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兮独自躺在榻上,宽大的被子裹住周身,一时竟觉得整个空间都大了许多。分明那个人只在这里睡了几夜,可今日的身边少了个人竟有这么大的差别。
语兮忽然觉得有些冷,只得将身子缩作一团。是因为身子的不习惯,还是因为脑子的不习惯?语兮有些说不清。钟鸣传来消息的时候,她确有不悦。对于侯爷的玩弄,她是气愤的,可对他的安排,此时的她无能为力。
她不想争什么陪在身边这种矫情的事儿,她只是不满他的隐瞒和无所顾忌。所以,他不来了,一切这么突然。
语兮翻了身子,望着地上映出的月光发呆。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打算深入,那么利用自己不过是为了刺激王妃。王妃为了挽回侯爷,势必会想尽办法讨好,而自己无法触及的,就是府外的天地。
其实这算盘自己也算得清不是吗?只是偏偏,在碧晖台里知晓了些别的,竟连算盘都被拨乱了。
侯爷会去凝析堂,该是王妃已经完成了什么。
那么自己又完成了什么。
语兮觉得心里发凉,他竟都不考虑这种转变会对自己有怎样的影响!自己这夫人不过就是昙花一现,所以一丁点惋惜都不带的吗?
语兮平躺身子,望着床棱细细地想着。终究是自己太过唐突,争辩那么多,也抵不过一开始的成见,接下来会被视而不见,还是......等等,今日的事儿?黑夜里的眸子微微眯起,语兮细细想着今日禀报时的情形,比如钟鸣为何没有直言侯爷是要去凝析堂?
如若她没有多问一句,那么就不会知道侯爷的打算。
那如果自己此刻真的不知道呢?
未必还会联想到是王妃那有了变化,恐怕那样才是真的被放弃了。
可她明明白白地问了,所以钟鸣就说了。
那么......还有机会。
侯爷肯定还没有给自己定下死罪,他一定还在怀疑。既然怀疑,为了确定就必然会想办法再行试探才是。如此,自己便要把握住机会才是。
更漏发出声响,一下一下,却没有惊扰房中逐渐平稳的呼吸。
很快,燕平侯府就会有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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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语兮照旧在卯时起身,怜儿与燕雯在旁伺候梳洗,完全不觉语兮有何异常。
昨日钟鸣传话时,怜儿在后院并未得见。但消息不曾封锁,不及晚膳,整个云冥阁的下人们都知道了。好在小姐调教下人有方,并未出什么乱子,但怜儿却知道昨日发生的种种,是以还一度担心是因为那件事儿影响了侯爷对小姐的态度。
可今日一见,小姐依旧坦然。怜儿又深知小姐心性,比起在这事儿上计较,反而不由地观察起燕雯的神色来。自晨起梳洗,到此时伺候小姐,燕雯虽并不见精神不好,但兴致不高是明确的。
对于侯爷的不出现,燕雯似乎比所有人都更焦虑,不明原因,却不难察觉。
但小姐不是怀疑她是王妃的人吗?为何她现下却是这种反应?
怜儿的疑惑,都被语兮自铜镜中察觉。因为熟悉而产生的心意相通,让语兮明白,她不是因为侯爷的不出现而疑虑。稍稍思量,很快找到了答案。偏首看着铜镜中立在身后的燕雯,唇角勾了勾,怕是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待发髻绾好,语兮左右摆了摆头,细细看过了妆容和发饰,倒没什么可挑剔的。
一夜的时间缓和,语兮已不再纠结于之前所发生的。她很肯定,侯爷来与不来,全凭他自己决定,而这决定,又因外界因素造就。自己若还有作用,他必定会再出现;即便没有,作为侯府夫人,他也没有不来的道理。
燕雯扶她到桌边坐下,便叫了燕玲来收拾铜盆,自己则留在她身畔没有离开。
语兮瞧见,只当没多在意,但心里却知道,这些事儿从来都是她或怜儿伺候后直接处理,如今这样,怕是有话想说。
语兮倒也不急,只抽了右手搭在桌上,指尖在桌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复又轻叩几声。
待燕玲退下,燕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夫人为何如此沉得住气?侯爷无缘无故辞了夫人去了王妃那,夫人不觉可疑吗?”
“王妃是正室,侯爷去一次又能代表什么?”果然不出所料,只是没想到才不过一夜,燕雯就这么急切。侯爷回府这事儿,影响还真深远。
“去一次是不代表什么,但夫人不怕日后......”燕雯到底没料到语兮这样的无所谓,昨日见她神色,还以为是错觉或是佯装作态,可今日看来......
语兮笑着偏过头来,秀眉微挑,“慌什么,即便去了,也得王妃留得住人不是吗?”眼见燕雯变化的脸色,语兮回转身子看着院中走近的怜儿,“侯爷自己来,和我求来的意义,可大大不同呢。”
指甲触及桌面,突然就记起了柳先生的话,低头看了看嫩粉色的指甲,嘴角起了弧度。
怜儿禀报过,便领着人进来为语兮布菜。见燕雯在旁顿了片刻才近前帮忙,心知定是小姐对她说过什么,只当没看见她的怠慢,有条不紊地摆弄着碟筷。
燕雯虽然明白语兮话中深意,却又有些忧虑,因为见不到那个人,因为语兮对王妃言语中的轻视。也许,该从王妃那下手了。
用过早膳,语兮拿了昨日还未读完的书册,斜在美人榻上继续看着。一本书看完,院中日光仍不甚强烈,想来时间还早。书册搁在一边,起身步至廊下,怜儿和燕雯忙跟近候着。
语兮略舒展了筋骨,心思一转,“把我的琴拿来,你们好生布置一下。”
怜儿燕雯应了,语兮就退到廊下的横梁上坐等。见两人忙活着,燕玲便来到语兮近前候着,转首看去,恰好语兮望了过来,“燕玲,今日初几了?”
“回夫人,今日十一月初七了。”听语兮问话,燕玲忙低首答道。
听得此言,语兮不由笑了,还真是巧了。抬眼看着天,如今巳时刚过,天时地利,唯有那支曲子最为合宜。端坐琴前,语兮试了试音,闭眼轻拨,音调流水般泄出。
初时不过是些单一的音调,待渐渐形成一支曲调后,曲音婉转凄凉,曲情幽怨撩人。
怜儿自小久闻语兮练琴,自然知道这是一支怎样的曲子。此曲名为《湘妃怨》,述说的是闺阁女子望而不得,自艾自怜,心境幽怨,却无可奈何的情愫。联系这两日变化,怜儿很快明白这并非语兮对情感的抒发,而是一招钓鱼的饵食。
曲音犹自凄厉,语兮的心思却全在抚琴之上,丝毫不在意旁人听了这曲子会是怎样的想法。比起所有人理解其中深意,语兮只要那一个人能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最好,王妃不是那个人。
一曲终了,周围的人心中都有些忐忑。再不懂品鉴乐音,如此明显的曲调情感,多少还是能够明白的。
府中总会有下人走动,兰苑离这虽然不算近,但那么多能够传信儿的人,稍加讨论,应该......语兮指尖微动,脸上淡然一笑。
这人,怕是就快被引来了。
“夫人,王妃派人传话,一会儿就到云冥阁了。夫人还是准备迎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