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然倒也不急于入宫,暂且在朋悦酒楼住了下来。祭夜赠与她的卷轴记录着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心法。这几日试着纳气修法,虽有成效却怎么都无法顺利的推动冰魄神珠的神力。金阙每日陪伴她身边,自然看出了她烦心之事。
“主人得神珠时日尚浅,还未能达到人珠合一的境界。此事急躁不得,还需宁心静气,循序渐进。”金阙立在窗格抖动着五彩斑斓的羽毛,仍是那稚气未托的嗓音。
“若是他在就好了!”玉柔然从果盘中取出几粒坚果,示意金阙过来。心中不免又想起了那个梨花雨下的萧俊身影。
“主人勿烦心,金阙给你看样好东西!”金阙在圆桌上跳跃了几下,尖尖的嘴巴伏在桌上,全身羽毛竖立起来。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从它嘴中吐出一颗红色的珠子。玉柔然不禁诧异,竟然是那日被旱魃震断的赤真珠。金阙好像很是费力的吐着,一颗颗红色的珠子陆续从嘴中落到了桌上。玉柔然用手帕一粒粒的收起,正好是一百零八颗。金阙虚弱的躺在桌上,似乎又耗费了它不少的灵气。
“金阙,你要不要紧?”玉柔然没想到它竟然这么有心,将那日散落的珠子全部都收集在体内。难怪它这些时日从未进过半滴水米。玉柔然轻抚着金阙的羽毛,泪若玉珠落在了七彩绚丽的羽毛上。
“赤真珠是佛家圣物,又对主人意义非常。主人只需用金阙的羽毛制成羽线将它复原,便会恢复它的神力。”金阙躺在玉柔然怀里,似乎很是疲倦。眼睛一张一合,最终缓缓的闭上了。玉柔然噙着眼泪,将它放在了床榻上。忧虑的望着它起伏不定的身体,只是不知这一次它又要睡多久。
紫幽正巧端着参汤进来,看见玉柔然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禁有些担忧。
“主子,用些汤吧!”紫幽顺着玉柔然的目光望过去,便看见沉睡的金阙。这鸟倒是长得很奇特,以前从未见过。
“紫幽,我需要你帮我带一个口信。”玉柔然脸色突然一变,从感伤中抽离出来。
“主子请吩咐便是!”紫幽躬身应着,不禁感受到玉柔然身上的一股寒凉之气。
“你把这封信送到浣月皇宫,交给太医白天佑。记得要秘密行事,切勿让他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玉柔然迅速用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用信札封好递给了紫幽。紫幽接过信札,虽有很多疑问却也不敢多言。躬身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玉柔然立在窗前,望着皇宫方向。那气势磅礴的殿宇楼阁在日光下竟是那般的肃穆庄严。而那即将是她命运的伊始之地。
春日的清晨,总带着些薄薄的轻雾。白天佑去宣正殿给玉卿海请过脉之后,便匆匆返回了太医院。路过月央宫,不禁停下了脚步。那奢华的殿宇在迷雾中好似仙境一般,让他又忍不住想起了这殿宇的主人。他始终未懂,当年她是如何舍得这权贵,地位与富贵奢华的生活,去青云山苦修数年?白天佑回到自己的房间,便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他故作镇定缓缓走到书桌旁,突然掀开了内殿的帷帐。正在此时一个人影从窗户跳了出去,白天佑快步去追,除了稀疏的薄雾,却未见半点人影。白天佑不禁诧异,即便是鬼怪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他眼底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是他的幻觉?白天佑不禁揉着眉心,回到了书案前,竟然看到一个白色信封。方知刚刚并非是自己的错觉。白天佑迫不及待的打开信札,俊逸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白天佑目光投向了窗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早春的几株绽放的寒梅。手中的信札瞬间化成了灰烬。
黄昏时分,玉柔然带着紫幽离开了朋悦酒楼去了东郊的树林。紫幽满心狐疑的跟在她身后,心中积压了一肚子的不解,却又不敢多言。玉柔然盘坐在一块岩石上,开始运气练功。此时夕阳的余晖笼罩了葱郁的树林,与冰魄神珠所泛出的金色光芒覆盖在一起,在玉柔然周围形成一道光晕。紫幽立在她身侧,为她护法。也不禁被这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她虽不懂法术,但也知晓玉柔然所修炼的定是上乘仙法。
玉柔然默念着心法,成功启动了冰魄神珠。体内的真气从血脉四处凝聚在丹元,一股温热的气息好似暖流从冰魄神珠中涌动而出,通过法门向丹元缓缓流去。玉柔然终于感受到了冰魄神珠的力量,心中异常的激动。默念心法,急切的想去控制这股力量。正当玉柔然暗喜之时,丹元之气突然向外涣散,那股温热的力量又退了回去。玉柔然强制闭了法门,却被自己的真气反制。真气冲向心脉,一口鲜血便从玉柔然口中喷了出来。
“主子!”紫幽不禁大惊,上前扶住了玉柔然。玉柔然望着掌中的神珠,满眼的失望之色。
“无碍!”玉柔然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又重新静坐在岩石上调理气息。此时林中突然飞起几只丫雀,紫幽立刻拔出了长剑警惕着注视着前方。从黑暗的树林闪出一个黑影,紫幽欲要出剑,黑影却已经来到她身前。
“再往前一步,休怪刀剑无眼!”紫幽一脸冷色,手中的剑已抵在来人的咽喉。白天佑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光看着剑上的寒光,便已知定是个难缠的角色。
“紫幽,是我请他来的!”玉柔然缓缓睁开了双眼,脸色恍白,面无血色的看着白天佑。
“公主,您受伤了?”白天佑很快就发现了玉柔然不妥,顾不上君臣之礼上前为玉柔然把脉。俊逸的眉心簇成一团,迅速从随身的瓷瓶中取出一颗丹药放在了玉柔然口中。
“白天佑,月姌公主已经葬身火海了。这世间也再也没有月姌公主。从这一刻起,你要牢牢记住。我若在听到公主二字,小心你的舌头!”玉柔然缓缓起身,眼中闪出决绝的恨意。晚风徐徐的吹动着白袍,临立在月华之下,宛若君临天下的王者。
“臣……遵旨!”白天佑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心悦诚服。她已经完全脱变了,不再是昔日桃花树下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他有种感觉,眼前的女子将来定会主宰天下。紫幽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不禁惊诧万分。她没想到她一直倾慕的翩翩公子竟然是女儿身,更没想到这位翩翩公子竟然是艳绝天下,貌美如仙的月姌公主。对于月姌公主她反倒不陌生。天下间已将她神化,而青云山的意外,又让她成为了天下英雄心中的遗憾。其实真正的她就隐于民间,她孤冷高傲如一朵雪山的莲花,恬静秀美如一朵夜晚绽放的昙花。即便是男装打扮,也是君子之中的幽兰。玉柔然看了一眼谦恭的白天佑,脸上又浮上了一层忧郁之色。紫幽知晓她今夜定是有大事要交代白天佑,知趣的走开了。
“父皇和母后近日可还好?”玉柔然平息着自己浮躁的心,言语之间多了几分伤感。
“臣至今还未查出皇上所中究竟是何毒,只能暂时用药护住了心脉。皇后娘娘因忧思过度精神一直恍惚。臣虽已用药,只是这心病方需心药医。臣……”白天佑欲言又止,抬头正好看见玉柔然坠落的泪珠。
“你可仔细查过,父皇到底是如何中的毒?玉柔然不禁狐疑,皇宫之内,下毒并非是易事,到底是何人竟如此大胆。
“臣曾经仔细的检查过皇上的膳食的茶饮,皆没有半点线索。皇上所中之毒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并不会立刻致死,但是若是长久服用,定会因此殒命。”白天佑向玉柔然据实陈述着,心中也觉得此事很是诡秘,有人还不想让玉卿海立刻死去,到底又是在等什么?
“你明日便带我入宫,只是……”玉柔然突然盯着白天佑打量了半刻,随即露出一盏耐人寻味的笑容。既然月姌公主已死,那不如就已另外一种身份重生。
白天佑猜测着她留下的半句话,她到底会如何应对眼前危机。即便她恢复了公主尊位,谁又能担保她不会是下一个除掉的眼中钉。白天佑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她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只可惜她回不去,他也回不去了。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早早的就停在了朋悦酒楼,玉柔然和紫幽皆是一身宫中内侍的打扮,匆匆上了马车。车中白天佑已经等候多时,待二人上车之后,便命人向皇宫的方向驶去。马车在光武门停了下来,三人下了马车正好准备入宫,却看见一顶软轿迎面而来。白天佑大呼不好,赶快迎了上前去恭敬的行礼。玉柔然低下了头,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轿子。此时轿帘子已经掀开,玉柔然清楚的看到了轿中的人正是金王。
“主子,怎么会是他?”紫幽不禁有些紧张,低声在玉柔然身边说道。金王识得她,若是被他认出,定会惹来麻烦。
“别害怕,你只要低着头,他应该不会注意到你!”玉柔然安慰着紫幽,从容不迫的扫了一眼白天佑。
“白太医,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出宫了?”金王闻着茗烟,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白天佑身后的玉柔然。一丝惊诧划过眼底,却没逃过白天佑的眼睛。
“回王爷!臣特意去百花林为皇上收集早春的精露,自然晚不得!”白天佑一脸谦恭之态,言语却带着一丝孤傲之气。谈笑之间,却不失正气。
“白太医真是辛苦了!也难怪皇上如此宠信!本王刚刚下朝,就不耽误白太医入药了。”金王眯着双眼,似笑非笑示意随从放下了轿帘。
“恭送王爷!”白天佑立在一侧等待着金王轿子离开。正当他以为顺利过关之时,轿子又突然停在了白天佑身边。金王撩起了轿子的小帘,脸上肥肉推在了一处,笑得好似一只偷腥的猫。他示意白天佑上前,与他窃窃私语几句。紫幽躲在玉柔然身后,不禁将帽子压低了许多。
“王爷,臣过几日便亲自送去府上!到时定让王爷满意!”
“恩,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白太医了!”金王听着白天佑的话很是愉悦,鼻子又忍不住深吸了几下茗烟。此时一阵清风,将一些茗烟吹散在空气中,紫幽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立刻引起了金王的不悦。
“王爷恕罪,恐是早上取精露受了寒,奴才再也不敢了!”玉柔然生怕金王认出紫幽,立刻替跪在了轿前请罪,吸引了金王的注意力。
“这奴才看的甚是眼生啊!”金王露出狡黠的目光,很是不悦的向白天佑问道。
“王爷恕罪,是刚入宫几日的奴才,尚不知深浅。还请王爷饶恕他冲撞之罪。”白天佑也不禁捏了一把汗。不得不向玉柔然投来赞许的目光。
“罢了!罢了!白太医,本王的事,你可千万别忘了!”金王笑得很是猥琐,终于放下了帘子,最后还不忘嘱咐一句。
玉柔然跪在地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轿子,目光中却沉淀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