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暮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蝶恋花》
细风微雨。枯叶轻敲着街窗。戏院里飘来断魂的鸳鸯弦音。
卜万藏在心中应和着耳边雨声的节奏,低头对照怀表时间。所有人都已准备就绪。雨水沿着有轨电车蜿蜒流向深巷里弄,霞飞路口群集的黄包车夫沉静地观望着天上披挂的雨丝。咖啡馆里传来低沉而凄怆的萨克斯,沾满雨污的申报报纸仰躺在步履匆匆的行人脚下。
戈尔登站在窗前,满怀顾虑望着远方。独孤快仇坐在软绵沙发椅上静静抽着烟。桌上放着一只巨大黑箱,旁边是一叠搜查令。
“戈尔登先生,您下令吧。签了它。箱里的钱就是您的。”独孤快仇笑眯眯道。
戈尔登摸着胡须浓密的下巴道:“真有那么多好处?”
“这只是其中十分之一。”
戈尔登打开黑箱,里面花红柳绿的颜色映照在他俊秀的脸上。
“好吧。代我向萧云晟先生问好。”
“感谢您的诚意。我会转达您对萧云晟先生最诚挚的问候。”独孤快仇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一下戈尔登。“先生,按照约定,您将会拿到所有赌场股份四成分成。这样一来鸦片和赌场财源不尽滚滚来。”
“和你合作,很愉快。”戈尔登端起酒杯开怀笑道。
“干杯,我也一样。”独孤快仇喝干杯中酒和戈尔登走出办公室。
卜万藏不时看着表,愁人的雨丝毫有要停之意。独孤快仇突然闪进车里,把卜万藏吓了一跳。
“这是十八家规格豪华的舞厅布局,待会儿警探将会带人冲进去查抄赌具,你趁机拿走地契。”独孤快仇怕打着衣服上的雨珠。
卜万藏一看叫道:“恐怕行不通吧。它们几乎是铁摩堂的,还有两家是关老七的,另外新开一家是夜映枫川红在把持。”
“没有问题。出了事有戈尔登和萧云晟呢?赌场捞出的钱款分给你那些有妻儿老小的兄弟,万万不可闹事哄抢。”独孤快仇说完推开车门夺路而走。
卜万藏还有疑虑要问时,发现半开的车门已不见他的身影。
司空还我伤势危在旦夕。独孤快仇令上官如是好生照料他。独孤快仇走南闯北四十余载,经历火并不下百起。他此次矛头直指穆韵堂。
徐家汇天主教堂里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在嬷嬷带领下声情并茂唱着赞美诗。独孤快仇手里拎着黑箱坐在长椅上冥想。几只白鸽在雨中起起落落,有一片鸽羽飘落在十字架雕像下。他走出去弯腰把它捡起来,放在心口。
合唱完毕后,独孤快仇悄悄地来到一个嬷嬷身边。她的年纪约有五旬,眼睛饱含慈爱和善,闪着圣洁的灵光。独孤快仇把手里的箱子交给她道:“这里面的钱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些生活日用品吧。”
嬷嬷打开箱子被里面花花绿绿的颜色吓住了。她连连摇头道:“不行,独孤先生,你的爱心太丰厚了,恐怕在天凝望人间的圣母玛利亚不会答应。”
“我知道,我也理解。我从小就是孤儿,正如此,我才希望自己力所能及的做些事。”独孤快仇把那片湿润而洁白的鸽羽放在嬷嬷手心里。“天使已经接受我的奉献。”
他紧握一下嬷嬷拿着鸽羽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嬷嬷站在原地,闪着晶莹的泪光动也不动望着独孤快仇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感动地哭了。
霓虹映红了黄浦江滩,雨雾像慢摇的爵士乐飘向西区和租界。四辆卡车满载着巡捕和警探分别驶向不同地方。霞飞路上黄包车夫闻风而动,跟在了巡警的身后。巡警破开舞厅的门,一把撞翻侍者手里的铁盘,酒水洒落满地。他们说着一口生硬的中文道:“快,靠墙站。”四条警犬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凶狠对着来客。舞厅经理跑过来强行阻止,被一把警棍操翻地上,左腿咔嚓一声失去了知觉。一个警探亮出戈尔登的搜查令道:“这是戈尔登下发的搜查令,凡是参与赌博的人要一律严惩。”他说罢拉起那个拖着左腿的舞厅经理走向舞厅里面。
舞厅靠里的豪华包间里,人头攒动,烟云火燎。俄罗斯转盘和麻将桌一眼望不到头。警探拿起枪对着天花板狠狠开一枪道:“所有人蹲下,所有人不准动。凡有骚乱者,别怪我的枪不长眼睛。”
十几个巡警进来把所有赌具装上卡车。舞厅经理忙打电话给穆韵堂。穆韵堂正在戏院里哼着戏曲喝着花茶时,一个人过来在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下。穆韵堂一怒之下把花茶泼到旁边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站起来对着穆韵堂就是一耳光。穆韵堂掏出枪指着女人的脑袋狂笑道:“你再给我狂一下,小心老子崩了你。”
那女人哆嗦着身子再也不敢出一声。戏院顿时乱作一团。穆韵堂钻出混乱人群,跳上汽车飞快赶往霞飞路。穆晖扬和崔命九得知后,咬牙切齿地抄家伙带人冲向霞飞路。
岩崎美幸子和夜映枫川红坐在霞飞路一家咖啡馆里听着浪漫舒缓的贝多芬《月光曲》一句没一句的闲谈着。岩崎美幸子拿着汤匙来回搅拌着咖啡。夜映枫川红惆怅望着窗外。
“小姐,穆韵堂来电话说,要你出面摆平独孤快仇。”一个人走过来对岩崎美幸子小声道。
“麻烦告诉他一声,他们之间的恩怨自行了断,外人不好干涉,我爱莫能助。”岩崎美幸子优雅的抖动一下头发。
夜映枫川红看着身前走过去的人影道:“你为什么不去帮穆韵堂。”
岩崎美幸子淡淡道:“坐山观虎斗,不是更好吗?”
夜映枫川红随之笑笑:“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岩崎美幸子道:“我们赌场安排好了吗?”
“嗯,没有问题。”
岩崎美幸子喃喃道:“恐怕此次独孤快仇借法国人之手想要拿地契,有了地契,他就可光明正大的扩大势力。”
夜映枫川红喝一口有些凉意的咖啡道:“咖啡要趁热喝。凉了,可就失去原有的美味。”
“服务生,来一下。”岩崎美幸子向站立的一个人招下手。“把我们的咖啡换掉。”
服务生走过来微微一笑,把两杯湿润过嘴唇的咖啡立刻撤走。
“我们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你看窗外那些乞丐。”夜映枫川红道。
窗外一群乞丐正围在饭店的剩饭剩菜前争抢着。岩崎美幸子冷淡地把脸转向自己优美的手指上。
卜万藏把平日走动在法租界和古北地区的贩夫走卒们全都召集起来。他们看到卜万藏手里银光闪闪的大洋,嘴里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卜万藏指着手里的一大袋银元道:“见者有份,每人一元。今晚你们给我好好闹,演得好加倍重赏。”他说完把钱袋像漫天花雨一般洒向他们。那些人像抢食的饿狼扑上去,彼此互相拳打脚踢。戴着绿框墨镜的瞎子凭借本能的听觉判定银元掉落方位,可人声吵杂,尽使浑身解数。卜万藏看着混乱场面忍无可忍道:“告诉你们,每人一元,不要哄抢,多拿一元,老子毙了他。”一声枪响响彻中天,他朝街心看去。铁摩堂的人手里拿着闪亮亮的斧头拼狠杀奔向这里。
卜万藏道:“兄弟们,拿好钱,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他喊起数字,还没有喊道三,所有人像离弦的箭射向四面八方,黑压压的漫过吵嚷的霞飞路。一个威猛的汉子扑上去抱着跑不快的瞎子的腿就是一斧子。穆晖扬端着机枪和崔命九站在霞飞路与亚贝尔路交叉口,骚乱的人群惊恐不已。他们扑倒在地上,爬过有轨电车轨道。有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有轨电车压伤双腿,有的人被小汽车撞飞上天。刺耳而生猛的刹车引来哭喊声一片。
穆晖扬拿着机枪狞笑一声道:“我看你们往哪里跑。小兔崽子们,我让你们有去无回。”
崔命九道:“大当家的,咱们今天一定要给独孤快仇来个杀鸡儆猴。”
穆晖扬没有看崔命九,端起机枪枪柄对着来人突突扫射,机枪火舌里喷吐出的子弹咻咻飞落人群。那些贩夫走卒,瞎子们口吐鲜血躺在马路上挣扎着爬向路边。一排倒下,一排又冲上来。人像割不完的韭菜,一茬又一茬。穆晖扬眉头一皱恶声道:“崔命九,你给我顶住,不得让这些人逾越雷池半步。”他用手抹一下溅上脸的血污,掏出一支烟点上。穆晖扬伫立在冷风中,孤单的背影像一个寂寞的杀手。他抬头望一下飘落的蒙蒙细雨,把沾着血的烟塞进崔命九的嘴里,微笑着拍下他的脸,随后坐上车朝霞飞路相反的方向驶去。
崔命九大喝一声道:“兄弟们,给我杀,给我上。”话音一落,身边的人群握紧斧头冲上去和那些戴着绿框墨镜的人肉搏起来。机枪突然卡壳,他谩骂一声,扔在一旁。他拿出一顶帽子型的器具,对着人群飞去,套上人的脖子上,咔嚓一声,人头立刻滚落地上。那些人看见身边一颗人头飞落。心里恐惧极了,一时不知是该前进还是退回去,他们不知所措地摸着手里的一块大洋。
霞飞路上,有五家舞厅属于铁摩堂的地盘。穆韵堂才到霞飞路,直奔小红椒。小红椒舞厅狼藉一片,舞池里玻璃渣到处都是,墙上血迹斑斑。他发疯似的跑进赌桌房间,赌桌比女人的脸蛋还干净。赌具全被查抄,舞厅总经理昏迷在赌桌台下。他跑过去,使劲摇醒那人。那人睁开伤痕累累的眼睛,喘着气息道:“先生,他……他们拿走了我们的地契,还有赌具和钱款……”
穆韵堂听完,气不打一处道:“妈的,你干什么吃的,老子白养活你了,弄条狗都比你强。”他看着那人,掏出手枪对着那人的胸口连开三枪,傻笑道:“去死吧。全他妈去死吧,没用的蛀虫。”他走进办公室,大开的保险柜里面空空如也,他使劲踹下它呆坐在了椅子上。他抱着头厉声道:“独孤快仇,不报此仇,就不是我穆韵堂。”他的目光突然落在桌上一副绿框墨镜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着枪立刻甩出大门,跳上车。
巡捕房拿着戈尔登的搜查令在租界招摇过市疯狂了一夜,所有帮会无不对此恨之入骨。警探看着自己抄没的牌九赌具,心想这下可以去交差了。卜万藏看着手里的薄薄的一叠地契,心像一刀划过脸的疼。他趁着混乱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些,自己的弟兄负伤死亡者不少。他怀疑独孤快仇这样做的目的。如今铁摩堂已经和瞳门结下梁子,他倒要看看独孤快仇如何挽救残局。
穆韵堂驱车来到古北地区,虹桥路人烟凄迷,路灯低低看着慵倦的行人。身着华丽和服的女人踩着木屐走在迷蒙烟雨里,背影宛若飘落梦魇的微笑碎片。他拎着枪直接闯进辉夜舞厅。这家才于几天前开张的舞厅,装饰颇有日本传统情味。里面的服务员为清一色身穿和服的年轻女性,但他无暇欣赏这些。穆韵堂拔枪对准天花板就是一枪,咆哮道:“岩崎美幸子,你给老子出来,出来啊,你竟敢骗老子。”
枪声响起,人们顿时惊呼慌乱一片。“今天黄浦江刮了哪股风,把你吹来了。”岩崎美幸子款款走下来,笑道。她身边的十几个人先后握紧长刀从楼上飞落下来,站在穆韵堂面前,护住岩崎美幸子。
夜映枫川红坐在吧台上沉闷地喝着红酒,脑海浮现的竟是司空还我曾经救她的画面。她左手拿着烟,右手端着酒杯,迷乱的眼神里掠过几丝霓虹的残影。
穆韵堂瞧见夜映枫川红郁郁寡欢的模样,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伸出大拇指道:“哇,不得了,交际花竟躲在这里喝闷酒,来我陪你。”他说着就要去搂夜映枫川红的腰身,夜映枫川红怨毒的目光扫过穆韵堂,手里夹起的纸牌突然打住他的动作。夜映枫川红冷冷道:“请穆韵堂先生放尊重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穆韵堂拿枪指着她的脑袋道:“你什么东西,跟着独孤快仇,你是一枚杀人棋子,换乘岩崎美幸子,你成了玩物。你不就是一个舞女吗?嘚瑟什么。”
岩崎美幸子走过来道:“休得无礼,现在夜映枫川红小姐是我请的得力助手,你敢胡来。小心我翻脸不认人。”她跟前的两个人立刻把刀子对着他的脖子。
“好。算你有种。”穆韵堂恼怒地扔给岩崎美幸子一副墨镜。“你好好看看,你给我的什么玩意儿。”
岩崎美幸子拿在手上再三细看,莫名其妙道:“这没有什么问题呀?”
“没有问题的话,我在霞飞路和亚贝尔路的舞厅会遭洗劫?被人拿走地契?。”
“这是怎么一回事,夜映枫川红小姐,你连我都敢耍。”岩崎美幸子将墨镜扔给夜映枫川红。
夜映枫川红拿起那副墨镜,接着她从吧台里拿出另一副墨镜对比一下。她指着它道:“穆韵堂先生,你确定你仔细看过里面的构造了吗?”
穆韵堂拿过来把两副眼镜放在一起对比,发现夜映枫川红的那副,镜框支架上有一个银色字母L。粗心的他根本没发现。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穆韵堂瘫软在椅子上。
岩崎美幸子道:“独孤快仇假借法国人之手让你损失巨大吗?”
穆韵堂道:“何止巨大,霞飞路完了,全他妈的完了。”
岩崎美幸子道:“独孤快仇的确不简单。”
“你们为什么按兵不动,难道我们的约定不存在了吗?”穆韵堂满腔埋怨道。
“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兮樱会才站住脚跟,不能冒然行事。”
“你不会想眼睁睁看着我铁摩堂全军覆没,到时你坐收渔翁之利。”
岩崎美幸子大笑三声道:“你怕了吗?怕的话,当初就不要主动找我。”
夜映枫川红道:“你们铁摩堂最喜欢落井下石。”
穆韵堂气正头上,刚放下的枪重新举起来对准夜映枫川红的头。
岩崎美幸子夺下穆韵堂手里的枪,坐下来道:“穆韵堂先生,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伤和气,只要你不吝和我们分享一切,我可以考虑帮你。”
穆韵堂笑道:“哈哈哈,分享一切,难道你要取而代之铁摩堂吗?可笑至极。”
岩崎美幸子道:“我不是自找无趣吗?真是的。好吧,既然穆韵堂先生即开尊口,有求与我,我应当倾尽所有帮你了。我随你走一趟爱醉枫晚,摸一摸独孤快仇的老底吧。”
穆韵堂嘻嘻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真是的,害我非得来这样一出闹剧。”
霞飞路的几家舞厅里已经人去楼空,保镖和打手倒在地上呻吟声一片片。崔命九和穆晖扬站在大厅中央从毁坏痕迹可以闻到当时犬牙交错的浓烈气味。崔命九走过去拿起掉落吧台的一杯极其昂贵的酒。“我操他祖宗十八代,这么名贵的酒,我都不舍得碰一下,这么被他们糟踏了。这一箭之仇,必拼个鱼死网破。”崔命九拧开瓶盖贪婪闻下从瓶子里渗透出的酒气,他猛地咕咚一大口。“哇,这酒真烈。”
穆晖扬狠狠白可他一眼,急忙跑到办公室。办公室里文件散落一地,椅子横七竖八横躺着。保险柜里地契连同钱款不翼而飞。他怒瞪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朝门使劲踹了一脚后,拿枪像一头泄欲的猛兽对着保险柜狠狠开枪,直到枪膛射不出一颗子弹。
崔命九走进来一言不发看着穆晖扬。他把文件拾起来,椅子重新摆放整齐。崔命九的内心突然显示出无比的淡定。穆晖扬道:“你这是干什么,地契都让人家抢啦,地盘要易主了,你懂不懂。”穆晖扬一拳砸烂玻璃镜,破裂的碎片映射出一张暴怒扭曲的脸。
“走。”穆晖扬拿起枪别回腰间。
崔命九小声道:“好。”
穆晖扬和崔命九走进小红椒和其他几家舞厅,全部无一幸免毁坏殆尽,赌具和钱款地契被一扫而空。霞飞路的舞厅是铁摩堂在法租界最重要的据点,一夜间曼舞笙歌的繁华一去不返。穆晖扬握紧拳头道:“召集所有弟兄。”
崔命九看着穆晖扬阴沉的脸色道:“岩崎美幸子小姐那边需不需要知会一声。”
“你觉得她会插手吗?她巴不得我们两败俱伤,好从中获利。”穆晖扬整张脸因暴怒而变得黑青。
穆晖扬靠在汽车前门上朝地上狠狠吐口吐沫,使劲踩灭烟蒂。崔命九不敢稍有迟疑立刻召集人马去。大街上孤零零的路灯映射着低洼处霓虹的掠影,一张宣传单随风飘落在电线杆上。细雨初停的世界泛起一层雾汽,氤氲着一圈淡蓝的烟。暗沉的天空像死人的瞳仁。
穆晖扬来到爱醉枫晚舞厅,竟发现父亲的汽车。他才下车就听到岩崎美幸子咯咯不停的笑声。他想岩崎美幸子可能笑得最欢的人。穆韵堂紧绷着脸,低头听着岩崎美幸子的笑音,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夜映枫川红站在一旁就像是岩崎美幸子的保镖一般,她出落得更美丽了,可惜头发还是那么短。
爱醉枫晚舞厅里更是一团糟,椅子和吧台无一完好。门口闪烁的霓虹一片黑暗,大厅里地面沾满人的呕吐物,令人惊奇是,赌场里的赌桌一张都没有。大概穆晖扬他们想不到,这是独孤快仇的苦肉计。
岩崎美幸子止住笑声道:“你也看见了,独孤快仇根本不在爱醉枫晚。这里的情况比你那里还要糟糕。”
穆韵堂陪笑道:“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了独孤快仇。法国人抄了我的赌场同时有没有放过他。”
岩崎美幸子听完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她揉搓着双手看一眼爱醉枫晚。她有一种想要把老巢搬到这里的冲动。她对夜映枫川红道:“你可知十年前的命案,这里就是食道人的家,你站的位置就是大门。”
夜映枫川红发现自己正依靠在舞厅的入口的玻璃门上。
“十年前,你是食道人花钱买来的丫头,但颇得老人欢心。案发当晚,你就在这里目睹了食道人一家惨死的过程。”
夜映枫川红脚一滑,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岩崎美幸子笑道:“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出于感慨。有天你会理解我的。”
穆韵堂急切说道:“独孤快仇不在这里,会去哪里。”
岩崎美幸子指了一下夜映枫川红。穆韵堂突然拽住她的手,生硬的口吻说道:“说,独孤快仇是不是还有别的藏身之处。”
夜映枫川红猛一缩手道:“是的。你想去吗?我怕你会死得很惨。要知道凭你铁摩堂和瞳门斗,无疑飞蛾扑火。它和洪社在上海滩的影响平分秋色。”
穆韵堂脸色一沉。没想到寥寥数语被戳中自己要害。他恳切望一眼岩崎美幸子,想知道她的表示。
岩崎美幸子点燃一支烟站在风里抽起烟,望着黑沉沉的夜。
崔命九带领铁摩堂一把帮人马急冲冲赶来。他走出汽车恶狠狠地朝天放一冷枪。穆韵堂对崔命九的表现失望极了,尤其看了岩崎美幸子一脸鄙夷的表情。他朝崔命九狠狠扇一耳光,斥责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谁让你带这么多人的。”
穆晖扬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后,从汽车一侧走出来道:“对不起,是我。”
穆韵堂气急败坏道:“你也不动脑想想,我们斗得过独孤快仇吗。他有法国人和洪社的萧云晟当靠山,我们有什么?”。
穆晖扬道:“我不甘心啊。”
穆韵堂走过去拍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以为我就甘心任人宰割。如今连昔日我们摩下引人为傲的崔命九都堕落成这样了,我们还拿什么和人家拼呢?”
岩崎美幸子笑笑道:“所以我们两家结盟,凭借我们的势力可以先吃掉瞳门,卜万藏一死,组织必会瓦解。”
穆韵堂的喉头突然梗住了。他早就发觉岩崎美幸子的企图。
穆晖扬看着一脸无辜的崔命九,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岩崎美幸子道:“你们还能怎么样,只能咽下这颗苦黄莲。”
穆韵堂回头对夜映枫川红道:“小姐,你应该知道独孤快仇在哪里。能不能带我们去。”
夜映枫川红被穆韵堂极度渴望的眼神怔住了。“好啊,随我来。”
小南门的巷弄里雨水横流,到处泥泞不堪。风吹梧桐枝干枯叶的飒飒声响传至独孤快仇的耳朵,他打一激灵。人上了岁数便难耐风寒。他从屋里拿一个毛毯盖在腿上,这双腿走南闯北,负伤无数,不大听使唤了,下雨天容易抖个不停。
卜万藏站在一旁,把杯中残酒泼到院里。院子的水洼溅起一圈浑浊的涟漪。
“独孤兄,一切已经如你所愿,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卜万藏道。
独孤快仇托着下巴摇动着躺椅道:“难为你了,牺牲那么多人。”
“唉。我以为什么事呢?几十年兄弟一场,还说这么客套的话。”
“瞳门和铁摩堂一旦结仇,这是岩崎美幸子最希望看到的结局。如今她应该比我们高兴。”
“是啊,我们帮她给了穆韵堂一个合作的好借口。”
“他们很快就会找来的。”独孤快仇叹口气道。他刚说完从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你把这些地契给戈尔登先生送去,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卜万藏道:“这些钱怎么办?”
“钱和地契一并送到戈尔登先生那里。这些钱算是送给戈尔登先生的一份厚礼吧。”
卜万藏立刻让人提着几个大黑箱从后门匆匆离开。
上官如是走过来依偎在独孤快仇身边,道:“先生,要不您先避让,我来应付他们。”
独孤快仇摇摇头。“我来吧。你涉世不深不知道人心。万一捅出什么篓子,可就麻烦了。照顾好司空还我。”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崔命九拔枪对着独孤快仇的脸冲过来。独孤快仇一脸憨厚的笑容问道:“崔命九先生,今日脾气为何如此暴躁。见我直接拿着枪,难道穆韵堂没有教你见面礼节吗?是不是要我教你。”
“哈哈,独孤老弟真是幽默。崔命九的确是我调教无方,给你添乱了。”穆韵堂大步跨进来道。
独孤快仇抬起头,向院里稀落的灯光望去。穆韵堂满面春风向他走来。后面还有岩崎美幸子和穆晖扬,夜映枫川红轻咬着指甲跟在后面。她有些难为情,可必须把这些表情装给岩崎美幸子和独孤快仇看。
独孤快仇看到她也是板着一张脸,而且厌恶感很深。岩崎美幸子很好奇看一下他俩的表情。冤家路窄啊,她感叹一番。
独孤快仇站起来咳嗽一声道:“穆韵堂先生今日怎么舍得来找我?”
穆韵堂温声慢语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怎么到这找你而不是在爱醉枫晚。”
独孤快仇大笑一声道:“除了夜映枫川红还会有谁告诉你们我在这里。”
穆晖扬插一句:“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在霞飞路和古北地区的舞厅被洗劫一空,地契和钱款不翼而飞,您的舞厅也狼藉一片。”
独孤快仇闪现出一副怒不可遏额表情道:“谁毁坏了我心爱的爱醉枫晚,我一定要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崔命九冷冷道:“独孤快仇,你少在这假惺惺,谁不知道这是你演的一场好戏。”
穆韵堂对着崔命九踹去,叫道:“我们谈话,你少插嘴。小心老子一枪毙了你。”他说完从冲独孤快仇哈哈一笑道:“别忘心里去啊,独孤兄,他就是死性不改的东西。”
独孤快仇淡定道:“穆兄,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谁也休想动摇我们的感情。关于你们舞厅的事,我也深表遗憾,不过据我所知,那几家赌场不过是九牛一毛,对你们的影响无关痛痒。问题应该不大。”
穆韵堂幽幽道:“独孤兄在这说风凉话不嫌腰疼,手心手背哪里不是肉,少块肉哪里都是一样疼。”
独孤快仇道:“最近风声很紧,当局明令禁赌,我们不要往枪口上撞。”他看一眼岩崎美幸子道:“不知,岩崎美幸子小姐有什么意见。”
岩崎美幸子冷冷道:“你们自己人的事,我不便参和。”
“那假如有一桩生意呢?可以让岩崎美幸子小姐发财的生意呢?”独孤快仇的声调温柔了数倍。
岩崎美幸子听到发财两字。耳朵立刻直了,满眼冒绿光。“便宜不会人让我白占吧。说吧,条件呢?”
“真不愧兮樱会的头号王牌,好!够爽快。”独孤快仇瞅的目光环顾一周后停留在夜映枫川红的身上。夜映枫川红死死盯着岩崎美幸子面前的钱。“我知道,这几家赌场里你有一半的控制权,我拿这些钱买你百分之十的控制权,你还会得到赌场分红,不过我们四六分成,怎么样?”
崔命九当下心更急了,箱子里的钱还夹带着期票借据,分明就是从自己赌场里抢来的钱重新拿回桌上当谈判的筹码,他怎会心甘。穆韵堂的脸一片惨绿。穆晖扬自不用说,手已经按在枪柄上等待时机了。
岩崎美幸子轻轻敲击着桌子。她显出一副无奈的神情道:“恐怕这不好办吧。容我考虑几天再答复您。”她随后指着夜映枫川红对独孤快仇道:“夜映枫川红小姐,今日旧地重游,独孤先生脸上的比谁都淡漠啊,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独孤快仇哈哈大笑道:“小姐您真幽默。您大概不了解我这个老头子的性情。我一向缘来珍惜,缘去不送。”
岩崎美幸子道:“夜映枫川红小姐,有您这样一位恩人,确是她的三生福气。”
夜映枫川红的手因紧张而沁出汗珠,她没想自己今日竟成为话题。她恨不得把头低到尘埃去。
崔命九轻蔑说道:“岩崎美幸子小姐,难道之前我们的约定就此因独孤快仇的介入而作废吗?”
岩崎美幸子冷冷道:“我有说过吗?”
穆韵堂急了,问道:“岩崎美幸子小姐,请你来是要向独孤快仇讨一说法而不是让我们听你们如何趁火打劫我们的舞厅。”
穆晖扬笑道:“岩崎美幸子小姐,想必也是见钱眼开之人吧。”
岩崎美幸子道:“和谁合作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们管。你们若看不顺眼,可以现在离开。”
独孤快仇道:“各位今日前来,闹得大家和仇人一般,实在令我过意不去。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大家合作的机会还很多。舞厅的话,可能要易主。但我保证赌场和鸦片生意还要有穆韵堂先生出面。”
“放你娘的狗屁,你吃肉,我喝残羹。我可不干,大不了我和你拼个鱼死网破。”穆韵堂把枪啪的一声摔在桌上。
岩崎美幸子胳膊一抖,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已经架在穆韵堂的脖子上。“穆韵堂先生。独孤先生一再克制,没想到你们竟然步步紧逼。请立刻收回你的枪。”
穆韵堂的脖子被刀锋划破一层皮,他哎呀一声慌忙把枪丢给穆晖扬。崔命九见情势危急,枪口带风逼向岩崎美幸子,他一脚踢落她手里的刀,顺势掐着她的脖子道:“不想岩崎美幸子死的话,把那些箱子给我摆好。”
独孤快仇嚯的起身,翻身连环踢中崔命九的胯部。崔命九单膝跪地仍死死扼住岩崎美幸子喉头七寸的地方。夜映枫川红中指夹着一张红桃A飞打向崔命九的手枪。当啷一声,枪落在崔命九脚边。穆晖扬大喝一声举枪对着独孤快仇的头,道:“看你的人多还是我的人多。”穆韵堂身影一闪抓住夜映枫川红的头往墙上撞去,喝道:“你他妈什么东西,整一个被宠惯的贱货。”他对着夜映枫川红左右脸连续扇了十几个耳光。生猛的力道像撕裂布匹的声音。夜映枫川红的左边脸肿得好似脸上填进了一颗鸡蛋。
躲在内室的上官如是听到了外面的武斗声,心底十分惊怯,怕他们影响司空还我的伤情康复。她轻轻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苦恼极了。
司空还我嚅动着嘴唇道:“别管我……快……快去帮独孤先生。快……”他的言语有点模糊不清,上官如是趴在耳边才好不容易听见。她思虑再三,拿着枪悄悄走出屋内。
岩崎美幸子傲然道:“穆韵堂先生,真令我失望。竟给我耍这种卑鄙手段。”
穆晖扬对着独孤快仇的额头猛然砸去,他的双脚狠狠踢着独孤快仇的双腿。独孤快仇身子一倾斜,跪在了地上。穆晖扬狞笑一声,猥亵的表情令人作呕。独孤快仇的腿支撑着地面想起身,不料肩膀被穆晖扬死死抵着,重力太大。独孤快仇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穆韵堂像头发疯的困兽拼了命把箱子往外面拿。上官如是站在墙根阴影里,对准穆韵堂。一颗冰冷的子弹撕碎凄冷的空气飞入穆韵堂的心脏,穆韵堂身子失去重心,应声倒地,两个黑色箱子甩出很远地方。穆韵堂拼命靠外力站起来,一步步挪向箱子。上官如是走过去对着他的背又射入一颗子弹。噗呲一声响,他鲜血喷涌而出,再次倒地。穆晖扬大喊一声,“敢杀我爹,老子和你拼了。”他冲上前瞄准上官如是,一道冰冷的金属蓝光划过上官如是的眼睛。上官如是摸着自己腹部从狭小伤口流出的血,她的身体像一朵枯败的花缓缓坠落地上。
门外的枪声如同压断枝条的残雪下坠的声音传至司空还我。司空还我颤巍巍从枕头下拿出枪,偷偷对着穆晖扬。岩崎美幸子箭一般蹿向穆晖扬,一刀劈去。刀尖着地反弹回去,穆晖扬低腰闪过,没想到凌厉的刀势已被岩崎美幸子使出八成力量再也收不回来。刀光没入闪避不及的夜映枫川红背部消失不见。夜映枫川红的身子在半空中打转,黑沉沉的夜似要掏空她的炽情。夺的一声,岩崎美幸子的刀弹出在门上。司空还我的眼睛避开穆晖扬的身影,他的心在打冷战,可手还是扣动了扳机。啪啦一声,司空还我睁开紧闭的眼睛,夜映枫川红竟扑倒在岩崎美幸子的面前,脸色白得像张蜡纸,嘴里的鲜血流个不停。
穆晖扬像是发觉什么,他走过去拉开虚掩的门,一把揪着司空还我的头发往门上撞去。“你不是死了吗?哼!也好,老子帮忙了结你。”穆晖扬说着使劲摁着司空还我的头。岩崎美幸子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夜映枫川红口口声声说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活着。她的脑袋一下炸裂了。她的手掏出了一把袖珍手枪。上官如是听到一声惨烈的叫声,回头一看,司空还我被穆晖扬死死扼住喉咙倒在地上,腹部流血不止。上官如是拿枪指着岩崎美幸子道:“我要你血债血偿。”她突然腾跃而起,子弹扫过堆积很深的枯叶飞向岩崎美幸子。夜映枫川红急忙推开岩崎美幸子,一颗子弹如钉子陷入她的腹部。
上官如是正要再次举枪对准夜映枫川红时,司空还我爬到她的身边死命摇晃着她的腿。上官如是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所有人看呆了。
“你不能杀她,她对你我有恩。”司空还我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夜映枫川红呆呆望着上官如是。岩崎美幸子走过去把刀别回腰间。崔命九偷偷瞄独孤快仇,夜映枫川红看见后左手夹紧一张红桃A打落崔命九手里的枪。穆晖扬紧紧把自己的父亲抱在怀里。
大门外,铁摩堂的打手们引起一阵骚乱,听到枪声后不由得神经紧绷起来。岩崎美幸子的随从们死死盯着那些人,他们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受到铁摩堂的迫害。
大街被汽车和人群围得水泄不通。路灯,人影、吵闹声响似乎被夜晚出没的怨鬼吸食干净。此刻静寂的世界仿佛被谁一分为二,连风的呼吸都再听不到。
独孤快仇静静地说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个样子。”他把几个大黑箱摊到桌上对岩崎美幸子道:“这里面的钱算是代表我的一点小小诚意,望你笑纳。”
岩崎美幸子撩下因吃惊而略凌乱的发丝道:“独孤先生的意思我懂。我知道啦。”她连击三掌后,几个人从门外匆匆而来。“你们把这些钱先拿走。”几个人立刻把箱子拎出门。崔命九看到他们拿走本属于铁摩堂的东西,心咯噔一下好生心痛。这些可是自己花多少心血才攒够的,却被独孤快仇轻易猎取并送给别人,实在心有不甘。
崔命九狠狠瞪一眼穆晖扬,穆晖扬只顾照料穆韵堂,无暇理会他。铁摩堂的人大量涌进来,帮忙把穆韵堂送回去。穆晖扬回头狠狠道:“我没有想到,独孤快仇竟是如此卑鄙小人,亏我父亲对你如兄弟。”他对岩崎美幸子道:“岩崎美幸子小姐,你选吧,如果你站在独孤快仇那一边,别怪我们日后提刀流血相见。”穆晖扬说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崔命九,自己扬长而去。
崔命九看看岩崎美幸子,再看看独孤快仇,他灰溜溜跟着穆晖扬身后走了。
岩崎美幸子对着夜映枫川红冷哼一声,道:“走吧,夜映枫川红小姐,这里的人看来不太欢迎你。”
夜映枫川红忍着剧烈的伤痛走到上官如是面前。上官如是抱着司空还我,冰冷的脸颊紧紧贴在司空还我死灰色的脸。夜映枫川红刚要伸出手被上官如是用枪打回去。
上官如是拿枪指着夜映枫川红痛哭道:“你给我滚,永远地滚。不管你有什么恩情,我们两不相欠。”她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滴到司空还我的嘴角上。
夜映枫川红低头悲痛道:“我不想这样啊,我不知今天会闹成这个样子。”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再见到你。”上官如是对着她的脚下狠狠开一枪。“再见你可不是朝你凭空放抢,我肯定要你狗命。”
“好,我走。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司空还我先生。”
“谢谢不用你嘱托我。”上官如是十分恹恹地看夜映枫川红一眼。“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虚伪的女人。”
岩崎美幸子没好气道:“曾经亲密无间的拍档也有仇恨彼此的时候,真是罕见。”
独孤快仇走过来暴跳如雷道:“我不许你说虚伪两个字。”他望一眼上官如是,对夜映枫川红道:“你走,赶紧给我走。我们都不想再见到你。”
岩崎美幸子拉拉夜映枫川红的衣袖。泪水一直在夜映枫川红的眼眶里打转,她闭目凝思几秒道:“好,我走!”她悲伤而尖锐的声音像一片瞬间碎裂的锦缎,穿透禁忌之夜的神经。独孤快仇不忍再听,他拂袖背向夜映枫川红。
岩崎美幸子厉声道:“还不给我去到车里等我。”
夜映枫川红黯然神伤望着落光叶片的梧桐,决绝地甩门而去。
“独孤先生好绝情啊,泼出的水真的就是泼出的水呀。”岩崎美幸子感慨一句。“没想到,我也有被独孤先生想起的一天。我在辉夜舞厅随时恭候您的回访。”
独孤快仇道:“岩崎美幸子小姐的豪爽令在下实在大快朵颐。附赠给您的合作酬劳,您自己看着办吧。”
独孤快仇伸出手道:“再会。”
岩崎美幸子微笑道:“不好意思,独孤先生,我的手用来握刀而不是握手。抱歉。”她说完径自走出门坐上久候的车。
上官如是望这岩崎美幸子倨傲的背影道:“和她合作有什么好?”
独孤快仇冷冷道:“好好照顾司空还我,这不是你该插嘴的地方。”
上官如是强忍伤痛把司空还我扶回床上。
岩崎美幸子钻进去对迎面问候的夜映枫川红狠狠一耳光。她愤愤道:“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我最恨欺骗我的人,尤其是同类。”
夜映枫川红淡然说道:“我说的句句实话,谁知道他们从中耍什么花招。”她擦干嘴角的血丝。
“哼!等我调查真相大白之前,你给我小心点。开车。”
车子摇摇晃晃开出路旁,迎面驶过一辆打着远光的车子。岩崎美幸子定睛一看,原来里面坐的竟是卜万藏。卜万藏凝神看了她一眼后和她的车擦身而过。
独孤快仇坐在摇椅上望着天边浮出一道银钩似的亮光,欣慰地笑了。
“独孤兄,已经办妥了,戈尔登先生把那几家舞厅手续过渡到了咱们名下。”卜万藏兴奋道。
“很好,派瞳门弟兄严加防范,这几天铁摩堂估计要生事端。”独孤快仇拿起桌上一杯凉透的花茶。“我准备把你的股份算到百分之二十五。你看呢?”独孤快仇拿出一张拟好条款的纸放在桌上。
“何必分得这么清。我们几十年不都一样过来的。”
“这次不一样,我把岩崎美幸子和戈尔登都拉进来了。不算清楚怎么行。”
“我听你的,不管怎样我都挺你。”卜万藏惊喜叫一声。“哇,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可黑云不散的上海滩永远难以迎来红日的黎明。”独孤快仇慢慢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
卜万藏伸手拿过那杯独孤快仇喝过一口的花茶一饮而尽。他笑道:“独孤兄这下你满意了吧,作为上海滩最为繁华的街区舞厅全在你的掌控之下。”
独孤快仇沉静道:“你错了,还有一个人我们得手。”
“谁?”卜万藏吃惊问道。
“关……老……七”独孤快仇一字一顿说道。他那沉浸在黎明前时刻的目光像演出结束的戏院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