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林涓也希望和郑豪强当面谈，尤其是说多多的事情，一定要当面谈，要落实。林涓迅速想了一下，时间就定在上午的十点，那个时间也是机关的休息时间，而且该处理的事情也都处理了一些，就是出去一个小时，回来还能再上一会儿的班。
于是，林涓和郑豪强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三、叛逆
林涓和郑豪强在约定的时间见面了。郑豪强想得很周到，就在林涓单位边的一个五星级酒店的茶座里，环境优美、安静，很适合谈话，尤其适合林涓这样的女人。
说实在的，林涓也在改变，自从朱阳离开以后，林涓的生活环境已经发生变化，她也在适应这样的变化。今天见郑豪强最主要的是谈多多的事，环境倒是其次的。
林涓到的时候，郑豪强已经等在里面，他见到林涓以后，站了起来，热情地向林涓伸出了手，林涓也伸出了手，林涓的第一感觉是，郑豪强瘦了，比过去瘦了。说起来，他们又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不过，郑豪强的瘦是一种脱水的瘦，反而人精神了一些。林涓是这样想着，没有说出来。
坐下来以后，郑豪强要林涓先说找自己什么事。林涓没有犹豫，不过，开口还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当然包括借钱的事。郑豪强没有打断林涓，只是安静地听着，后来林涓就把话题说到了多多的身上。郑豪强听明白了，林涓想要自己给多多安排一个事做。
郑豪强停顿了一下，林涓的心倒是悬了起来，只是听说现在的工作特别难找，就是大学本科生也难找到工作。正当林涓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的时候，郑豪强点头了，他是先点头才开口的，他说：“我想好了，让多多到我们公司来吧，先在办公室做一些文秘方面的事，你看这样行吗？”
林涓兴奋得都要喊出来了，所以一个劲儿地点头，“行，行，太好了！”
林涓从来没有在郑豪强的面前这样失态过，但是，她真地很高兴，在郑豪强的公司做文秘既放心，又适合多多一个女孩子。
接着，林涓就问郑豪强找自己有什么事。
郑豪强说就想要林涓介绍自己认识一个人。
林涓问：“谁？”
郑豪强说：“你们单位的和主任。”
林涓说：“你是说办公厅的和主任？”
郑豪强点头：“我听说他也是一个‘老转’。”
林涓点头：“你也会说‘老转’啊。他还是我和齐丽的老领导呢。”
郑豪强又点头，说：“所以，我想让你引荐一下。”
林涓问：“有事吗？”
郑豪强说：“的确有点儿事。”
林涓一下子有了警惕性：“什么事？”
郑豪强看着林涓的表情，他能理解林涓的心情，现在生意人和官员打交道，总是让人不得不警惕，郑豪强笑笑：“其实，我……我是不愿意和官员打交道的，但是，你知道在大陆办事……有时候……”
郑豪强越说越不自信，倒好像是真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这种透着些许胆怯的声音，倒是给了林涓另外的勇气，或许不是勇气，而是一种不可拒绝的情谊吧。对于一个总是在帮助自己的人，难道能拒绝吗？林涓没有再追问郑豪强，只是说：“那好吧。我来安排。”
郑豪强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你！”
林涓反倒更加不安起来，说：“你总是帮助我，我该谢谢你！”
郑豪强羞涩了，说：“你还要上班吧，那你去上班吧。”
就这样，两人匆匆告别了。林涓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想到了和主任。当年林涓在炮兵师的时候，和主任就是师政治部的副主任，正是林涓和齐丽的领导。因为每次师里的文体活动都是和主任主持的，那时林涓和齐丽是主力，虽然没有什么文艺天才，但是，在一个男人世界里，女人似乎就是天才的演员，在一个充满男性的舞台上，女人的身姿就能养眼。所以，每次师里活动，和主任总是有些谦卑地来征求林涓和齐丽的意见，说是征求，其实就是来下命令要她们出节目，没有办法，女兵也是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啊，林涓和齐丽也就只能赶鸭子上架，弄个什么口琴合奏，什么诗朗诵这样的节目，后来曾娅琳调到炮兵师以后，她们三人还一起唱过小合唱。起先是炮兵师整编，林涓为了多多的成长，提出转业。后来林涓听说和主任还到军里干过，再后来就听说和主任也转业了，并且和自己在一个单位，又成了自己的上司。林涓的个性使她很少和和主任打交道，朱阳出事以后，和主任曾经来过一个电话，当然无非是一些安慰的话，还说今后林涓只要有事，尽管找自己。
林涓想如果不让首长感到突兀的话，应该把张凯军和曾娅琳一起叫上，这样会自然一些。进到办公室，林涓就拨通了郑豪强的电话，郑豪强听了林涓的建议以后，一百个答应，还说了一连串的谢字。林涓放下电话，把身体放松，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涌动着一股热流，是一种很兴奋的感觉，或许这就是通常说的成就感吧，林涓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晚上回到家，林涓还在兴奋中，她把到郑豪强公司上班的消息告诉了多多，没有想到多多并不买这个账，脱口说出：“我不去！”
林涓愣怔了，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自从下定决心不再对孩子有要求以后，她觉得这是为多多做的最能让多多高兴的一件事，她把自己放在了服务员的位置上，一切都为多多服务。
多多的反应像一根擦燃的火柴一样，在林涓的头顶上点着了火，林涓的脸色变了，阴沉得能挤出水来，她在克制自己，使劲地克制自己，如果不是暗地下了那样的决心，林涓也许会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向多多，她实在是太想发作了，她在忍耐，一定要忍耐，于是，林涓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自己决定吧。”
林涓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关上了房门，抱起枕头，牙齿使劲地咬着枕头表面的布，使劲，使劲咬……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四、聚会
多多没有按时到郑豪强的公司去上班，倒是林涓安排的郑豪强和和主任见面的事情如期进行。
地点是郑豪强安排的，出乎林涓意料的是，这个地方既不是豪华酒店，也不是热门的餐厅，而是在一个有着云南特殊建筑的院子。据说这个院子建于清末民初，原主人是一个文人，曾经参与创办了东陆大学，也就是现在的云南大学，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个建筑不仅保护得很好，而且被开放成了餐厅。在吃的面前，人总是最有创意的。
和主任一看除了林涓以外，还有张凯军和曾娅琳，顿时很高兴。当然张凯军和曾娅琳也都非常懂事地给首长行了军礼，和主任哈哈笑着，说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炮兵师。林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起来这次饭局好像是一次战友聚会，这样也就理所当然一些，也就顺其自然一些。
郑豪强带了办公室的一位女会计来，一个中年妇女，举止很得体，常常会被人忽略，但是，在需要的时候又会及时出现。
和主任是纳西族，有一定的酒量，好在张凯军也有一定的酒量，正好棋逢对手，于是，一阵很热闹的推杯换盏。这期间，林涓和曾娅琳敲边鼓，时常引出一个当年在炮兵师时的话题，大家一同回忆，颇多的感受。好在所有的人都是走的一条上坡的路，所以，也就有了很多感慨。整个过程很完满，没有出现冷场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开心尽兴。
到了要结束的时候，林涓忽然想起了郑豪强要办的事还没有说，她急忙示意郑豪强，郑豪强也只是笑笑。林涓根本就不知道郑豪强要找和主任办什么事情，所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林涓急忙借着敬酒，走到郑豪强的身边，小声提醒郑豪强，郑豪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没有提要办的事情。
那一天，林涓的心情本来是好的，因为聚会的成功，林涓也有一种成就感。回到家以后，看见多多还没有回来，心里起了皱，还好，多多没有早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接下来，林涓洗了澡，头发用毛巾包好，脸上贴上了面膜。那些面膜还是朱阳在的时候买的，因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林涓连贴面膜的情绪都没有了。
贴好了面膜，林涓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这时多多回来了，看到妈妈一张白白的脸，多多也有些惊讶。
林涓看了看多多，难以相信眼前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孩子，多多很时尚，自己把自己收拾得很时尚，一丝不苟。多多的这个样子很让林涓反感，林涓的脸色或许变了，还好，面膜覆盖了一切。
林涓执意让自己平和一些，从心里到声音都力争平和。
多多刚换了鞋，林涓问：“你想好了吗？”
多多问：“什么？”
“你说是什么？你的前途啊，你总不能每天都这样晃着，晃到什么时候呢？”
多多没有说话，不屑的样子，林涓能看出来是她内心的不屑。
林涓还在力争让自己平和，问：“多多，你好好跟妈妈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多多懒懒洋洋地说：“说什么？说实活还是假话？”
“当然是实话。妈妈又不是外人。”林涓说。
多多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嘛，我就是想出国读书。”
多多说得干脆，这是林涓没有想到的，林涓以为多多知道家里的情况，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
林涓说：“多多，你也知道，妈妈现在没有能力送你出国。”
多多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让我说实话吗？”
林涓：“可是实话也要尊重事实啊。你是不是又跟田莎莎在一起了，告诉你，我们家和田莎莎家不一样。田莎莎家有钱，田莎莎能出国，你不能和她比……”
“我本来是可以出国的！是你把我爸爸给我出国的钱毁了！”多多突然喊道。
林涓惊讶地看着多多：“我？我……我承认那件事我做得不好……”
“不好！不好你就要负责任！你赔我！”不等林涓说完，多多又喊了起来。
“我？我怎么赔你？”林涓有些张口结舌。
“你……你不会嫁人吗？嫁给一个有钱人，不是就什么都有了吗？”多多喊道。
林涓完全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多多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忽地站了起来，走近多多，抬手一巴掌打了下去。
多多一下子抱住自己的头，接着，她歪着脸，目光狠狠地盯着林涓，片刻，她狠狠地、咬牙切齿地说：“你害死了我爸爸，你还害了我！”
林涓被多多的目光吓坏了，她本能地去抱多多，多多一挥手，林涓脸上的面膜掉了一半，面膜耷拉了下来，像一张破布一样挂在林涓的脸上。多多一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