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杜蘅第二次进醉仙楼，和第一次的犹疑不决不一样，这次，她已经决定好了怎么做。
虽然，昨天就说要来这里，和苏言说清楚，不过昨天哭得太累了，杜蘅回到房后，哭累了就倒下了。所以只能改为今天早上了。
可能是因为还未到饭店，客人没有像上次那么多，杜蘅甚至没有看到林溪。
这次，带她去南柯梦回的不是上次的赵行，而是苏言的随身小厮，杜蘅记得他叫吕三，上次就是他送杜蘅出门的。
杜蘅到达南柯梦回时，就看到了坐在房中的苏言。
萧睿瑾好像不在，只有苏言一个人。和上次的衣裳是同样款式，只不过是白色为主调，绿色为辅调的衣裳，还是和上次一样的发型，给人的感觉也和上次一样。
只见他正坐在房中，身侧放着一盏茶，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卷纸，不，应该说是一幅画。
听到吕三的禀告声，他放下手中的画，站起身对杜蘅道：“婉清，你来了”。
等杜蘅坐下以后，他问道：“婉清，你想清楚了吗？”
杜蘅点点头。
苏言立时高笑起来，那眉开眼笑的样子，更衬得俊美非凡。
有那么开心么？再说他怎么肯定自己的回答是他想要的。
“如此甚好。”
杜蘅疑惑，“你是如此肯定吗？”
苏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我不知道你的决定是什么，但我猜得出你的心想选择什么。”
这种敏锐，杜蘅哑口无言。
苏言继续道：“再说，我已经说过，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怨你。若你一直犹疑不决，痛苦的是你。我不想让你痛苦。所以，现在你有决断了，不管于我是好是坏，我想既然是你选择的，那定是能让你觉得开心的一个”。
他不仅敏锐，而且贴心，或许，如他所说，他的确是个好哥哥。
这样一想，杜蘅觉得自己好像太不自知满足了。不管是杜家的众人还是苏言，都全心全意在为自己着想，可自己呢？总是犹疑不决。
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就不需要再迟疑了，要不然只会让更多的人担心自己。所以，“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家”。
听见这话，苏言的眼光一闪，果然如他所料，从那日见面起，他就知道，苏婉清会做出最终决定就是这个。
他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然后又问，“那我们择日动身？”
苏婉清摇摇头，看着苏言道：“哥哥，我想再等一个月。”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想等我替父亲过完寿辰，再跟你走？”
“杜先生的寿辰”？
“嗯，就在五月初六”。
苏言道：“既然是杜先生的寿辰，为人子女，你理应该为他庆祝。而且，你也趁机可以和你的朋友道别。”
他的话，显然考虑到了杜蘅目前的顾虑。的确，此去，或许再难见面，这不是夸张，而是一种事实。
路途遥远，不能再经常回来是一说，就算以后能回来，也许以后世事变迁，不能再如现在这样。
所以，杜蘅道：“没错，我还没跟朋友告别，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
她停了一下，看了苏言一眼，继续道：“我原本就和他们说好了今年要一起为父亲准备寿辰的……”
虽然杜尚一再强调不必为他的寿辰多做准备，但是他为村中人授课这么多年，即使不做大量准备，但是村民和他的学生还是为他庆祝。
原本，杜蘅和林溪几人就说好了，今年要为他好好庆祝，毕竟他们已经长大，以后他们会越来越忙。
只是，杜蘅没想到自己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这是一次告别的机会。
可她还是害怕苏言不同意。
看出她脸上的担忧，苏言道：“你不必担忧，我已说过，为人子女者，自是该尽孝道。虽然杜先生不是你亲父，但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也胜过亲父。”
他的话，简直说到杜蘅心坎里了，或许，这个兄长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也因此，对于未见过的父母，她也更有种期待感来。
苏言继续道：“只不过，待杜先生生辰一过，你就不能再多做耽搁，以免父母挂念。”
杜蘅点头，道：“那现在？”
苏言抬手，道：“我会动身回家，告知父母一声，我想他们也不会介意再等你一个半月的，你就好好的为杜先生寿辰做准备。”
“你要回去吗？”
苏言点头，道：“出来已久，大多事信中不能详细讲清，具体事情，还是要当面和父母说清。所以，我这个月就不在这里了，等杜先生寿辰时再来接你。”
说到这里，苏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苏言问杜蘅道：“你的生辰是何时？”
既然杜蘅被收养，那定是不知道自己，也就是苏婉清的真正生辰了。所以，苏言有此一问。
虽然问话有点奇怪，但杜蘅也没做考虑，她道：“七月初五。”
“婉清，你是怎么知道你的生辰是七月初五的？”
“我听母亲说，他们捡到我时看我的样子不足半年，便以半年为算，再以捡到我的日子为记，就是我的生辰。”
听到杜蘅这么说，苏言点了点头。虽然在知道婉清被杜家夫妇收养时，就知道他们视她为己出，没想到这么小的事都想到了。看来，真的要好好感谢他们，对婉清的多年收养和贴心照顾之恩。
“婉清，杜先生和杜夫人考虑得真周到。”
他看着杜蘅，道：“婉清，你还不知道你真正的生辰吧？”
真正的生辰？杜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苏言这么一问，杜蘅猛然想到，自己所谓的生辰，只是杜蘅的，而不是苏婉清的。
从小就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何人，自己是何人的人，怎么会知道所谓的生辰呢？所以杜蘅点点头。
苏言继续道：“你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三，而不是七月初五。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在我们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还有人为你过着生辰。”
生辰是十一月十三，那就是说，“今年，我不是年满十四，而是年满十五，要及姘了。”
年满十四？照时间推断，如果生辰是七月初五的话，确实是今年七月初五年满十四岁。苏言点点头。
杜蘅问完，才猛然惊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这种想想就能知道的事，居然还问。
真没想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算小了一岁。不过不管是十四还是十五，能在这里过完今年的生辰再走，那也足够了。
说清了这些，苏言道：“你和杜先生可说好离开的日子？”
杜蘅点点头：“我和父亲说好了，再留些日子再跟你回家，父亲说我自己决定，你同意就好”。
“既然杜先生同意，那就定为五月初七动身吧。”
听到苏言赞同的话，杜蘅露出了今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她开心的道：“谢谢你，哥。”
她停了一下，道：“那父母就劳烦你说一声了。”
苏言点头，揉揉她的头发，道：“父母那里你无需忧心，我自会处理好。你就安心为你想做的事准备吧。”
他的动作亲昵，做得无比熟练，他的语气温柔，就像对待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而不是才刚相认几天的人。
这一切，都让杜蘅觉得无比的和谐，没有半分违和。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骨血深情，血缘牵绊吗？
耳边传来苏言的声音，杜蘅听到他说，“一个月的时间，也能让我多些时间，为杜家人备份大礼，以报答这么多年的恩情。”
大礼？“哥，父母不在意那些的。”
“婉清，在不在意识杜先生和杜夫人的事，可对于哥哥来说，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只能以小小心意，聊表谢意罢了。”
她敲了敲杜蘅的额头道：“你就别担心这些小事了，我能处理好，你就好好的过完生辰，等我来接你就好。”
这一刻，温情弥漫，从小没有享受过依赖人的杜蘅，突然觉得，有这样一个哥哥让她依靠，是一件十足幸福的事。
“我知道了，哥哥。”
一切说通了，突然觉得所有的隔膜都消失了，杜蘅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的视线四处转动，掠过茶盏，看到了旁边的那副画卷。
那是进来时看到苏言在看的那幅画。
“哥，这是什么？”
看着杜蘅指的那幅画，苏言道：“你说的是这个？”
杜蘅点头。苏言道：“那是一幅丹青画。”
说道这里，苏言扬眉笑道：“多亏这幅画，我才知道萧睿瑾那小子没有在说胡话。要不然，光听他的片面之词，我定以为他在唬我，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了。”
“也许还会错过和你相认的机会？”
和自己有关？“那……”
苏言也不多说，他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杜蘅依言，拿起画卷，在手中展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画中的景色在就全部展现在杜蘅面前。
丹青，因为绘画中常用朱红色和青色这两种颜料，所以称之为丹青。不同于常见的水墨画，丹青，可以展现出人们看到的色彩，比起水墨画的清远隽扬，丹青画重在写实。
杜蘅自认画艺并不算特别高超，但在杜尚的渲染下，她相信她的欣赏能力也不俗。所以，她可以看出以前这幅丹青的不俗。
红色的亭柱，琉璃瓦顶和黛瓦，青色平铺的石砖，凉亭外满山的粉色桃花，迷蒙的山雨以及娇艳欲滴的雨珠，一笔一画，都让人觉得，那是人间仙境，更让看的人仿佛身临其境。
可这幅画中，最让人惊艳的却不是这副美景，而是画中的那个女子。
那个在雨中凉亭里屹然站立的女子。她的满头青丝随风轻扬，一袭素衣被风轻轻的吹起，好似随风而去。
明明只是素衣墨发，着墨也不是最多，落笔也不是最精，就是脸上唯一的亮色红唇，也只是用了最淡的朱红。但即使只是寥寥几笔，却也衬得这名女子，恍若雨中仙子，花间神女。
而最最吸引人的，是那双仿佛呈着满天星光的黑眸，更是让人觉仿佛要被吸进去了。
这是他们隐山初遇的场景，没有萧睿瑾，没有晏安，只有她。
画中景色，杜蘅已经看过无数遍，可她从不知道能有这样美。画中之人，她揽镜自照，不知看了多少遍，可她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美。
这是那个她看了无数遍的地方和人吗？
“你觉得画的还不错吧？”
岂止不错，是很不错了。不过杜蘅还处在震惊中，不能及时回答。
苏言继续道：“我们几人中，就属睿瑾画艺最好，在京城中，也是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
杜蘅回过神来，赞同的点点头。
苏言道：“京城中想求睿瑾一幅画的人可不在少数。”
他停了一下，“不过，我觉得这幅画还马虎。”
还马虎？要求得多高。
“都没有画出婉清的七分神韵，勉强也只有三分而已。”
对于这样偏私的哥哥，杜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看你的样子，还挺喜欢的，你就收着吧。反正画的也是你。”
给自己？虽然画的是自己，可不是自己画的，就这样随随便便给自己。这，杜蘅不知道要不要收了。
不过，“萧公子呢？”
“睿瑾，他有其他事出去了。”
什么事？这好像和自己没关系。杜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杜蘅抬头看了看天空，出来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哥，我想我要回去了。”
苏言觉得相认以来，还没好好的让杜蘅吃上一顿。
“哥带你去吃午饭。”
知道苏言的意思，不过家人还可能再等。
“哥，我出来时，和母亲说好了，若是和你去了，定会害他们久等，我想以后吧。”
既然杜蘅这么说了，苏言表示理解，那现在就要告别了。
“婉清，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动身回京，就不去和你告别了，等七月，再来归隐镇接你。”
虽然相认才不久，可苏言的关心她懂。
“恩，知道了，哥。萧公子？”
因为这幅画，杜蘅觉得很想见到他，又有点害怕见到他。
“睿瑾也要和我一起回京。”
他也要回京了，和哥哥，明天就要走。那要很长时间不能见到他了吧。
这几天，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但静下心来，心中有时也会浮现他的身影。
“那麻烦哥替我跟萧公子告别，明天，我就不来送你们了。”
苏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