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冬天并不寒冷,没有飘雪,没有冰霜,只是风声很大,吹得糊窗户的纸哗哗的响,屋子里头火盆里的炭已经有燃尽的迹象,暗红的一团,看上去行将就木的样子,落在每天在这个时候都会莫名其妙清醒过来的女孩眼里就显得有些膈应。坊间的大道上巡更人梆梆的敲击声和独特的吆喝声准时响起,一慢四快,由远及近再渐渐消失。带着一点点迷蒙,身量小小的女孩子躺着笔直,瞪得奇大的眼睛里倒映着头顶床帐上绣着的穿花蝴蝶,而在被子外面交叠着的左手却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右手虎口上那块被传得颇有些不同寻常的褐色胎记,思绪远远的离着身体,有些不着边际。等回过神的时候两只小手已经冻得冰冷,火盆里的火也燃尽了,幽幽的环视了四周一圈,女孩子叹了口气,收拾好脑海心里飞快闪过的那些无足轻重的前尘往事,揉揉鼻酸眼热的脸,一边平复好心绪,一边调整好睡姿,紧了紧身上的锦被,翻了个身面朝里,开始细心规划着今天一天的生活。
其实倒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左不过是在保证日常的生活享乐之外学着这个气度姿态像极了初唐但是细枝末节又迥然不同的时空的女子的样子,照着这个时代的规矩,举手投足间拿捏着分寸做一个合格的甚至是出众的大将军家的嫡小姐,讨那些掌握着权利的大家长欢心,然后为还无法主宰人生的自己某一个比较舒适的人生,留下一些轻松愉悦的记忆罢了。虽然有一些气闷,但是对于现在才七岁的自己而言,就算心中有鸿鹄之志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虽然在曾经看过的那些宫廷小说里头的确有不少女孩子还是总角之年就可以翻手成云覆手成雨的,然而作为一个并没有分好异能或者神人相助的普通幽魂来说,每天谨言慎行不露出分毫与这个时代不符的端倪从而维持现在这个还说得过去的现状就已经让她身心俱疲了,自然是没那个时间和心力去忙那些有的没的;而至于那些每天言不由、衷虚与委蛇、左右逢迎,按照一个戏子的标准要求自己,分好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本心什么的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都是些为了活着必须做的寻常事罢了,有什么可以苛责的呢?
没有地暖之类的供暖措施火盆又半死不活的闺房还是冷得可以的,连续打了两个哆嗦之后,缩成一团的女孩子没来由的开始怀念起现代化的生活,当然不是第一次了——当她深吸一口气憋气摸黑起夜却没有卫生纸时,当她病得半死不活然而太常寺的庸医却各种乱跳大神时,当她各种思慕慕斯蛋糕,麻辣烫,土豆牛腩,西红柿炒蛋,玉米松仁儿,地瓜丸,榴莲糖然而却只能和餐桌上的各种饼,相貌古朴的“糕点”,生鱼片,秋葵芹菜鸡鸭羊之类或煮或烤或蒸或炸的常见菜品面面相觑时……她都会分外怀念那些在现代的科技发达的岁月,连带着她记忆中最残酷最惨烈的岁月也变得鲜活而让人感慨难以忘怀了起来——兴许是双手沾了血腥味的缘故,她的灵魂身处似乎也留下了躁动的残忍的因子,而他们正因为这温吞的没有任何刺激和恨意的时代而狂躁不安——倒也不是完全消弭了怨恨,只是已经不相干了,无论是曾经的过往还是那些曾经把苦难强加在她身上的人,她都已经用那副残躯,那滔天的恨意劈杀了他们,所以当她带着倦意和释然终结作为楼心月的人生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放下了,但是她所希望的终结却出了差错,于是被迫中止幼小生命的无名男婴记下了那个让她在没有任何药物麻痹的状态下,被碾碎了浑身的骨头,和着血水和泥水,在矮墙跟下咽了气的紫袍玉带的老男人的脸。于是就仿佛是前世今生一般,前生接下的因,今世作为赫连家大小姐的赫连归蝶则必须要讨还。只是因为她现在年纪还小,还没有那个报复的能力和实力,况且她还有太多不知晓的事,有了第一次成功虐杀仇人的经验,她便开始喜欢上了这种站在天上把一切掌握在手心里,然后翻手成云覆手成雨的姿态。
仿佛是握有无上权力,可以任意降下杀伐的神袛,强大蛮横而美丽,眼馋得她忍不住伸出舌头,流下口水……
思绪还在神游,忽然,鼓声和钟声伴着阵阵鸡鸣响起,下意识的精神一凛,女孩子伸展了蜷缩的身体,合上眼睛,躺得笔直,仿佛是唤醒了另一个人格似的,从这一瞬间开始,楼心月消失了,现在存活的是骠骑大将军赫连勇的嫡长女赫连归蝶。
须臾,有人轻轻的敲着门板,然后有一列女婢拿着盥洗用具鱼贯而入,两个穿着青色夹衣夹裙的女婢拉开合着的寝帐,带着十分凛冽的寒气和有一点点铅粉的味道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女孩子的被面,奇异的,带有特殊水乡调调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小娘子一夜好睡,是时候该起了,夫人染了风寒,小娘子应该早起侍奉汤药才是。”婢女的声音细细软软,给人一种犹在梦中的呓语般的错觉——这丫头唤作晴绾,原先是主母身边的丫头,家生奴才,平日冷眼旁观倒是举止稳当,只是无什特色,又谨小慎微,所以平日也不会对她主动关注。任由晴绾唤了几声,归蝶才揉揉眼睛懒懒的坐起身来。
“什么时候了?”童女的声音很是稚嫩,清清脆脆的,带着一点点撒娇和刚睡醒的慵懒,很是天真可人。
“刚过五更三点。”晴绾帮她拢好衣襟,披了一件半旧的厚袍子,另一边的婢女半蹲着用新拧的毛巾给她抹脸,出于本能的眯起眼睛,微低下头,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婢女虽然低眉顺目但仍朝气蓬勃飞扬的眉毛眼角,长长的睫毛以及有别中原女子的肤色发色都让归蝶感到十分愉悦——这个丫头叫做赏奴——本来就是因为她父亲的战功赏的牲口,名字也就随口一起,只是这丫头虽说年纪不大,身体也没太长开,但是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平日看着是个心思活络的,举止也不够合乎礼数,但是奈何归蝶要了来,夫人倒也就罢了,只是嘱咐晴绾和她的乳母好生看着,切莫惹出乱子。
两个婢女收拾得十分熟练,须臾便一切收拾妥当,在黄澄澄的镜子里略微照照,里面是一个一层一层被厚厚的裹得严实的小团子,头顶上盘着两只团子,一张脸也是白白嫩嫩圆润有肉,整个人都像一个球似得。归蝶叹了口气,好圆啊,一点都不符合现代的审美,也不知道长大之后到底能不能瘦下来啊……
“小娘子,夫人起了,娘子需得快些。”晴绾在身后低声催促,声音柔软,这边第二波鼓声也已经响起,再次拢了拢衣襟,女孩敛容颔首,说,“那就走吧。”
出门的时候天色还不大明朗,远处的天空透着一点点光亮,但是四周的空间却还是暗沉的,需得有婢女在前面提灯先行,身边有人搀扶方能走得流畅。此处正是后院内宅,所以风姿清俊,回廊小径盘旋回绕,花木掩映,因为时间有些赶,所以特意挑了一条僻静的鹅卵石小路,迎面有仆从婢女形色匆匆的走过,手上端着盥洗用具还有时鲜簪花什么的,归蝶冷眼看着,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多亏了身边的晴绾扶住。凸出的石子儿硌得脚心有点儿疼,身后的赏奴眼睛顺着归蝶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些穿红戴绿收拾周正的丫头,撇撇嘴,然后凑过去低声说,“看着像是大郎家管家娘子的婢子……真是惫懒,已经这个时候了。”
归蝶扫了她一眼,倒也不好表示什么,理理衣襟,举足向前。再往前走几步便是一座拱桥,走过去之后便是母亲的庭院,院子的角门已经开了,有母亲的婢女唤作婉娘者已经等候在那里了,遥遥的看见归蝶一行人走过来,便已经迎了上来,脸上都是亲昵的笑容:
“小娘子好生勤勉,自从分院独居之后便日日都是这样早,夫人才醒就听见你们院子里丫头来问安,刚刚还夸赞呢。”
“婉娘言重了,晨昏定省,侍奉双亲本是天道人伦,哪里有什么值得赞赏之处呢?无外乎是孝义和本分而已。”
“夫人的风寒已经差不多大好了,只是昨晚还能听见一两声咳嗽,想来是惦念小娘子所致。”婉娘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向归蝶行了一礼,归蝶见了也是半认真不认真的还了一拜。装作天真恭顺状,两人携手一起向前走。早有小丫头打了帘子,举足进去的时候,归蝶下意识屏住呼吸,但是仍然有浓郁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香料的味道伴着强大的热浪,强行钻到归蝶的鼻子里,呛得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边侍奉簪花的奴婢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转过屏风,进入内室,里面归蝶的母亲正穿着单衣散着头发吊着眼睛,梳头的侍女在给她用沾着发油的梳子梳头,有四五个小丫头端着放着义髻发簪和各色钗钮的盘子围在她身后跪了一圈。归蝶见四周的丫鬟奴婢都恭谨肃穆而且面露战战兢兢的神色,便知道这个半老徐娘应该又是想找自己儿媳妇麻烦。
“娘娘一夜好睡,风寒可是好些了?汤饭可吃得香甜?夜来风大,要好好保暖才是。”为了待会儿看好戏,归蝶做出跪下的姿态,脸上也扮出乖巧恭顺的表情。母亲在镜子里看见归蝶于是便转过身来,脸上立时浮现出来笑容。摆了摆手,梳头的婢女忙停了动作。离归蝶最近的婉娘在归蝶膝盖及地之前已经把她扶了起来。归蝶嘴里还说着讨巧的话,身体却已经被母亲揽在怀里,母亲上下摸着归蝶的衣服和头发,只觉冰冷一片,而且看归蝶的脸蛋和鼻尖都有红红的印记,忍不住心疼道,
“真是可怜见,外面这般冷,旁的官家女子就算是家中大人要求着也未必会早起问安,咱们家明明是免了晨昏定省的了……唉,真真是难为你还有这份心,”母亲伸出柔软细腻养尊处优的一双手抚摸着归蝶圆圆的脸蛋,帮她暖着,脸上更加露出怜爱的神色,继续柔声细语,细细叮咛,“这几天天气越发寒冷,身边人失职忘记叮嘱你添加衣服,你自己切勿忘记,婢子的贱命如同畜生般轻贱,杀千百万次也不值什么,只是你的身体娇贵,又是父精母血养的,当好自怜惜,切不可自轻自慢才是,你可晓得吗?”
“是,蝶儿自是时时谨记,片刻不敢忘怀,这是娘娘同样金体贵重,也当万般小心保养才是。”这边母亲和颜悦色的说着,那边归蝶半倚在母亲的怀里,但是却还是叉着手,样子乖巧恭谨,一副不敢废礼的闺秀样。虽然她对母亲做出这样处处守礼的样子确实有些疏远,但从来到这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有了这样的认识:
抛开什么祖辈父辈的财富地位那些虚的,归根究底,她只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是什么呢?是这个时空最不值钱的东西,哪怕因为她出生之时颇有些不寻常的异象,让这些敬畏之心过头的古代人对她多多眷顾些,然而说到底,她的命运仍然掌握在那些大家长手里。那么在她出阁之前暂时的这个偌大的府邸里,谁才是对她帮助最大的大家长呢?豪无疑问是她的母亲独孤氏——独孤,代代相传的门阀大族,出过无数青史流芳的大人物,能够经江山易主的大变乱而荣宠不衰,而且最重要的是,能够世世代代让自己家每一代的嫡长女享有国母之荣。她的母亲是独孤家的嫡次女,她的姐姐是当朝太后,其侄女一代除了朝天子的原配,竟然再无女子,可当今天子有四子,均年龄尚小,尚未婚配,在现在国本未立的情况下,朝堂上的几股势力为了日后荣耀权利的延续把自己家的直系女眷嫁过去以表“我和你是统一战线的”之类的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了……所以说,如果能按照独孤氏的好恶来约束自己,那么有朝一日把持内廷,母仪天下,最后达到自己内心所希望的无上权力,再劈杀那个让她厌恶的人不就是水到渠成了吗?
这样做的话,虽然战线拉得有点长,战术也有点迂回,但是却是最容易实行的。而且说起来平日里讨好母亲,偶尔在这高墙之内找点什么乐子,其实时间也是很快就过去了,比如说,现在……
“阿娘,可是起了?这一夜北风紧,几乎冻杀我也~”遥遥的听着有女子故意拖长的,妩媚入骨的声音飘进来,虽然带有一点点别扭的味道,却是像涂了催情药似得,仅仅是听了浑身酥麻。母亲原本慈爱的脸色瞬间变得厌恶和不喜了起来,归蝶见了立刻从母亲的身上下来,立在一旁,面色如常。
垂下眼睛,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真是的,都多少次了,竟然还学不乖,明明知道自己的婆婆只喜欢那种恭顺知礼,进退有度,谨言慎行的女子,你一个胡人出身就不高,还敢在她的庭院公然喧哗,你……有脑子吗?心里想着,这边她的嫂子竟然已经自己打着帘子含笑走了进来,只见她肤色白净,额头不高,但是发际线却比较靠后,眉毛挺细但是却精心描摹了,所以显得很是匀称修长,眼窝很深,眼睛极大,瞳色也浅,是那种澄澈的琥珀色,鼻梁高而挺,嘴唇却薄——样子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自然是上层的,然而在家中长辈看着却是福薄克夫的,而且那身段也是细的不得了——虽然当今天子偏好纤细之风,然而她的母亲赫连氏作为老一辈却是坚持认为风雨肥美的妹子才好生养……就比如说归蝶现在这样,赫连氏一直认为她圆圆滚滚的一团就是生的极好的……一头栗子色的微微卷起的头发梳的高耸巍峨,其间插了满头钗子步摇,走一步响一声,晃三晃,一副十分沉重的样子,看得归蝶觉得自己的脖子头皮都痛了起来,只见她轻飘飘的走过去,微微一俯身草草一拜就算了事,嘴上也是敷衍的说着:
“阿娘起得好早,倒显得媚儿惫懒了,”女人嘴边的笑容甜的腻人,然而眼睛里头的光却是暗的,只见她把头转过归蝶,歪着头说,“竟然连小娘子都这般勤勉,媚儿这般不守规矩可是真真该打。”
“嫂嫂言重了,小蝶只是偶尔起得勤了,嫂嫂日夜持家,又当当诞下我们的小侄女,已然是需要好生调养的。小蝶一个闲人,既无法像父亲兄长那样纵横沙场扬我天威,也无法像次兄那般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就算是协助嫂嫂操持家计,处理些内院之事也是不远远不能够的,唯有承欢膝下,以恭顺孝义供娘娘展颜解闷而已。”嘟着嘴巴,面露柔顺羞愧之色长篇大段的说了一气,眼睛看着嫂子,见她的脸色由白变红再变白最后转换成一片灰败之色,心里那些蠢蠢欲动的狂躁因子终于稍稍得到了满足。眼角余光瞥见母亲脸上隐隐有怒意,于是颇是得趣的收住了话头,只等独孤氏口出恶言,她才能好好观戏。
“呀,竟已经是这个时候,娘娘怕是已经收拾详备了,”然而好死不死的他那个一直在国子学混日子的二哥又突然闯了进来,用他那清爽的笑容恰巧的把刚刚酝酿得不错的气氛瞬
间被破坏了。
哈……是故意的吧,果然是个爱管闲事的,同样也是个嗅觉敏锐的。大抵是闻出了什么吧?竟然次次来得这般及时……每次她要找点乐子给这个女人难堪时他都会准时出现,切,可千万不要是因为看上了这娘们儿才好……
“小蝶真真是日日都起得这般早,为兄自愧不如,真是该罚该罚~”二哥朝着她长长的做了一揖,笑得温柔,一双桃花眼明朗如星,透着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那你说,该如何罚你?”见着这个风流俊俏的儿子,母亲忍不住露出笑意,把她嫂子晾到一边,只是含笑和他说话。
“恩……且让儿子细细想来……”只见他做出思索状,沉思许久才为难道:“怕是起得太早了,脑子现在正十分愚钝,一时间竟想不出,只是听闻如今天子脚下的官家小姐闲时都以圈养野兽互相攀比做戏,也不知小蝶可是喜欢……”。
归蝶觉得额角都突突的跳了起来,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扑面而来……
“自是这般,那就替小蝶寻几头凶猛的野兽来,”顿了一下,母亲重新转过身,身后的婢子重新替她梳理头发,然后声音再次响起,“前些时候收到端国公家的书信,说是宴请百官家的小姐一起去他家院子里观兽斗兽为戏,”这样含笑说着,铜镜中倒映出的脸上却不自觉的流露出嗤笑嘲讽的表情,“只是文儒书生,竟也敢与我大将军府斗兽,真真是奇事一件。娘可先说与你们,不许输与他们,否则回来仔细你们的皮!”
“娘娘请放心,儿子亦是生来不知输为何物,妹妹虽小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角色,定不会让娘娘失望。是吧,小蝶?”说完颇有些狡黠的低头看向她。
“这个自然。”归蝶只觉得心好累,有点烦。
哥们,你真心闲得可以……
婉拒了母亲留下吃饭,两个人一边挑起帘子走出去,一边听到了母亲在屋子里头训斥的声音,有那么几句随着风声飘进两个人的耳朵里,
“下个月这个时候就是千秋节……宴会是万万不会交由你操持,且绝了这份念想……”
“且看顾好你的女儿便是,我赫连家内院的事以后都不会再交给你……”
“贱婢无理,婉娘且把这头牲口打将出去!”
真是的,竟然没能亲眼看到好戏,真真可惜……怀着抱怨和戒备的心情朝身边的人看过去,只见他一副心情极佳的模样,归蝶收回眼,低头走自己的路。
真烦啊,这个莫名其妙的古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