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明霍的指引一一看去,高台之下,整个璟王府尽收眼底。
皇帝钦赐的府邸,自然比旁边那些达官贵人的宅邸更加恢弘大气。亭台楼阁,不知不觉间形成一个自上看去的“璟”字,随处可见的勾栏上雕刻的蟒纹,既是明霍地位的象征,也是皇家气度的体现。
语兮立在高台边的栏杆前,极目远眺,是金碧辉煌的宫城。虽则王府甚大,却少了侯府风景的别致。素手拢了拢被风扬起的侧摆,转身回顾,就见明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祁轩同明澈简单打了招呼,侧身来找,语兮恰好走近。伸手微环,勾起她被风吹乱的鬓发,那边的明棣再度闹腾起来。
“这高台上的风可真大,六哥,吹得我手都凉了,快让苏墨去准备茶点,我们下去聊,下去聊。”
明霍瞥了眼明棣,抬手示意苏墨,却转而看向被祁轩揽着的语兮,“夫人身子弱,本王已安排人备好了暖炉,不如夫人先移步堂下稍后。”
语兮顺手勾过祁轩指间的发,闻言却是婉拒,“妾身身子还好,劳王爷挂心了。”
好意虽无人领受,但明霍也没有继续说服。凤眸转向她身边的祁轩,“侯爷先请。”
......
堂中的闲聊似乎进行得很融洽。
因着语兮和明霍在生辰宴上的中毒风波,加之语兮刚刚小产,明霍更加细致地照顾好似也在情理之中,但或许在场的人都不会想得这样简单。
明澈端起面前的茶盏,抿唇饮下一口,就见那边的女子支肘在身边小几上,眼眸微垂,好像也和自己一样有些百无聊赖。
明澈自小的身体就不如其他几个兄弟。虽然随着年岁的增长,体质渐好的他已不再那么病恹恹,但在皇帝的眼中,他始终是个不中用的儿子。
也正因为此,明澈并没有过多地关注朝政。他明白自己缺少一副好身体来支撑这些不太轻松的国事,也不愿再给父皇添些数落自己的由头。简简单单做个闲散的皇子,于他而言也更安全。
至少,风云变幻的那天,自己或许还能留得性命。
明澈和其他兄弟的感情都谈不上深厚,这也是他对于自己的一种保护。正如现在,看着六哥和明棣的太极,他依然能够心如止水。
语兮偏头看着对面话语不停的明棣,转眸扫了眼外间天色,正考虑是否该给某些人一个独处的机会。
明霍的帖子没有邀请查芝箬,单单只送到了自己手中。即便祁轩的陪伴也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对面这两位殿下的突然造访,看神情都应是个明霍不知晓的意外。且不论七殿下那样无争的个性,单看八殿下的积极,恐怕他是故意来赶的这个巧。
八殿下前来无非就是想探究王府与侯府之间的关系。毕竟在他们这类人的眼中,任谁都是对手,所以对手的一切都最好能被自己掌控。
那么主位上的璟王爷呢?
一纸请帖,关怀刚刚小产的自己。然后表态若自己不便再出席他和白怡的婚事,同时也为了避开大婚日里府中过多的人流,防止自己的体弱再次蒙受意外,借参观新府的理由,邀自己过府散心。
的确是合情合理而且颇为照顾的提议,但他对自己的关注度未免高于正室的查芝箬了。
那么他实际是想邀自己来做什么呢?
明棣看着女子斜倚身子,附耳同祁轩说了什么。男人颔首,她这才撑直身子,起身行礼离座。
堂中的其余人都没有过问。视线里只见她拐出主堂,身影同廊下守候的婢女说了些什么,这才由侯府跟随而来的婢女搀着随之走远。
祁轩瞥眼扫过主位上无甚疑惑的明霍,转而看着对侧似有疑虑的明棣,“八殿下此去松枫山,蔻丹公主可还安好?”
明棣转眸含笑,“侯爷入军营时,那丫头还不满三岁,想不到也能得侯爷如此记挂。”
“本侯父王在时,也曾领本侯上山玩耍过。”祁轩不紧不慢地抿茶接口,“不过一时好奇,蔻丹公主在山上待了快两年,可有学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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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陪着语兮自廊下慢慢地往回走,领路的婢女脚程不快,跟起来倒也不累。璟王府的风格总归是靠近宫城,上次怜儿没能陪伴语兮入宫,此时又不赶时间,是以两人的脚步都更慢了些。
转过一间殿宇,迎面而来了几名端着盆景的侍从。怜儿同语兮靠旁避开,还未走过,最末尾的那个侍从就被台阶绊了一下。索性盆景没有损伤,只是廊上落了些泥。侍从慌忙将盆景放下,胡乱地用手捧起地上的泥就要泼进盆里。
语兮眼见距离主堂已是不远,来时的路大约也记得,便吩咐那婢女帮着收拾,领着怜儿自行离去。
长廊将尽,入眼就是一处拱门。两人正要越过拱门继续向前,就见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逆光看去有些模糊,待得对方走近,语兮心中微讶,欠了欠身,“八殿下万福。”
明棣扫了眼语兮身边的婢女,轻轻一笑,“夫人才刚小产,就来参观我六哥的王府。怎么也不多调理些时日,免得有些许不方便。”
怜儿行礼起身,闻言皱了皱眉,却还是安静地搀着语兮立在一边。
语兮慢慢扯出一抹笑意,“看诊的御医说,身体调养,不可一味将养着不去走动。既然王爷有意相邀,得此机会,妾身又怎好拒绝。”
明棣闻言没有再说什么,反是朝语兮两人又靠近几步。迎着语兮凝视的眸光,明棣轻轻一笑,“夫人当日在游船上的所言,我一直很好奇。”说着人侧移一步,“既然夫人的孩子没有保住,燕平侯为何还这么宠信于你。”
语兮的心底泛起一丝波澜,眼眸微眯,随即笑道,“那么八殿下都不曾见过白家二小姐,为何当日还要帮她布局?”
“你想说你和他是同盟?”
“我想问白二小姐对殿下来说算什么?”
怜儿的眼眸在对视的两人之间打转,感觉到语兮手上的动作,怜儿退开一步,行礼避开。
明棣转而看着怜儿离开的身影,复又打量起面前脸色依旧缺乏血色的语兮,“夫人好胆魄。”
“谢殿下夸奖。”说罢,语兮终于拉开与明棣之间的距离。但疑问,在心底只增不减。
明棣的眼眸总归是从语兮身上移开。看向不远处的拱门,挑了挑眉,忽然笑道,“夫人难道不进去看看?”
语兮没有转首回望,披风下的双手抱紧身子,“殿下想看什么?”
明棣越过语兮朝那拱门走去,临到近前,甩袖旋身,“这里可是能直通六哥的书房,夫人就不想从这里找出点什么?”
语兮跟着明棣的动作转身,看着他回望过来的眸中的试探,“原来殿下这么喜欢翻别人的书房。”说着轻轻一笑,“那么现下的瑶光殿,殿下已经去过几次了?”
明棣眸光一闪,随即展笑,“夫人对六哥如此感兴趣,我倒有些为燕平侯忧心了。”
“是吗?那倒巧了,我也有些为白二小姐忧心。”
这次明棣没有再接话,眼眸凝着语兮片刻,忽然抽身离去。
语兮有些诧异他的突然离开,但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多出来的气息,转身看去,却是七殿下燕明澈。
脑中迅速地回顾起祁轩对于明澈的描述,不清楚他究竟听到了多少。神色添上几分安心,“敢问七殿下可还记得回主堂的路?”
明澈并没有注意到方才明棣的存在,听到语兮如此问,带笑的俊脸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就看到语兮的身后出现了那个跟随她的婢女。
未免怜儿说错,语兮侧首抢先,“不必找了,七殿下能带我们回去。”说着欠了欠身,“辛苦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