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很巧的事,认识她到分开再到认识然后分开,都是夏天。
她叫林桦。
中考完后,托家里关系我顺利进入了我们,小地方的一所普通高中。不过因为分有点低,母亲还是借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供我上学,这钱名曰择校费。我是有些愧疚,但十分不愿让别人看到我一副狼狈样,在大家面前我总说是故意的我不愿上那些重点高中。其实还是咬牙在暑假背单词学数学,为的是高中亡羊补牢。我是极不自觉的人,对很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凉的也快。更何况学习这种事,本来就没多少热度更别谈对他的温度了。
到学校开始都要军训,但是后来我发现不论是否军训,流氓还是流氓,学霸还是学霸,这些称号就像一个既定事实然后跟随我们很长时间,而我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话又说回来,学校里还是我这种普通学生占大多数,就像这个社会一样,普通人多,特别的人少。
舒伊是一个特别的人,她姓刘。在军训时候顶撞教官,被罚在太阳地底下站半小时,看起来貌似挺正常,不过她被罚站的时候唱了半小时的歌。“如果希望别人快点记住你,就做一些特别的事情。自我介绍特别一点,或者在一些场合做一些格格不入的事情,不论好事坏事丑事,你的名字就像被刻在大家脑子里,不会轻易被忘掉”。这是刘舒伊后来告诉我的。刘舒伊就这样按照她的想法让她的名字进入我们的脑海。军训完后有许多男生过来打听刘舒伊,问刚刚唱歌的奇葩女是谁,人们指了指人群中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她。我站在她旁边,她转过头问我,“我很奇怪吗?”“他们总指我干嘛!”我说“你很奇葩。”她不说话,时间仿佛被阳光晒到静止。而人们都很默契的静止在哪里。
人们的记忆是有容量的,你想不断的往里装东西就会不断的失去一些回忆。我们都没法改变,便不断失去那些尽管不美好的回忆。对于舒伊的记忆,多的是对她的伤害和亏欠。无法改变。
舒伊跟我做同桌,老师按照军训队形安排,先坐一段时间,我发现她对学习也没有温度,换句话说,这所学校也并不像他们宣传的那样对学习满腔热血,更多的是对金钱与利益的渴望罢了。从开学起各种费用蜂拥而至,我们像是每天都要还债,被不断索取各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费用。学校因此而乐此不疲。舒伊也抱怨,有时我忘带钱了都会借她的,作为回报我第二天还钱时会给她一个我母亲做的三明治。她吃的津津有味。我看出她是不缺钱的主,缺的只是关心。后来每天我都带给她一份早餐,她不断的夸奖我有一位好母亲,我只是说“你给钱我每天都卖给你。”她白了我一眼,大口吃着那并不饱满的饭。或许满足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义,并不一定都是赚的钱满钵满,有的可能仅仅是能睡几个安稳的下午觉,有的就像舒伊能吃那些卫生的饭。世界似乎很矛盾,有些人手握另一些人的梦想,而另一些人却品尝着有些人渴望的东西。从此看出这世界的公平与不公平。我们都没想过反抗。
我小学开始憧憬初中,觉得升入初中就是希望光明的开始,现在想想,我当时肯定非常高兴的把自己推进地狱,因为无知和彷徨,真的很可悲。中考那会跟着同学还上网打游戏,中考完开始幻想高中,那些稍大些的人告诉我们高中可以肆无忌惮的恋爱,可以明目张胆的上走进网吧,而我们就是在不断被欺骗和不断相信的过程中度过了许多难熬的日子。只因为那些低俗的欲望不堪的成为我们为此奋斗的信仰。
军训完,高中生活正式开始。青年人不断溢出的荷尔蒙伴随着第二特征的发育越发掩盖不住,那段时间我认识了葛一语,她不是我们班的,隔壁的隔壁,她直率到见我就搂着我的脖子说,小哥我很喜欢你哟。我向来对主动的女生没好感,但葛是唯一那种用真性情打动我的女生,所以高中生活伊始我便有了女朋友。她就在我们班隔壁的隔壁。
有天我还在睡梦中,母亲将我叫醒,说有个坏消息,你姑父不在了。我没明白,“什么意思”。“昨天晚上九点多脑溢血,十二点就死了”。我脑袋一片空白,听母亲的安排才穿好衣服,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不知所措的上了车,天还未放晴,我在刮着冷风的深冬凌晨,去往姑父的灵堂。
到达之后,有几个姑父那边的小孩,跪在草席上,毕竟姑父才四十五,守孝的不多,冷冷清清,一个阿姨给了我一身孝服,跪在草席上的时候,我想起舅舅去世的时候,我才一岁,我母亲哭的最撕心裂肺,她说舅舅脾气烈,动不动就生气,但是只要你给他点根烟递过去,他就会乐起来,他最疼的就属你了。可我一点回忆都没有。
看着姑父的照片,我发觉世间所有追求都不如一家平安来的实在。晚上吃饭时看了下手机,舒伊和一语都发了数条信息。
“今天没来学校,我的早饭!”——舒伊。
“你是不是跟隔壁班一个女生谈恋爱啦?她今天有找过你哦!”——舒伊。
“喂,今天你去哪里了!不来学校都不打声招呼!多会才来?”——一语。
我告诉舒伊家里有点事,这几天都不会去学校,帮忙做笔记。告诉一语同样的话。然后关了手机,灵堂里响着悲伤的灵乐,空气中弥漫着香不断散发出的气息。房间后面,一个我们都无法改变的悲伤的事实,姑父的尸体,在冷冻棺材里,安静而安详的躺着。他的眼角嘴角鼻子下都有淡淡的血渍,是脑溢血溢出的血迹吧。
很长时间我一直努力让自己不哭,直到尸体要被送走火化时,亲人要将尸体暖暖才会被送走,但眼泪不能滴在尸体上,姑妈一直伏在姑父胸前,强忍这泪水,我们都沉默了,尸体被拉走时,姑妈依然伏在姑父胸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放。我一直觉得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什么伟大的故事,但我错了,在一份奋不顾身的爱情面前所有伟大都变的渺小。
大概一个星期后我正常上学,什么都没变,我没有过多的悲伤,也没有过多的掩饰仅剩的悲伤,我告诉了舒伊姑父的去世,而她告诉我人每天都在接受不同的馈赠,可能死亡也是一种。所以尽快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