投鼠忌器?
“不听?”
吴亮眸中狠色一闪而没,手中长剑照着采成风脖子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