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就这么走了，她为什么不反驳，她为什么没有骂回来！
唐平紧抿着唇，指尖隐隐约约在发颤。他不该说那些话的，心里明知道她不是那样的女孩。
苏昱骂了他好久才放过他。恍恍惚惚地回到家里，唐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到阳台上抽烟。
夜晚的W市依旧很亮，各色的灯光打在云上，天上就像是扣着一层无边无际的天花板。
唐平扫视着朦胧的城市街角，看到隐蔽的街角路灯下，毒贩子和瘾君子匆匆进行了一场交易，他嗤笑出声，“连罪恶存活的地方都不再是黑暗的了吗？”，抖抖烟蒂，吸掉最后一口烟，唐平的神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只不过是一个学生而已”，如是想着，再次回到床上，很容易就入睡了。
离开饭店，白苏子一气之下开车飚了半座城市。“唐平！你他妈混蛋！你以为你是谁！”白苏子一拳头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疼得龇牙咧嘴。尖锐的笛鸣引起前车一通谩骂，无疑是火上浇了油，白苏子发狠狂按喇叭，“老子他妈的就按了！你他妈又是谁！你也想来管老子是不是！”
肖舞抖着心肝到警察局接白苏子，却看见白苏子和警察打成了一片地嘻言笑语。
“车被扣了，你送我回去吧。”白苏子一脸无所谓地站在警察局门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肖舞无奈地走向自己的车。
“你谁啊，我有义务向你说明吗？”
肖舞定住脚步，转身盯着白苏子，“你发什么神经？”
“有本事你也像警察一样让我必须给个说法啊！”白苏子的表情泛着狰狞的寒光。
肖舞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了一起，嘴角拉得很低，“你自己回去吧。”说完，肖舞就扬尘而去。
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白苏子有些茫然，哪里才是她想去的地方呢？她低声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还是想不明白……
白苏子回头进警察局问那个看起来憨憨的警察借了一百块钱，准备打车回去。进警察局借钱？估计没几个人能干出来吧。白苏子觉得有意思，心情大好，郁结也好似不见了一般。
明天要怎么面对肖舞呢？是决裂呢，还是和好呢？
音响里放着不知名字的歌，白苏子脱了鞋子，愉悦地在木质地板上随性地舞着，路过阳台的时候，顺手摘了一朵菊花，娇嫩的金色。
“决裂，和好，决裂，和好……”
白苏子踩着鼓点边跳边揪拽着花瓣，撒了一屋子的金黄。随着最后一片花瓣离开花径，音乐也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啊啊，和好啊，那明天去道歉好了。”白苏子洗了个澡，早早地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白苏子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果然看到秘书办公室里肖舞忙碌的身影。肖舞自从答应和白苏子一起组建分公司，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凡事能亲力亲为的绝不假人之手，肖舞面上是白苏子的秘书，实际上包揽了白苏子这个总经理要起到的绝大部分作用。
“小舞子——我来啦——吃过早饭了吗？”白苏子提着包装精致的早餐，咚地放到肖舞面前，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哎呦呦，瞧这小脸鼓得，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我知道错啦，大清早就来负荆请罪了！”
肖舞没理会白苏子，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
白苏子也不气馁，绕过办公桌走到肖舞的身后，玉手略施气力地捏上肖舞的肩，“我昨天受了气，没处发泄，一不小心撒到你身上了，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就别和我这种人计较了呗。”
肖舞终是不好再黑着脸，“昨天不是去见苏昱么，他怎么会让你受气？”
白苏子见肖舞肯说话了，赶紧解释道，“不是苏昱，是……唐平，被他骂了婊子。”
肖舞惊讶得转过身，“谁骂你？！”
肖舞语气中的维护，直击白苏子心里的委屈，眼里立刻涌上泪水，扑到肖舞的怀里，紧紧地扣住肖舞的腰，“唐平那个混蛋，居然那么骂我！你说……他凭什么那么骂我？！”
肖舞温柔地揉着白苏子的头，“哭够了就告诉我唐平是谁啊，哪号人物，居然敢骂我们白大小姐？我这个贴身侍女替你把他收拾了！”
白苏子眼里噙着泪水，“他是我的……高中老师。”
“高中老师？”肖舞一愣，“噗哈哈哈……白苏子，这么大了还被高中老师骂，丢不丢人啊……哈哈哈……”
白苏子僵住，眼泪立刻止住，嘴角不可抑止地扯出自嘲的笑，“肖舞？……认真的？”。白苏子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客气地笑了笑，“你忙吧，我回办公室了。”
白苏子的一系列行为都让肖舞不明就里，伸手想拉住白苏子却没够到，“苏子你不是同我开玩笑吗？”回答她的是关上的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肖舞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摇了摇头，坐回办公桌继续看文件了。
几番讨论之后，白苏子把EFLY20的发售日期提前了。既然大家都关注到她了，不如反过来利用一下这个热度，再借发售酒会的口，把她单身的事情传播出去。要是有无良媒体说他们炒作，那就任他们说去吧，她不信自己一个小小的研究员有什么值得大众长期关注的。白苏子摇摇头，撇掉无关的思绪，专注到EFLY20的产品发布会上。
衣着妥帖收敛的白苏子看起来高贵干练，从容不迫地从各方面讲解EFLY20里程碑式的影响力，整个人充满了自信和魅惑，像极了一个优美的猎豹。
唐平在贵宾席坐着，眼睛里折射着白苏子的身影，表情却藏在阴影里，“我的好女孩，你在想什么？”
发布会结束，终于到了会后活动的阶段，白苏子长舒了口气，端起一杯白葡萄酒，接受着来自各方的祝贺。她从容地周旋在人群之间，和各个阶层的人谈笑风生，和各样的帅哥打情骂俏。
今晚的酒会，白苏子无疑是主角，接近酒会尾声的时候，再旺盛的精力也快被消耗殆尽了。白苏子终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唐平，那个穿着深色西服的男人，交叠的双腿显得极其挺拔，手上是她物色的红酒，闭目养神地靠在沙发里。
白苏子走过去，挨着唐平坐下，“唐先生感觉如何？”
唐平不意外地看到身边的白苏子，毫不吝啬夸奖之词，“白小姐确实是天才。”
“那唐先生喜欢我吗？”
唐平一愣，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略微思索了一番，“我当然是喜欢你的，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唐先生是承认喜欢我喽？”
唐平有点反应不过来。白苏子的语气很平，听不出什么深意。“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唐平，”
“嗯？”
“我喜欢你。”白苏子说得很平静，“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也知道，我要的东西你必然是不会给的。我……我也只是你人生中较路人有些不一样的过客而已，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这样的人……”
“你是个好女孩。”
白苏子呆愣一秒，旋即娇笑出来，“我？您太看得起我了。”
唐平又认真地说了一遍，“你是个好女孩。”
白苏子叹了口气，“您又怎么会了解我呢？”
唐平没有说话。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白苏子颓败地开口，“希望我还能叫您一声老师。前阵子在您面前实在是太失态了，我都不敢回想。”白苏子懊恼地摇了摇头，“您要是能忘掉就好了。”
唐平扬起暖人的笑容，“好的，我已经忘了。”他用宠溺后辈的眼神看着白苏子，手不自觉地揉上了白苏子的头发，之间传来柔软的触感。
白苏子欢喜地抬起头，“那可真……太好了，谢谢您，唐老师。我们这算是和好喽？能请唐老师跳支舞吗？”白苏子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唐平绅士地反被动为主动，欠身抬手，“白苏子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白苏子浅笑着把手轻轻搭在唐平的手上。
两人看上去很亲密。会场的人无不赞叹，两人看上去郎才女貌，优雅又有默契，却又让人如何都无法想到情爱，人们都暗暗猜测，这个人可能是白总的某个前辈。
发布会结束后，EFLY20的订购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预期。公司上下人人都是面带桃花，好不得意。白苏子也是心情大好，这么多日夜的付出终于是收获了令人满意的成果。
白苏子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顶楼的视野很好，几乎能看到W市的边缘，却都看得不真切。W市的空中公路发展得很慢，不如本部那边，人们出门几乎都是通过EFLY悬浮器连接到空中公路，城市空间向上延伸了很多。
“总感觉有些太顺利了……是我多虑了吗……”白苏子叹了口气，恐怕自己是有点被害妄想了吧。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白苏子的思绪，她坐回办公椅，清了清嗓子，“进来。”
进来的人让她有些意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你终于来了，唐欣。”白苏子表情夸张地说，“啊，不对，应该叫你杨欣才对。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怀疑是不是肖舞这个傻子没把话传给你。”白苏子转起手中的笔，犀利地看着唐欣，“说吧，不惜改名字混进公司是为了什么？”
唐欣沉默着没说话。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变化这么大，我都没认出来。小时候你虽然看起来单纯可爱，却一身的公主病，现在的性子怎么这么收敛了？”白苏子不屑地笑出声，“怎么？空虚寂寞的小公主，没人陪你玩了，又来找我了？”
唐欣毫不示弱地扬起下巴，“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苏昱的生日那次呗。那么蹩脚的借口，太可疑了。”
唐欣笑笑，“你想多了，我真的是来找工作的，你不用在意我，把我调到基层去也行，但是不能离开公司。”
白苏子觉得好笑，“命令我？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吗？”白苏子把玩着手里的笔，“怎么，你很缺钱？你爸终于把你赶出家门了？”
“你想多了。”
白苏子深深地盯着唐欣。眼前这个沉静的女孩不是她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易怒的样子，居然让她有点琢磨不透。
两人都盯着对方，一步不让。如此锐利的眼神，让白苏子不禁暗暗惊讶。
白苏子面露不屑，“行啊，你想留下来，那就做副总经理试试吧。正好我最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感到厌烦了，你来替我接手吧。”
唐欣细长的秀眉皱在一起，“我没有任何经验，你想毁了这个公司吗？现在正是关键时刻……”
“不愿意就走人呗。”
“正式发售还没开始，就换负责人……”
“明面上负责人还是我。”白苏子语气不善，“还真是本性不改啊，凡是我的东西都想要？”白苏子傲慢地看向唐欣，“你就……这么迷恋我吗？”
没有多余反应的唐欣让白苏子很烦躁，“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现在没有任何害怕失去的东西，你如果想要这个破公司，让给你好了，你以为我会在意吗？”
“哦？是吗？如果是肖舞呢？”唐欣似乎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挑衅地坐在白苏子的对面。
白苏子的指尖几不可见地颤了颤，“送你！”
唐欣戏谑一笑，“白苏子，你还是那般没有感情。如果没了肖舞，你这个公司恐怕要乱一阵了吧，产品发售也不会顺利吧，你这名义上的总经理什么都不会吧。”
“哈？你会不会太天真了，没有肖舞，还会有肖六，肖七，肖八，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人。我一个招聘发出去，应聘的人能排出这条街。”
“哼，我看是你太天真了！”
两人又是一番眼神的较量。白苏子最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对唐欣的厌恶又更上一层。
“我不会动肖舞，她于我还有些恩情……但，如果是唐平呢……”
啪地一声，白苏子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整个手震得发麻，“杨欣！你别太过分！”
“呦——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没有珍惜的东西吗？”
看着唐欣得意的嘴脸，白苏子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坐回椅子，又扬起魅惑的笑容，“你说得对，一个唐平而已。反正……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那他怎么样就不关我的事了。”白苏子眼神一转，“倒是你，明天就不用来了吧。你是想自己辞职呢，还是我公开开除你呢？”
唐欣脸色发白，“让我留下，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白苏子笑了，“想留下啊……简单！先把衣服脱光？”
唐欣咬牙切齿地盯着白苏子，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
“不是说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吗？女人……在商场上混可是很不容易的……”
“白苏子！你别欺人太甚！”唐欣粗暴地打断白苏子。
“我哪有欺人太甚？”白苏子故作一脸无辜，“我让你当副总经理，你都不答应。我可是处处为你着想，处处为你操劳，你却反过来指责我。”
唐欣最后黑着脸答应了做副总经理，甩了一句“你别后悔！”就摔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