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还有些微的不清晰。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话,让苏墨瞪大了眼眸,让明霍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语兮没有着急起身,衾被掀开了一个角,人依旧安稳地睡着。声音变得有些轻,似仍在睡梦中般低低嘤咛,“还让不让人睡了。”
黑眸里的墨色有些浓,滑过还未来及收下惊讶的明霍的脸,祁轩朝里偏首看了看,转而抱歉地看向已调整过来的明霍,“内子惊扰了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虽然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可当那个尚不及确定的雏形切实地在面前摊开的一刹,明霍到底没有维持住该有的波澜不惊。女子的声音带着他没有听过的情愫,仅仅是忽视了那个钟鸣背后的身影就让他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
凤眸对着那双没有丝毫笑意的黑眸,却分明感觉到了他的不屑和嗤笑。
深知眼下情况多留无用,明霍上前一步,试图先将男人带离出帐,“既然夫人在此,本王也不便打扰,能否请侯爷移步......”
“是谁啊!”女子的声音再度扬起,带着丝丝的不悦和小脾气。豁然翻身而起,衾被滑落,淡紫的里衣,发丝微乱,眼眸还未全然睁开,“钟鸣?钟鸣呢!”
帐外的钟鸣听得传唤,便是知晓帐中情况,却也到底无法直接忽视。掀帘入帐,转过屏风,脚步顿住的同时正要开口,就见始终没有挪下榻的祁轩抬眸看向了自己。
眼神示意,祁轩倒也没有吩咐钟鸣退出去。
看着话语被语兮“故意”打断的明霍,祁轩的身子早已转向里侧,抬手顺拨着还在作势揉眼的语兮,声音带着安抚,“营里有些事,我去处理一下。你继续睡,我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另一手已经抓上了之前搁置的中衣,行为中没有丝毫对明霍的怠慢。
揉好眼睛的语兮转首去看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榻前不远的男人们,“到时辰了吗?”
祁轩细心地转首看了眼更漏,声音带着笑,“倒也是到了。”
“可我还醒着啊,你说要陪我睡的。我可是伤员啊!”耍赖一般的语气,伴着女子的柔弱无力,松散的里衣因为动作扯开了原就没有掩好的领口,纱布有些乱,隐隐能见殷红。
语兮无所顾忌地靠在祁轩身上,眼眸还有些倦意地微微闭起。祁轩才套上右臂的中衣变得无法再穿上去,好似轻轻一叹,唤了一声,“兮儿。”
“嗯?”语兮懒懒地应了声,稍稍撑直身子,视线朝榻前的明霍转过,忽而顿住,然后眯起眼眸,接着便笑了出来。跪坐起的身子趴到还没将中衣穿好的祁轩身上,“燕郎,我怕是真的醉了,怎么看到王爷在我们帐里啊?”
女子的称谓亲昵至极,红唇欲滴,浅笑勾人,软腻的身子酥麻人骨,右手自然地伸到男人露出的胸口肌肤上,当真没有将明霍的存在作为真实理解。
明霍眯眸看着那个此刻在他眼里千般媚态万种风情的女子,比起腾升起的烦躁和不耐,占据他最多的情绪反而是对祁轩的艳羡。分明自己并不缺女人,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那个人的女人。
语兮强自稳住心神,刻意忽略掉那个最不该忽略的男人,只为营造出一种他无法再深入探究的情景。所有的一切都是现场发挥,只求继续拦住明霍想请祁轩出帐的念头。
原本没有被明霍的逼问镇住的祁轩,却竟然被语兮一再“动情”的演绎缭乱了心弦。探入性的接触,还有那句“燕郎”?什么时候想出来的昵称?刚刚吗?那声呼唤入耳的一瞬,他几乎都快忘了他们所身处的境地。
如果不是知晓他们现下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搪塞明霍的追查,祁轩都没有自信面对这样的语兮,是否还可以完全克制住自己。思绪到这,忽然蓦地一沉,黑眸侧首微眯,如果不是因为明霍,是不是自己始终都没法儿看到她的这一面。
没有人接话,语兮一时也不知缘为何由。思绪急转,停在男人胸口的手继续入侵着他结实的肌肉,伴着随之前倾的身子,“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说酒量肯定比我好的吗?”
潮热的脸颊擦着脖颈自身后探出,心知她的左臂不宜使力支撑,祁轩背手稳住语兮的身子,温柔地低声斥责,“兮儿,别闹了。”
浅浅的责备不痛不痒,语兮压着祁轩的身子晃了晃,“是你答应陪我睡的啊。”
迷离的眼眸带着些水雾,任性的不依不饶。没有移开眸光的明霍就那么轻易地发现了语兮脖颈上的深红印记,不自觉地想象他们之前在这里的种种。这副酒醉寻欢的摸样,让他忘记了刺客,只留心口最为清晰的抽痛。
苏墨凝眉回避着那些他不该看的场面,早已不去指望今夜还能有所收获。其实跟着明霍来营帐问询时他的心底就不是很赞成,但有些事,他不能说,那么还是顺着这位主子意思得好。
当前的氛围,主动开口都透着尴尬。明霍有些纠结,却又不想再看他们当着自己的面继续亲昵。明知可能是为了掩盖真相,逼退自己,他却不得不选择放弃深入。
气氛的微妙变化没有被任何人忽视,祁轩拍拍语兮的手,“兮儿,我真的要走了。”
没有直接表明明霍的在场,转圜地给所有人留了个余地。祁轩抬眸看了一眼明霍,正要再度开口劝说,忽然感觉到身上的语兮有一些些的僵硬。
祁轩开口的刹那,语兮就领会了他的意图。如果真的就这样漠视明霍离开,那么事件真相无论为何,至少表面上语兮都不该清楚他曾经真的出现在这个营帐的情况。刺客一事,依旧会是两个男人之间可大可小的“秘密”。
但如果语兮参与其中,见证了明霍的深夜闯入,事情就不再能简单地捅到皇帝面前。伴随着撞破他人闺房之乐的尴尬,脸面的顾忌,一定会让皇帝为难。那么明霍唯一的选择,就是按下此事,寻求其他的机会再来验证。
状似被垂下的发丝挡住视线一般,语兮抽回手撩开额发,继而顿住,身子僵硬,然后迅速地回身背靠祁轩坐下,声音明显开始发颤,“王,王爷怎,怎么会在这儿。”不稳的气息透着主人的惊慌,“所以,我,我刚才......”
黑眸中的懊恼甚是明显,没有再看明霍,祁轩已转身将语兮拥进怀里,“兮儿,没事的。王爷他......”
“什么没事啊,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这要我明日怎么见人啊!”语兮说着还作势挣了挣,话语里满是埋怨。
祁轩伸手又将衾被为语兮扯了扯,“好了好了,王爷来确实有要事,我......”
“是本王不知夫人在此,惊吓了夫人,本王给夫人赔不是。”明霍眼看祁轩还要解释更多,虽知语兮兴许从头至尾都知晓,却终究不想给他们一个明确说出口的机会。
“一个不是就完了,王......”
“兮儿!”稍稍厉声制止了语兮的话头,祁轩心下冷哼,面上依然是抱歉的神情,“内子口不择言,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咬牙听着男人口是心非的话,凤眸眯起,明霍只得选择替他掩盖,“是本王晚膳时贪杯,方才与侯爷提到的事,恐怕只是林中漫步时看花了眼。扰了侯爷和夫人,还望两位不计较。本王今日先回去,日后再来赔罪。”说着还拱手一礼。
祈轩自然没有再留,道了句“王爷慢走”,眼神却已是在送客。
钟鸣抬眸看了眼祁轩,转身随着明霍和苏墨退出营帐。
今夜提起的心,终究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