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兮自祁轩捏住的下颚开始就不自觉地升起蔓延全身的战栗,他斜眸微转的眼神在这一瞬间有着强烈的压迫感。饶是他的话语带着笑意,他的颊边不失微笑,可他周身的气息也让人觉得危险。
语兮强自压住自己有些发抖的右手,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的左手也在发颤。思维里的控制及不上身体的反应,不觉加剧了对男人的畏惧。
就在语兮快要掩饰不下去的时候,祁轩的手突然轻轻地摩挲了几下,接着扬袖收回,调笑地看着立在座位旁一动不敢动的查芝箬,“王妃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查芝箬此刻心中的艳羡和嫉妒已经完全消散,整颗心乃至身子都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睡在自己枕边的男人变成了如此冷酷逼人的模样?他上一次对自己发脾气又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查芝箬用力的回忆,竟然发觉他们之间这样情绪化的日常都是因同一个女子而起。他们之间,礼貌疏远,相敬如宾。如果不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身体交融的炙热那般让人难忘,她甚至在这一刻怀疑他们是否还是夫妻。
正常的,真正的夫妻,不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呢?这个男人为了旁人如此质问于她,不顾她的脸面,不收敛他迫人的气势,不考虑自己的原因和委屈,就这样帮着那个人责备自己。难道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却及不上那人脸上一块须臾就能消退的红印吗?
查芝箬张口想要辩解,却看到了男人那别样的眸色。
不是那种冰冷的威压,而是无限的柔情。男人正伸手擦去那人唇瓣残留的汤液。晶莹的液体,有丝黏腻,是红枣的香味,被男人修长的手指承接,复又送回他自己的嘴边。没有嫌弃,不见迟疑,舔入口中,是刺眼的疼。
忽然就想起他从不曾在欢爱时与自己唇舌相交。原以为他只是不喜欢那样的方式,却到此刻才知晓,那不过是因为自己并不是他想要相对的人。
眼眸横移,眸中冷冽。所以你究竟夺走了他多少的爱!
语兮的身子方从那席卷周身的迫人气势中缓解,就被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给惊住。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在,语兮只怕自己早已保不住此刻的镇定。男人在人前多次的关怀,让她觉得温暖又害怕。若非自己充当了他计划的主体,这一切要自己如何消受。
幽深的黑眸轻轻地扫过语兮有些僵硬的脖颈。不是故意要吓她,而是想让她不敢轻易地离开自己。他当然不会让一个女人对自己失望,但最好的选择,是她根本不会离开。
他想要的,是她无需理由也会留下的结果。
至于那边的查芝箬,不过是附带震慑的一环。以往对她好言相待,稍稍说点重的就这么动摇。看来有些话,确实到了有必要透露给她的时候了。
望着查芝箬来不及也不想掩藏的对身边人的敌意,祁轩拍了拍膝上的衣摆,抬眸间笑而不语。她的身家背影,实在不适合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
查芝箬看着男人望向自己的面容,有些陌生的疏离感。没有用胭脂染红的嘴唇此时格外地缺乏血色,她听见自己张了张口,“妾身确实有些急躁,但柴夫人一再阻拦搜索,未免让人起疑。”
祁轩听得此话,也没有立即回口。扬了扬手,远处候着的钟鸣便将手中的托盘呈了上来,上面赫然是一只光泽淡雅的珊瑚步摇。
男人的手随意地将步摇拿起,握在手中摇了摇,“这是本侯的人在兰苑的暖池底寻到的,王妃且瞧瞧,是不是你剩余的那只步摇。”
查芝箬自看清钟鸣托盘上的物件时就是心底一沉。自己遍寻不到的东西,落在侯爷手上便在一夜之间被找到了,其中悬殊,让她难以说明自己那番大肆宣扬之后的用心。
她当然知道有一只被燕雯藏在了云冥阁,可她也一样希望找到另一只一并推到柴语兮的头上。尽管她并没有太多敷衍另一只的去向,但现在看来,确是自己的失策。
查芝箬抿了抿唇,挣扎道,“妾身近日并未前往暖池,步摇遗失在那,恐怕还是......”
“的确有可能是有人偷了去。”祁轩淡淡接口,神色间越发细致地打量起手中的步摇,指间抚过,“这步摇看起来就不是俗品,丢弃在暖池里倒有些让人费解。”
语兮看着查芝箬欲言又止,转首轻声试探道,“或许是一时情急落下了?”
黑眸随着话音转了过去,略顿了顿,“的确有这可能。”步摇被那声音的主人重新放回托盘上,只听他话中有笑,“这样说来,兮儿倒还真有嫌疑了。”
语兮一怔,复又眯了眯眸,转首不去看他,“都知道少了一个,我还留着另一个做什么?”
祁轩一笑,颇有些同意地点了点头,继而追问,“兮儿觉得这偷取之人是什么目的呢?”
垂下的眸子有些无奈,语兮伸手揉了揉仍有些胀痛的脚踝,不自觉地开始分析,“首先,要看他是否知晓这步摇的价值。考虑到这步摇明显的色泽和做工,应该不会有人将它视作毫无用处的东西。”
收回手直起前倾的身子,语兮看着远处依然没有抬首的燕雯,眸中无波,“那么情况就有两种。单纯认为这对步摇值钱,想当了换钱的,还是明知是皇后赏赐也要偷拿的。”
祁轩看到语兮的眸光收回,转而落到查芝箬身上,唇角扬起,声音轻灵,“王妃当然不会贼喊捉贼,而我的娘家虽比不过王妃,至少也没有沦落到需要靠典当首饰来接济的地步。”
话音突然停了下来,始料未及却又情理之中。带着冷冷的逼视,语兮仰起身子,支肘撑着自己没有受伤的脸颊,“这样看来,王妃不觉得这人的心思很是毒辣吗?”
查芝箬一直承受着来自男人的压力,想要说什么,却似乎难以开口。
那两人的对话很正常,兴许一唱一和,但分析上却没有很大的问题。反观自己的计划,难寻踪迹的步摇,突然闯入的先生,还有那人自己都不知晓的身孕。变数如此之多,怎么可能顺利进行,何况云冥阁初时那般无解的结果。
不是不懂燕雯这一步设计的心理,但没有提前知会,到底让她措手不及。如果早一点知道,没有浪费那些时间,兴许可以更早的定下她的罪,或许还能废掉她此刻那尊贵的肚子。
燕雯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耳边传来不一样的指尖扣响桌面的声音,女人的指甲微长,声音有些别样的清脆。祁轩勾笑偏头看着她的侧脸,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个自己的小习惯,让他不禁觉得有些欣喜。弯曲的指节牵扯着手背上的青筋,看来有机会给她补补身子了。
没有注意到男人的注视,语兮重又追问了一句,“王妃不说话,是默认了我的话吗?”
查芝箬被一惊回神,这才意识到对面侧坐的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向自己行礼,更没有一声谦称。就连与侯爷说话,也是放肆的你我直呼。是他们私底下就是这般,还是她已经恃宠而骄了。
心中不悦,查芝箬轻哼一声,“你想影射什么?”
语兮有些无辜,“难道我说的不对?”
查芝箬正要说话,那边祁轩却已经先开了口,声音没有什么温度,“看来王妃还有别的高见。”
清清冷冷,肯定而非疑问,挟持着查芝箬的意识,让她不敢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