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住进了我妈现在的这个家,不是为别的,只因为这是我爸的临终遗愿。
我既然答应他了,那我就不能食言。
“我住到十八岁成年我就会搬出去。”我双手提着行李,站在门口,对我妈认真地说道。
我妈自从知道我爸去世了之后,她的脸色始终不怎么好,可这里毕竟是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家,她没有理由为了其他男人伤感,所以她涂了很重的粉底,然后强挤着笑容招呼我进来。
这是一栋复式楼,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呢,房子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处处彰显出有钱人家的气质,和我的穷酸相简直格格不入。
或许是听到门响了吧,杨旭从他的房间走出来,见是我,便从发出了一声冷哼,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又回他的房间了,进去的时候还故意把房门关得很响。
我妈站在我身旁显得有些尴尬,便笑着对我说:“小雨,你的房间在二楼。”说着,就在前面为我引路。
我提着行李跟在她身后。我的行李不多,只是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和衣物,其他的都留在原来的出租屋里了,我妈说,那些我带着都没用。
我妈推开我房间的门,便转过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看得出来,这个房间她是花了心思布置的,满眼的粉红色,像是一个梦幻的公主房,只是可惜,我这个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不是公主。
“喜欢吗?”我妈见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便笑着问我。
“他同意我住进来吗?”我没有回答我妈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谁?”我妈被我问得一愣,“小旭?”
我摇了摇头。
看我的表情,我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然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小旭的爸爸没反对你住进来。”
没反对,那就是也没同意了?我看着我妈,心里想道。
“他没同意,你就让我搬进来,这样不好吧?”我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提着行李,并没有放下。
我从小就天天盼着我妈能回来,我也能像其他小女孩那样抱着我妈撒娇,可但我妈真真实实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发现,我好像完全失去了向我妈撒娇的能力,不但如此,我甚至连笑都笑不出来。
即便我的表情看起来对她疏离冷淡,但我内心其实是渴望靠近她的,毕竟,我身上流着她的血。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想给她找麻烦,如果杨旭的父亲并不希望我住进来的话,那我还是回出租屋比较好。
“你是我女儿,我让我女儿住在我家,这还用得着别人同意吗!”我妈的情绪一下子烦躁起来,就好像我无意中戳中了她的软肋,让她感到不舒服。
“真的不用征得同意吗?”我站着没动,表情认真地看着我妈,又问了一遍。
我妈表情一顿,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看,然后她的表情就开始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显然她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我没有说出口的话。
她虽然嫁过来十几年,她虽然当了十几年的杨家阔太太,但是她没有地位,没有实际的权利。
“没事,我和他提过,也并没有反对,而且他也不经常回家,你就安心住下来吧。”我很快就收拾了心情,然后浅笑着对我说道,那优雅的样子,若没有十几年的修养,还真做不出来。
我其实是不想让她为难,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心里一定很不好过。
爸爸走了,她就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我把行李放到一旁,默默打开,然后就开始整理。
我妈没有急于出去,而是站在一旁看着我行李里的物品。
“你,平常就穿这些?”我妈看着我从行李里拿出来的衣服,惊讶地问道。
“我家穷。”我轻声说道,然后抬头看了我妈一眼,“你知道的。”
听到我这么说,我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非常不好,然后说了句你慢慢收拾,一会下楼吃晚饭,转身就走了。
看着我妈离开,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我妈站在我身边让我浑身不自在,感觉特不真实。
我东西少,只是把必要的从行李了拿出来了,其他的都放在行李里没有拿,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我在这个家住不了多久。
我磨磨蹭蹭了很久,直到给杨家做饭的阿姨来敲我的房门,示意我下楼去吃饭,我才跟着出去。
到了一楼餐厅,餐桌上只有我妈和杨旭,我妈见我来了,连忙招呼我坐下,还给我夹菜,而坐在对面的杨旭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东西似的,将筷子狠狠地摔在餐桌上,然后起身就走。
“小旭!”我妈见杨旭一脸愤怒的表情,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拦住他,可杨旭走得很冲直撞,我妈根本就拦不下他。
“我还是回出租屋吧。”我看着那一桌子的饭菜,一点食欲都没有。
“说什么呢。”我妈有些激动地瞪了我一眼,语速有些急,说话的声音也稍大了些,破坏了她之前一直保持的那种知性美,“这里也是我的家,让谁住下,我还做得了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看着我妈,心里清楚,她这些年虽然过得锦衣玉食,其实应该也不比我舒坦多少,“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没事,吃吧。”我妈说着,就给我夹菜。
吃过饭后,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妈原本想跟我好好聊聊这么多年的事,可是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难道告诉她,这么多年来我除了被人欺负虐待外,没有一点美好的回忆吗?
事已至此,我又何必说出来,徒增她的烦恼。于是谎称这段请假的日子落下了很多功课,于是吃过饭便躲进房间里,不出去了。
我说我要复习也不全是敷衍我妈,请假的时候班主任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拖了全班的后腿的话,就要把我踢出去了。
我想,也只有专心看书,才会让我忘了我现在的烦恼吧。
说是沉下心来专心看书,又何尝不是一件难事。我眼睛虽然顶着课本,可思绪却不知道已经飘到哪里去了。
这时房门有些不友好地被人敲响了,我放下书起身去开门。
杨旭一脸烦躁地表情站在门外,见我开了门,便紧锁着眉头瞪着我看。
“你有……”什么事。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旭伸手一把推进了屋,我没防备,连续退了几步,杨旭紧跟着也进了屋,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我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所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脸气势汹汹向我走过来,在我眼前站定,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压低嗓子质问我到:“姜雨你为什么要住进来!”
他这个问题问得很可笑,但我却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现在的后妈是我的亲妈。”我看着杨旭,声音冷清地回答他。
这个答案是杨旭心中的雷区,所以我才刚说出口,他便暴躁地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踢倒,然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质问道:“你接近我,就为了今天吗?”
“你错了。”我没有退步,仰头直视着杨旭的眼睛,冷静地说道。
“哪错了!”杨旭低吼道。此时我的冷静和杨旭的暴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当初是你接近我的,你忘了?”我看着杨旭,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姜雨自认为没做过一件能让你杨旭误认为我是在故意接近你的事。”
杨旭怒瞪着我,可是却憋着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用力踩了几脚被他踢倒的椅子发泄。
“一个被全校唾弃的女学生突然成了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戚,还住进了你家,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也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这件事,我不会让学校里的人知道的。”我双手攥着拳头,表情清冷,一字一顿地说道。
尽管我表现出来如此镇定,可是我紧紧攥着的手连带着我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指甲死死地抠在掌心的肉里。
我不是很清楚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此时我的心是疼的,闷的。我以为我和杨旭认识这么久,他对我的态度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瞧不起,我还天真的以为他或许会成为我新的家人。
现在看来,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我现在的身份,在他眼中应该比之前还要糟糕吧。
后妈,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接受的,更何况是我这个后妈的女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我的话,杨旭的情绪更加激动了,冲着我大吼了一句。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我用力地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的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下来,紧握着的手也松开了,然后对他轻声许诺道:“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放什么心!”杨旭的情绪突然有些失控地上前一步,双手死死地握着了我的双肩,通过他手掌传来的力道,我能感受到他此时内心的波澜。
杨旭似乎还有什么想跟我说,但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便松开我,转身摔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