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蘅，你不要听宋彦哥他们胡说。”
林溪的声音，打断了杜蘅的思绪，她抬头，疑惑：“？“
林溪道：“就是那个和阿三哥坐在一起的人”。
杜蘅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说话声音特别大的人？”
林溪摇摇头，“不是”，他停了一下，“你说的是阿三哥啊！没错，就是他。不过他声音确实有点大。”
林溪松了口气，幸好杜蘅没听到自己说什么宋彦哥他们说的胡话什么的。
“其实阿三哥他人很好的，你别看他人看起来有点凶，但他就是声音大了点。”
杜蘅点点头，确实如此。虽然那个阿三，看起来威猛高大，声音也很大，比起杜蘅刚刚看到的清秀的几人，更是算不上清秀，但这样大的酒楼，留这样一个人，就说明这个人有不俗之处。
不过，就算是真的和长相一样很凶，杜蘅也没有什么介意的。
杜蘅双手交叉握着茶杯，茶，她一口也没喝。
听林溪说完这句后，她点点头，看着林溪道：“林溪哥，你在这里一切都好吧？”
林溪抬头看了一眼杜蘅，飞快的低下头，道：“恩，一切都好”。说完又偷看了杜蘅一眼，接着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他这个样子，让杜蘅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怪，她抬眼，看了一下，虽然出门前没照镜子，但也不会有什么奇怪的。
难道，她看不到的地方没弄好，于是，她开口问道：“林溪哥，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听见她的问话，林溪连忙抬头，坚决的摇摇头。
杜蘅，“那你……”
林溪连忙道：“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穿的衣服，你好像以前从没穿过。”
原来是这样啊！杜蘅点点头，道：“是啊！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穿这种衣服，所以诗语送我的这件衣服都没敢穿。最近在整理东西，翻出来了，觉得要是再不穿，就要晚了，所以，就穿出来了。”
她停了下，小心的问道：“是不是，很奇怪？”
这话，又让林溪连续甩了甩头，他道：“没有，你穿起来很好看，很适合你。”他的声音渐低，“我很喜欢”。只是，这句话，杜蘅没有听到。
看着又一次低下头去的林溪，杜蘅犹疑良久，还是开口了。
“林溪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林溪点头，道：“是啊，十多天了”。
没错，从上一次，在醉仙楼遇到林溪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林溪道：“我们这一阵太忙了，以前我只听说桃花花季镇上会很忙，可等我真正在醉仙楼里面，我才知道有多忙。”
说到这里，他看着杜蘅，看起来有点害怕杜蘅生气，连忙道：“不过，等过了四月，我们就没那么忙了，到时候，就能每天都见面了。
要是从前，听林溪这么说，杜蘅一定会点点头，只是，这次，对她来说，五月，这是一个特殊的月份，因为，她要走了。
杜蘅的沉默，终于让林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好像从进门开始，杜蘅就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蘅，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从刚才开始，杜蘅就已经再考虑怎么开口了，已经决定了不再拖拉，再说这也是早晚都要说的事。
于是，杜蘅抬头，双眼注视着林溪。
要是从前，被杜蘅这样看，林溪的视线一定会逃离，只是这次，林溪可以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杜蘅即将要说的话，都有点让他害怕听到，害怕知道。
因为，杜蘅的眼神，他可以清楚感觉到，那份说不出的感觉。
看着林溪，杜蘅道：“林溪哥，我要走了。”
走？林溪心中疑惑脱口而出：“小蘅，你怎么要走，发生了什么事吗？”杜蘅到底怎么了？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要不然怎么会刚来就要走了。
听明白了林溪的疑惑，杜蘅摇摇头，道：“林溪哥，我不是要走了”。这话，虽然听起来和前面的有点矛盾，但林溪没打断杜蘅的话。
他听杜蘅继续道：“我要离开了，离开归隐镇，离开归源村了。”
这……林溪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先不去想原因，在他想象中，就从来没有想过杜蘅会离开归隐镇的一天。
这消息震惊了林溪，杜蘅说完也沉默了。
良久，林溪道：“小蘅，是你们家发生什么吗？是不是老师他们……”
后面的话，林溪没说，因为，在他想来，那种想法，连想想都觉得荒谬之极，所以他没说出来。只不过，既然不是那样，那为什么杜蘅会有这个决定？
最后，无数的疑问，只换做一句话，“小蘅，你，为什么？”
解释说多了，也不会决定有什么难开口了。
所以，杜蘅轻声道：“其实，你们一直都不知道。我其实不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女儿。”
“什么？”不是老师的亲生女儿，这也太……林溪再一次震惊了，从小和杜蘅一起长大，他也没想过这样的事。
杜蘅点头，向林溪娓娓道来。
从那段往事，到亲生家人找来，当然中间跳过了自己和杜家人的对话。
听完了杜蘅的话，室内一片沉默。杜蘅抬起茶杯，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等着林溪开口。
“所以，你上次来，就是来见你兄长的？”
杜蘅点头。
“他就是你说的萧公子吗？”
听林溪提到萧睿瑾，杜蘅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快速的跳了一下，她连忙否认道：“不，他不是我长兄”。
这话有点急，说完，杜蘅才觉得自己有点怪。不过，幸好林溪没发现。
“那，他叫什么？”
杜蘅吸了口气，道：“就是和萧公子一起的，叫苏言。”
“苏言？”
杜蘅再次点头，道：“你知道他吗？”
林溪摇了摇头，又点头道：“其实也不算知道，我只是远远瞧过一眼，没看清长什么样，只是觉得看起来很不一样。”
是啊！气质卓然，不同于常人，即使没看清长相，但远远一撇，也足以让人难忘。和自己，就像云泥之别，是两个世界的人。
苏言，定然是身份不一般的人吧！那杜蘅以后，会不会和苏言一样，离自己远远地。
不想，很不想，非常不想让杜蘅离开。
只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阻止她和亲生家人相认呢？
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要说点什么话吧！要不然……
只是，恭喜什么的，一点也开不了口。
最后，林溪只能道：“你什么时候走？”
这声音低低的，一点不像林溪平常声音。不过，杜蘅也是，所以，没介意。
“等为父亲过完寿辰，就离开。”
“那其他人，知道了吗？”
其他人，当然是指林诗语他们了。
杜蘅道：“家人自然是知道了，至于其他人，还不知道。诗语后天就要回来了，我打算那时候再告诉她，洛逸轩，我打算遇到了，就告诉他，至于李大哥，他外出游学，虽然说要回来为父亲祝寿，我想就等那时在告诉他也不迟。”
那就代表，自己是除老师一家人外，自己是第一个杜蘅亲口告诉这个消息的人。
只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你今天，就是告诉我这件事吗？”
杜蘅道：“恩。其实我开始不知道怎么开口，可小芜让我尽量早些告诉你们”，说到这里，杜蘅自嘲的笑了一下，“做为姐姐，被她教育做事拖拖拉拉的，还真的是很不符姐姐的身份。”
“小蘅，难道你……”
“什么？”
“你不可以不离开吗？”
心中想法说出来，开了这个口，后面的话，也就容易了。
“小蘅，难道待在这里不好吗？你舍得老师，师母和小棽小芜他们吗？”
这话，戳到了杜蘅的痛处。看着沉默不语的杜蘅，林溪才惊觉自己的话，有点重了。
“小蘅，我不是那个意思。”
杜蘅打断他，道：“林溪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不想骗你，我更骗不了我自己。我想见他们，虽然这十多年来，我的生活中从没有他们的一分一毫，可我说不出来，那或许是一种牵绊，刻在骨血里的。”
“我想见他们，很想很想。”
“纵然，对于这里，对于家人，对于你们，我都不舍，可，你知道吗？想见他们的心情，一点也不少于这些不舍。我……”
或许是说道痛处，杜蘅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这样的杜蘅，林溪慌乱得不知道怎么做了。
他听到杜蘅哽咽道：“算我自私，可我不想再欺骗自己想见他们的心了。”
林溪道：“小蘅，刚才是我的话说得不好，你也知道我嘴一下笨，不会说话，你别伤心了”。
杜蘅摇摇头，道：“林溪哥，和你无关，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罢了。”
虽然林溪不曾体验过那种感觉，可看着这样的杜蘅，他觉得，其实，只有是杜蘅开心就好。
他递出帕子，道：“你，你不要伤心了，我，我知道了”。
看着这一方帕子，杜蘅一愣，突然又想起了那个隐山雨天，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想到他，杜蘅又觉得那一份想见亲生父母的心中又掺杂了点什么，不过，在她想明白之前，又被林溪打断。
“小蘅？”
杜蘅忙接过帕子，道：“林溪哥，没想到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随身携带帕子啊。”
看着杜蘅不再哭了，林溪松了口气，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习惯了。”
“习惯？林溪哥，你这个习惯真好，将来要是谁嫁给你，一定会觉得很幸福，这么细致的东西，你都能随身带着。”
杜蘅打趣着林溪，她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避开刚才的话，毕竟，只要让林溪知道这件事就好，具体的，她不想多提。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换成了她戳到了林溪的痛处。
林溪有点失落，“像我这样的，哪有什么人愿意嫁给我。”
心之所慕，本来就是遥远的存在，现如今，只怕，看也难看到了。她要离开，或许带走的，还有自己的心。
从小，他就做什么也不是很聪明，杜蘅虽然比他小，可做什么都很厉害。
小时候，自己总是受到杜蘅的帮助，无论是读书识字，还是交友为人。更何况，杜蘅善良，漂亮，聪慧，不止村里人，连父母都对她赞赏有加。
这样的杜蘅，于自己，就是月光般的存在，温柔，皎洁，照亮黑夜，无处不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份感情，逐渐成长茁壮，直至日夜思之。
只是，以前从来不敢说出口，至于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因为她，就要去另一个，他永远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或许还很想问她，为什么不选择见了亲生父母之后，再回来？
不问，是因为明白，“孝”之道，贵在专，她选择离开，就选择了未来。
果然，从来就不应该去奢望得不到的东西，否则，就会满满失落。
……
没想到林溪会说这样的话，杜蘅道：“可刚才不是说什么杜小姐吗？”
没想到兜兜转转，话题最后还是回到了开始时。
只不过，现在，林溪连提那件事的心情也没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李小姐，只是因为那次扮成男装，偷偷来醉仙楼，被我发现后，才认识的。可，我只见过她两面，和她，不是很熟。”
林溪的话虽然简单，但杜蘅听明白了。而且看林溪的样子，明显不想多提。
不过杜蘅也没多想，她今天来这里，想说的事已经说了。时间也不早了，她看了看外面的日光，太阳已经微斜，看来申时已过。
出来够久了，她对林溪道：“林溪哥，今天耽误你够久了，我是时候要回去了。”
林溪抬头看了看，道：“恩，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店里干活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同于来时，大堂中说书人正说着今天的最后一部分，听书人还是济济一堂，可杜蘅和林溪一样，沉默着下了二楼，出了茶楼。
相互道过别后，二人转身分别朝两个方向走去。
还是一样的日光微斜，还是一样的落英缤纷，看着飘落的花瓣，杜蘅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
她转过身去，远处林溪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遥远。
杜蘅深吸一口气，转回身，往村中走去。
在杜蘅转过身的那一刻，远处的林溪若有所觉，他看着离去的杜蘅，眼里满满哀伤与不舍。
遥远的倩影，最终还是像美梦一样，可看不可触，而将来，也许，再也看不到了。
怀着满满的思绪，两个人两个身影。
也许。从此天各一方，是从此刻就注定好的。
只是，现在，没有人能知道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