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决绝
夏冰狐疑地看着前面带路的丫鬟，心里猜想着这次又是演哪出戏？
好不容易养好伤，夏冰在院子里纳着凉，思考着怎么进行复仇计划，一个丫鬟忽然来唤她，说老爷找她。可是，看着丫鬟带她走过前厅，径自走向梅院，夏冰不由得暗自提高了警惕。
走进叶之翰的房间，夏冰惊得倒吸一口气。
甄玉华一脸红疹地躺在床上连连叫着热，叶之翰抓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叶子谦和老太君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大夫人和三夫人还有叶之津、叶之良的妻子站在一边。
“八妹，八妹。”
甄玉华见到夏冰走进来，赶紧哀求道：“八妹，给解药我！我向你道歉了，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向你认错！是我不好！你给解药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知道你的痛苦了，我真的不敢了。你救救我吧！”
叶之翰看着夏冰，冷冷地问道：“是你下的药吗？”
夏冰的心倏地一揪，狠狠地痛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之夏，”叶子谦铁青着脸说道：“我不管你和玉华之间有什么过节，现在她都向你低头了，你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夏冰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什么解药？”
“八妹，”甄玉华声泪俱下，惊慌地喊道：“你不能这样啊。你说的，只要我磕头认错，就既往不咎。我知道是我不好，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知道自己有错还不肯承认。现在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很难受，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我错了！对不起！我给你磕头了！”
甄玉华着急地想要爬起来，被叶之翰拦住了。
叶之翰别过脸去，生硬地说：“她都这样了，你还不消气吗？”
夏冰脸色惨白，唇边却绽开一朵笑靥，酒窝浅显：“我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的演技绝对可以拿奥斯卡金像奖了。”
“你还在胡说什么？”
老太君气恼地一拍桌子，指着夏冰厉声喝道：“你怎么这么狠毒？算我白疼你了！快把解药拿出来！”
“要解药怎么不问她拿？”
夏冰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地死去，倔强地强压着泪水，哽咽着大声喊道：“为什么你们就那么相信她？叶之翰，连你也相信她吗？我没有下毒！我没有跟她说过那些话！我没有！”
叶之翰的脸色变了变，抓住甄玉华的手松了开来。
“八妹！”
甄玉华起身屈膝跪在床上，哭喊着：“八妹，我给你磕头了！你说过的话不可以不认啊！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是我错了！对不起！”
叶之翰赶紧制止她，眉峰拧紧。
“之夏！”
叶子谦怒吼道：“你怎么这么不知悔改？你还不把解药交出来？你七嫂都给你磕头了，你还想怎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交还是不交？！”
夏冰的泪终是落下了，大叫道：“我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你！”
叶子谦气得直哆嗦，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夏瑜怎么会教出你这样一个女儿？！”
“别提她！”
夏冰倔强地微扬起头，看着叶子谦怒道：“你没资格提她！像你这样懦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叫她的名字？温情时甜言蜜语，承诺一大堆，又没胆量为她抗衡一切苦难！既然不能给她幸福，为什么还要招惹她？为什么一个承诺就值得别人为你苦守十八年？你当你是谁？！”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到夏冰的脸上，叶子谦怒不可遏，大叫道：“给你机会你不要是吗？把八小姐带回梨院，禁足半年！”
夏冰轻蔑地笑笑，说：“我真替你们感到可怜！无计可施了就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招数！我为来到这里看到你们觉得可耻！”
叶子谦气得扬了扬手，看到那张酷似夏瑜的脸又下不去手，怒道：“还不把她带回去！”
夏冰一抹泪水，看着叶之翰大声喊道：“叶之翰，你给我的痛苦到此为止！”
叶之翰的脸色霎时惨白一片，嘴唇哆嗦了起来。
夏冰倔强地转身，冲了出去。
夏冰躺在软榻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自从三天前从梅院回来，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过。
“小姐，”明燕看得着急，在旁边一味地劝道：“您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明燕求求您，别这样折磨自己好吗？您打我骂我出气吧。小姐，您这样下去会熬坏身子的。”
叶之翰走进来，看到一脸死灰的她，心疼难忍。
“七公子，”明燕如获救星，赶紧哀求道：“您劝劝小姐吧，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没合过眼了。”
叶之翰走到她的身边，犹疑了一会，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我是真的很怕，怕你会变成歹毒的女人。夏冰，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夏冰还是不为所动，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夏冰，”叶之翰叹息一声，轻声哄道：“先吃点东西吧。吃了你要怎么骂我责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吗？”
夏冰终于动了动，沙哑着声音虚弱地喊道：“明燕。”
“小姐，”明燕大喜，跑到她身边，笑道：“明燕在这里。”
夏冰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说道：“帮我把苏纯叫来。”
叶之翰的脸顿时抽搐了一下。
“小姐。”
明燕不确定地唤了一声，看了看叶之翰，只好点点头：“我这就去。”
叶之翰努力隐忍许久，走过去把桌上的一碗粥端过来，移了一把椅子到软榻边，耐心地劝道：“先把粥吃了吧。”
夏冰依然看着窗外，面无表情。
叶之翰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放到夏冰的唇边，温柔地哄道：“来，吃一口。”
夏冰还是没有理会他，木然地盯着天空。
“小姐，”明燕走进来，看看明显颤了一下的叶之翰，说道：“苏公子来看你了。”
“之夏，”苏纯走进房间，看看起身把碗放到一边叶之翰，笑道：“你找我呢？”
叶之翰对苏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让夏冰把粥吃了，然后向门口。
“你说过的那句话，”夏冰仍然看着天空，低声问道：“还有效么？”
苏纯一惊，语气中明显抑制着喜悦，颤声问道：“哪句话？”
“你说，”夏冰淡淡地道来：“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就告诉你一声，你会娶我。”
走到门边的叶之翰顿了一下，复又握紧拳头走了出去，屋里的人都没看到，他早已泪流满面。
苏纯赶紧点点头，几乎要喜极而泣了：“有效有效！什么时候都有效！”
夏冰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他，眼眶红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苏纯笑道：“就是有一千个我也答应。”
夏冰的泪落下了，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不会和你圆房。”
苏纯的笑脸僵了僵，随即又笑道：“我不会勉强你。”
夏冰任由泪水泛滥成灾，低声道：“你再娶几个女人吧，我不要你给我正室的位置，我做个小妾就可以了。”
“我不会娶其他人！”
苏纯赶紧声明，小心翼翼地执起夏冰的手，柔声道：“娶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我再无他求。”
“你真傻。”
夏冰不忍地别过脸去，说：“我真的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苏纯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欣喜地说：“值不值我说了算。今生能有你相伴，我死而无憾。”
夏冰总算恢复了进食，这几天叶家的人都忙着她的婚事，而她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过。什么都不说不问，宛如置身事外的看客。
“真是可喜可贺啊。”
甄玉华按捺不住，还是到梨院来，冷嘲道：“八妹可真是好福气，要嫁到侯府做三少奶奶了。”
夏冰没有理会她，头也不抬地拨弄着面前的古筝。
“真是可惜啊，”甄玉华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你走了以后，我可就没乐子了。想想还真是，以后的日子还真无聊。”
夏冰依然没理她，双手快速地拨动琴弦，乐声越来越大。
甄玉华终是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不恨我吗？你就不想报复我？”
夏冰的手倏地停了下来，等到乐声尾音散尽，才抬起头看着甄玉华，漠然道：“我已经报复你了。”
甄玉华大惊失色，惊惶得结结巴巴：“你……你什么意思？”
夏冰轻扯唇角，淡然道：“我把你的丈夫的心偷走了，让你一辈子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让你后半辈子活在痛苦中，难道不就是对你最好的报复吗？”
“你！”
甄玉华煞白了脸，惊慌得连连后退。
“叶之翰的心里只有我，”夏冰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笑道：“他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你守着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多可悲啊。”
“你胡说！”
甄玉华双手捂住耳朵，惊慌地转身逃出去。
皎洁月色照耀下，门口有一个影子越来越长，最后，叶之翰出现在门边。
夏冰收起笑脸，表情僵硬地别过脸去。
“你明天，”叶之翰满带痛楚的声音清楚地响起：“真的要嫁给他吗？”
夏冰低下头，轻声道：“这不是你盼望已久的吗？”
叶之翰的身形晃了晃，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夏冰把手搭到琴弦上，低声道：“我自己谱了曲，给你唱最后一次吧。”
说完，不管他是否点头，夏冰双手拨动琴弦，噙着泪唱道：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
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
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
相思的哀愁还没好好地感受
醒著亲吻的温柔
……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叶之翰红了眼眶，颤抖着喊道：“夏冰。”
夏冰放下手，僵硬地说：“从此之后，我不叫夏冰，而是苏家三少奶奶，叶之夏。”
“不！”
叶之翰大声制止她，看着低下头的她，泪落下的同时绽开笑颜，坚定地说：“你永远都是夏冰，爱叶之翰的夏冰！”
夏冰的身体一颤，倏地抬起头，看着他泪流满面。
叶之翰的笑容越来越大了，坚决地说道：“是我的，夏冰！”
夏冰的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唇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靥，荡漾着幸福的味道。
两年后。
风光优美的西湖边，游人络绎不绝。
“之夏，”苏纯追着开心地在湖边飞奔的夏冰，提醒道：“小心一点。”
“苏纯，”夏冰停下来，享受地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笑道：“这里好漂亮啊。”
苏纯感到她身边，宠溺地看着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喜欢，我早就带你来了。”
夏冰张开眼，看着他盈盈一笑：“这两年你陪我走过的地方都好漂亮，我都喜欢。”
苏纯笑笑，刚想开口，目光触及身后一个人，脸色变了变，生硬地打着招呼：“之翰。”
听到这个名字，即使时隔两年，夏冰的还是心狠狠地一痛。她转过身，勉强撑起笑脸，对身后的叶之翰笑道：“七哥。”
叶之翰小心地收好心里的痛楚，笑道：“好久不见。”
苏纯假装没看到他们眸中同样的痛楚，笑道：“这两年我们只顾着游山玩水，都没回去看看。大家都好吗？”
叶之翰不自在地环顾一下左右，又看向苏纯：“我也没回去。对了，你们过得很好吧？”
夏冰的心一颤，低下头来。
苏纯僵硬地笑着：“我们很好。这两年去了很多地方。”
“那就好。”
叶之翰点点头，尴尬地沉默着。
夏冰抬起头，微笑着：“上个月我们去看了六姐，她生了个儿子。”
叶之翰微微一笑：“是吗？”
苏纯赶紧附和道：“是啊，那小子胖乎乎的，很逗。”
夏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旁边经过的一个人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向苏纯刺去。
“小心！”
夏冰下意识地伸手拉开苏纯，那把匕首却插进了她的身体。
“夏冰！”
“之夏！”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两个手掌带着凌厉的掌风同时落到刺客身上。
刺客被打飞出去，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而夏冰捂住中刀的腹部，往后倒去。
叶之翰和苏纯一左一右地同时接住了夏冰的身体，谁都不愿意放手。
夏冰的额上沁出汗珠，脸色惨白如纸，蹙紧眉峰，咬紧下唇。
“夏冰，你撑住！”
叶之翰慌张地喊道。
“还不快叫大夫！”
苏纯对身后的小厮怒吼道。
夏冰首先转向苏纯，有气无力地问道：“苏纯，我欠你的，这一刀，可还清了？”
苏纯连连点头，泪流如麻：“你欠我的！真的，我能娶到你，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答应我，”夏冰伸出左手，腕上的镯子被她的鲜血染红了，艰难地说：“我不能再陪你了，再找一个女子代替我！”
苏纯抓住她的手，只得连连点头：“我答应你！你要撑住！你好了，我想办法让你和之翰在一起。”
夏冰伸出另外一个手，喘着气喊道：“之翰。”
叶之翰伸手与她十指相扣，哽咽着道：“我在这。”
夏冰对他展开笑颜，眼角却有泪滑落：“能来到这个时空和你相遇，我死而无憾。”
“不！”
叶之翰把她的手放到唇边，滴落的泪洗去她手上的血迹：“你不会死的！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你说，我还有很多事没和你做，你不能离我而去！”
夏冰的笑越来越淡，眼睛开始散涣，带着最后的力气问道：“我还是你的夏冰么？”
“是！”
叶之翰猛地点头，抓紧了她的手，坚定地说：“你永远是叶之翰爱的夏冰，我的夏冰！”
夏冰的眼渐渐合起来，唇边绽着一朵幸福的笑靥，用紧所有力气说道：“死在最爱的人的怀里，我已无憾！”
“之夏！”
看到她停止了呼吸，苏纯惊慌地大喊：“之夏，你醒醒！之夏！”
叶之翰忽然僵住了，然后，他快速地伸手拔掉插在夏冰腹部的匕首，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插进去。
“之翰！”
苏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疯狂地骂道：“你疯了吗？”
叶之翰伸手抱住夏冰，右手与她的左手紧紧相扣，胸口的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手上的镯子。他笑道：“我说过，你要是死了，我会随你去！”
“叶之翰！”
苏纯大声吼叫着，跌坐到地上泪流满面。
叶之翰抱着夏冰，渐渐地合上了眼。两个人的手十指紧紧地相扣着，再也不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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