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五十五分,王紫兰最早的一次晨起。
从前都说午夜的温度最低,现在的王紫兰却说,乡间清晨的最冷,而且是冷到一口呼吸就能吐出一口白雾的程度。
如果可以,王紫兰会毫不犹豫地钻回被窝里熟睡。
只可惜没有如果,自打跟着徐欢出门以后,王紫兰就一直打着手机照明,不断地搓揉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尽管自己身上穿的不比徐欢身上少,却抵挡不了侵入身体的冰寒。最糟糕的,是这看不见来路的黑暗,无情地打碎了王紫兰,出门十分钟就想回家添衣的想法。
而更无情的,是走在前面,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徐欢。
这一路上来,王紫兰没少找着机会跟徐欢并行,搭话,要不是她还保持着女孩子最后的矜持,她都要倒贴到徐欢的身上了。因为和自己比起来,徐欢似乎感觉不到周围的冰冷,更让王紫兰感到郁闷的,自己的手机照明范围不包含徐欢所在,徐欢却跟个猫科动物似的,完全听不到他崴脚趔趄的声音。
心想,这家伙生起气来也太有个性了吧?!
——
经过五十八分钟的‘艰难’跋涉,王紫兰终于跟着徐欢的脚步,到了昨天中午乘霸王车的地方。
而此时,太阳才堪堪敌过那吞没人的黑暗,在哪昏暗的天空中展露出一丝微弱曙光。
来到公交站台的徐欢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到了以后就靠着时刻牌假寐起来,而王紫兰本想继续打着手机来看书的。怎奈一个小时的使用已经耗去了大半的电量,如果还这么用想去的话,估计到学校的时候,他也就只能把手机当板砖把玩了。
恰好隔着站台百来米的橙黄路灯,成为了王紫兰最后的选择。
于是也不跟徐欢打招呼,抱着新发的课本就跑了过去。可当王紫兰到了路灯下的时候,不自觉地就愣住了。
因为在昏黄的路灯下,正有四个裹着小棉袄的孩子,正孜孜不倦地念着手里面的图书。一开始王紫兰之所以没能发现有人,那是因为孩子们是三一分站在路灯两边,而王紫兰看的是一个身穿泛黄棉袄和毛线帽的女孩子,正好是一个灯下黑。看着几个孩子聚精会神地念着手里面的书,王紫兰有些不忍去打扰,放弃了大声朗诵的想法。他们身上得穿的衣服都很破旧,能够看到衣服上缝补的补丁,每一个孩子手里的书本都很褶皱,却能够看到他们都很爱惜手里面的书,意外王紫兰看到每个孩子的书本,或多或少地粘贴了透明的胶带。
孩子们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却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回到书本上。其实在听那个到灯下黑的孩子念书的时候,王紫兰就已经猜到他们是初一的学生。因为像《已亥杂诗》这样的中考古诗词内容,不说必考,那也是抽选出题的考试内容。本想着通过对一些古诗词的掌握套几乎,王紫兰却在孩子们刚刚看过来的那一眼中,读到了对方眼神里的一种拒绝。
王紫兰不是一个相信直觉的人,因为她不相信靠着这点毫无根据的感觉,自己就可以轻易地考上大学。只是让他不解的,自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域,这种直觉一直左右着自己的选择。学校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同班是这样,这次也是,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又在冥冥中感受到对方的拒绝。
这时,第一辆公交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刺眼的车头灯打破了王紫兰和孩子们的沉寂,厚重的汽车发动机声,犹如乘务员在对他们说‘孩子们别看了,上车吧!’。
车辆经过,孩子们并不像那些个赶着上车的上班族,而是收起书本,简单舒缓有些发麻双腿后,才缓步朝公交车走去。王紫兰和他们隔得比较远,所以车来了,也就直接跑了过去。
只是刚上车的时候,司机大哥就笑呵呵地对着自己说道。
“你就是大牛家新来的孩子吧?”
王紫兰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莫名其妙地反问道。
“你说的是徐健的名字吗?”
开车的是昨天送徐欢上学的周师傅,但当听到王紫兰这样说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
“徐健是谁?”
王紫兰正要举手比划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指着已经靠着时刻牌睡着的徐欢对周师傅说道。
“他爸。”
这时周师傅才想起徐欢的老爸就叫徐健,只是他还在村里的时候,见人都不叫名字,直接叫大牛,狗子什么的小名,好生养。而徐健那时候的小名叫蛤蟆,原因就是小时候的徐健喜欢抓青蛙,如今离开村子久了也就没怎么记起了。
不过周师傅这样说也没有错,顿时恍然道。
“喔~哦!?你这样说了我就明白了。不过呀,我们村都管他爸叫蛤蟆,我的大牛叫的是那小子。”
说着周师傅抽出了自己的香烟。
“喔~诶?!不对呀?!我又不认识你,也是今天才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我是住他家住的?”
王紫兰刚要说自己是徐欢的家时,昨而改口道。毕竟对她来说,‘徐欢家的’和‘住在徐欢家的’可是有区别的,她可不愿意自己在不经意承认,自己就是徐健的孩子。
“这还不简单,昨天送你的那个司机师傅,我们是同村,吃饭的时候刚好说起。”
“喔,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喔~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个招呼。还有就是这车没那么快往回开。”
周师傅说的很憨厚,但是王紫兰听了却是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啊?”
于是周师傅就给王紫兰解释起他这般作为的原因,而那几个路灯下看书的孩子,则在周师傅和王紫兰聊天的时候上了车。只是上车的时候,看到徐欢都表现厌恶的神情,而对于周师傅则是点头问好。只有那个单独念书的女孩子走到了徐欢的身边,伸出有些冰凉的手捧着徐欢的脸,手指揉捏着徐欢的耳朵说道。
“大牛哥,大牛哥,车到了。”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柔,却又掩不去那一份迫切长大的稚嫩。也就在这时,冲破黑暗的太阳,为大地撒下温暖,一缕光芒越过小女孩的背影,倾洒道徐欢困乏的脸上。
那一刻,小女孩的心里不由一颤。
因为在阳光洒下的那一瞬,手中的脸庞就像一个睡熟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