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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结盟

长伶君接任妄境主人次年夏,由他亲自挂帅的军队凯旋,此次战役仅费时短短月余便平下进犯的军队,并且甲胄兵器收获颇丰。

期间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因此次长伶君的将士人数仅是敌方的一半,以少迎多,奋力抗敌期间,长伶君的军队粮草被断,将士间引起不小恐慌,唯独长伶君一人处变不惊,胸有成竹对将士们宣布,他们皆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勇将,论战斗力,敌方不及我方,只要力拼到最后一刻,就能尽快拿下胜利。

众将士在长伶君的安抚下都斗志昂扬,这时却从妄境城中传来急报,长伶灯一案,负责把守灯馆的将士皆死于非命,次日被送食的侍女发现,赛蕊不知所踪,是以由代理国是的一班臣子判以其畏罪潜逃罪。由于当时长伶君坚持要亲审,所以这个决定由大臣商议之后还是决定奏报长伶君,还说此事由一班大臣一力处理,为征战沙场的主上除却后顾之忧。

在听闻此千里急报后,长伶君面色不改,第二日依旧带着一众将士浴血奋战,一人单枪匹马冲锋陷阵,和对方的将领奋力对抗,杀红了眼,将士们从未见过长伶君这等架势,军心大振,此战大败敌军,大捷而归,却偏偏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长伶君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好几日。

回到妄境之后,长伶君不再提长伶灯一案,用三年时间整顿妄境上下。

有一天他对自己的子民宣布,长伶灯失而复得,由盗了灯的人亲自送归。此后,妄境百姓也明显感受到了生活的好转,长伶君不仅让利于民,而且是普施恩惠,其实所谓民意,也不过如此。

至此,百姓不再怨怪那个盗了长伶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那个女人,此事也渐渐从众人心中日渐淡去。

……

不是这样的……

我稍一挣扎,悠悠睁开了眼,眼前朦朦胧胧的景象在眼睑睁阖间慢慢清晰,是客栈客房的布置。

这实在是个漫长的梦,我伴着赛蕊度过了一年多的光景,看过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变迁和动荡,仿佛自己就是她,懂得她的悲戚酸楚和一切切肤之痛。

妄境子民只知欧阳盏矜,不知赛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吗?

在昏迷之前在长河边看到的画面,正是赛蕊拿了欧阳盏矜给她的灯盏,放到河中,替欧阳盏矜祈福。她并不知情,自己拿的正是神物长伶灯,不过被欧阳盏矜幻化了样子,赛蕊的凡体也感知不到罢了。所以我在靠近长河的时候才感受到了长伶灯源源不断的力量。

莫非我做到的梦,不仅仅是给我传递力量的那人凭空编织的如此简单?

梦到灯火璀璨的妄境时,师父告诉我确有此地,当时我对梦的预示并不上心,说不定是我看了师父藏书阁的书,存下了关于妄境的印象才有所梦寐,也不足为奇。

可之后离开山谷,赶往妄境的路上,听到了梦中听到的话,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而如今,更是梦到了长伶君的往事,梦中的欧阳盏矜更是曾拥有过长伶灯……

以前梦里出现的片段中,都会出现长伶灯……这是否意味着,我所梦到的人,都和长伶灯有关?这些指示都是在帮助我寻找长伶灯吗?

稍一思索,脑袋一阵锐利的疼痛闪过,我不禁捂住头,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姑娘你醒了!怎么了?没事吧?”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端着一盆水走进来,看到我捂着头,不禁紧张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收了收思绪,对我的境况疑惑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睡了多久?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丫头也倒伶俐,清脆利索地答道:“这里是悦来客栈,一位叫公子玦的人将你送来的,你睡了半月有余了,我是这儿的丫鬟,公子玦让我每天来伺候你。”

反倒是我听得糊涂了,“那公子玦人呢?”

“不知。”

“他可有话留给我?”

“没有。”

把我从灯笼舞坊劫出来,就这么拍屁股走人了?我失去了接近长伶君的机会,还和舞坊结下了梁子,就这么把我扔下了?行礼家当都还留在舞坊,如今我可是个连房钱都付不起的人。

“我被卖了吗?”我哭丧着脸,懊恼道。

“啊?”小丫头没反应过来。

“谁把你卖啦?”这是房外响起一声爽朗的笑,公子玦三两步走了进来。

小丫头看到公子玦,连忙恭敬行礼,“自公子走后,苏姑娘还一直在睡,刚刚才醒来。”

公子玦听后,有些好笑地看向我,“你可真能睡。”

我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解释,“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眸里一亮,“我帮你。”

我挑衅地朝他扬起下巴,“我要沐浴更衣。”

他显然没料到,微微一顿,也仅一瞬的光景,下一瞬便用比我更挑衅的语气戏谑道:“也可以帮。”

我不再理会他,对那小丫头吩咐:“小丫头,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沐浴。”

“是,苏姑娘。可是我不叫小丫头,你叫我银翘就好。”银翘脆生生道。

我点点头,轻轻念了念她的名字,“银翘……我也不姓苏,大家都唤我阿苏,可我姓阮。”公子玦听到这里,探究的目光又投到我身上。

银翘脸上绽开明媚笑靥,“阮姑娘,我这就给你准备去。”说完噔噔噔跑了出去。

“你还不打算出去吗?”我斜睨着公子玦,下逐客令。

“你还隐瞒了多少事?”他忽然问。

“那你又隐瞒了多少事?”我不答反问。

“我没有可隐瞒的事,只是时间仓促,还未来得及坦诚相告。”他坦荡荡地一掀衣摆,坐下了。

“我也是。”我有模有样地学他坦荡荡的语气。

“既然今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咱们有必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

“要谈也要让我先沐浴。”我斩钉截铁。

“边沐浴边谈。”他悠悠然。

这个主意亏他想得出来,我斥道:“下流!”

“现在咱们没那么多时间,若不是我把百里卿引开了,这段时间你可不能睡得这么安稳。”

“百里卿回来了?”

“怎么?你不会要跟他解释,你和我并没有关系,是我把你拖下水的吧?”

“我没那么傻,跟他解释于事无补。上次你无意间说他是替你王兄办事,所以与谁为伍,与谁为敌,并不是他自己说了算,我们烧的是你王兄的舞坊,你王兄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

他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自顾斟茶,拿起热气袅袅的杯盏轻晃,“你不问我,我王兄是谁,我又是谁?”

“子桑国有两个王子,大王子子桑东阳,二王子子桑玦,他们都是元配王妃的孩子,是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嫡子,王位之争导致兄弟之间反目成仇。听到别人唤你公子玦,再听你无意说到你王兄时,我早有猜测,后来你放火烧舞坊,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子桑玦。”

“有一点你说错了。”他的表情在氤氲的热气中显得朦胧,“子桑玦声色犬马玩乐成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根本无心王位之争,又怎会因此和兄长反目成仇。”

可他为什么要烧了舞坊,毁掉子桑东阳吸引长伶君,借以接近长伶君的工具?

他见我疑惑,继续道:“我进舞坊有两个目的,一是毁了名册,解救那些无辜女子。二便是带你走。”他抿了口茶,缓缓道:“当年万彦玉木消失,民间从此诞生出一盏长伶灯,与万彦旧国有牵扯的人,都能从他们身上摸索到长伶灯的线索。你的一支万彦宫廷舞,足以让所有有野心的人盯上你。若只是烧舞坊,王兄最多也只当我贪玩,但我带走你,也就是向我王兄暴露了我和他一样的野心。”

和子桑东阳一样的野心——得长伶灯者得天下。

所以他一直游手好闲,贪图享乐,不过是掩人耳目,为了暗里筹谋罢了。

我迎上他的目光,“你想和你王兄争王位。”

这时候银翘噔噔噔跑上楼,推门而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阮姐姐,一切都准备好了,需要我伺候你沐浴吗?”

“你们都出去吧。”

子桑玦这会儿倒也不无赖,放下杯盏,行了出去。

热气蒸腾中,我倚在木桶一侧,闭目养神。

按照子桑玦的说法,子桑东阳没必要为了追究放火烧舞坊而大开杀戒,追究放火烧舞坊是次要,而寻回我才是主要,都说子桑国大王子城府极深,狡诈狠辣,若为他寻得长伶灯,岂不是助纣为虐,为害苍生?若落到他手上又不答应助他,只有招来杀身之祸……

就在我冥思苦想之时,房上一阵瓦砾碎裂的声音,似有人在房上打斗,声响从一端移到另一端,最后停在我的房间之上。

我不由得惊心,正要起身扯过屏风上的衣物,房顶一阵瓦破梁塌的巨响,房顶霎时间破了一圈窟窿,从天而降两个正处酣战的人,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我不能再起身,便只好坐定了警惕盯着屏风之外的动静。

“你不是要把她带回去吗?喏,她在那里。”子桑玦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

太无赖了!

我正寻思接下来是不是要大嚷非礼,透过屏风却看到,和子桑玦酣战的那人闻言后立刻转过身,背对着屏风,“抱歉,冒犯了。”这是百里卿的声音,话是说给我听的。

百里卿问:“姑娘是二王子殿下的人吗?”

我犹豫半晌,其实我没得选择,要反抗子桑东阳,那就只能寻求能和他抗衡的子桑玦,“一开始不是。”

言下之意是,我和百里卿相遇之时,我还未站在他的对立面,可如今我选择了子桑玦的立场。

“既然这是姑娘的选择,往后只好兵戎相见了。”语毕,他纵身一跃,从房上离开了。

我松一口气,心下却黯然,在我来到妄境最无助时是他救助了我,如今再见面竟是这番状况。

“你决定要祝我一臂之力了?”屏风之外的子桑玦开口问道,并未打算离开。

“我现在要改主意了。”

“为何?”

“方才你非但不护着我,还将我供出去,盟友之间基本的信义都被你背弃了。”

他听我指的是刚才他没拦住百里卿,反倒让百里卿看到我在屏风之后沐浴的事,朗声一笑,“我清楚百里卿的为人,他不会趁人之危,让他知道你在沐浴,这不很快就把他打发走了吗?”

我实在不敢恭维他的胸有成竹,“不成,若要我助你一臂之力,那便要约法三章,从此后我助你寻长伶夺天下,你护我周全任我驱策。”

他毫不犹疑:“好!”

“我要做的事,不要问我为什么,最重要的是要信我。”

他略以沉吟,答道:“好。”

“那你现下可否替我办一件事?”

“你说。”

“东市的长河边,有一家灯馆,被封了结界,你只消将结界化去,在灯馆侯我,我随后到。”

他似乎想问为什么,开口却是,“我吩咐了土圭水臬,他们留下护送你。”

他说完,纵身一跃,也从房顶飞身出去。这些仗着自己有一身修为的人都不屑走正门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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