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下手这么重，估计他也是知道没了退路，根本没打算活着出来，临死前还想拉着唐平垫背！”
“都怪我，要是我没逃出来，老虎也不会狗急跳墙……”
“这怎么能怪你，要不是你及时想到办法，唐平这回可能真的就去陪老虎了，你这回可是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喽。”
白苏子靠在窗边，看着床上被包成木乃伊的唐平，心里空落落得没有心情。她不知道自己伤不伤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内疚，但她觉得自己应当是伤心的，应当是内疚的，因为病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了八年的人。
但她又说不出此时的心情与平时有什么区别。
苏昱将削好的苹果切成两半，递给白苏子一半。
白苏子看着手里的苹果，突然问到：“为什么探病的人总喜欢削苹果？”
苏昱挠挠头，“……可能因为桌子上摆着苹果？总是要找点事做才不会显得尴尬吧。”
“那要是没有苹果，你会尴尬吗？”
“也……不会吧，又不是每次探病都有苹果，和别人聊天的话也不会尴尬……”
“那为什么要削苹果？”
苏昱使劲咬了口苹果，龇牙咧嘴地说，“白苏子你有病吧，你是真的没话可说了吗？和我说话就让你这么找不到话题吗？！”
“……可能真是也说不定。”
苏昱哼了一声。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有我在这守着。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我不回，我想在这等老师醒过来。”
苏昱揶揄地看着白苏子，“还说对我们家平儿没想法？你们俩肯定有奸情。”
白苏子不高兴地说，“真没有，你别乱猜。”
“没有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我要在这等着，万一他醒过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不认我这份恩情怎么办？”
“你咋这么没脸没皮，老师没教过你要做好事不留名的吗？”
“让你失望了，确实没教过。”
“……”
“认真讲，其实我是想还他个人情。到W市这段时间，每次进医院都受老师照顾。这么大的人情我势必要还的，何况授业恩师住院了，我也理应陪着……”
“停停停，我最受不了这种迂腐的调调，没意思。”
“欸，那你是怎么受得了唐平的？”
“他？他哪里迂腐了，他是我见过最没原则的人。”
“不会啊，老师他总爱给我讲大道理，还气我不听……”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估计我们认识的不是同一个唐平……”
苏昱接了一通电话之后急匆匆地走了，临走的时候说会找个护工过来，让她累了就休息，不要强撑着。
她柔柔地对他说，“谢谢，真心的。”
“你不说真心的倒还挺像真心的。”
苏昱走后，白苏子依旧远远地站在窗边。既然她已经和唐平摊牌，约好了以后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她就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但是师生之间应该保持怎样的距离呢？像现在这种距离可能有点刻意的生疏了吧？那就坐到椅子上？
白苏子坐在椅子上，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的苹果已经削了一半。
“这难道是一个诅咒吗？”
“什么诅咒？”
白苏子吓了一跳，“老师你醒了！我去叫医生，你等一下。”
唐平看着匆忙跑出去的白苏子，眼中泛起了欣慰的笑意。
在白苏子的强烈要求下，医生从头到脚给唐平检查了一遍，才勉强被放走。
唐平好笑地看着神色紧张的白苏子，“我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了，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躺在地上的时候，还以为你断气了，把我吓得。”
“抱歉。”
“别别别，老师千万别给我道歉，我受不起，会折寿的。”
“贫嘴！”
白苏子俏皮地笑笑，“老师看上去也没什么大事了，一会护工来了我就回去了。”
唐平点点头，“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
白苏子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心想着，果然尴尬，赶紧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这才安定一些。白苏子不禁感叹，削平果果然是探病必做的一件事啊。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白苏子感觉自己被唐平盯着，手上没了准头，苹果皮削得厚厚的。
“你这苹果一半都被你削掉了。”
白苏子不好意思地将头压得更低，手上的动作仔细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在实验室做实验都没这么认真过。好不容易才把苹果削完，刚想切一半给唐平，突然意识到唐平的两只手都打上了石膏，根本动不了。
“我不吃了，你吃吧。”看出白苏子的窘迫，唐平主动开口，“但是我想喝点水，能麻烦你帮我一下吗。”
白苏子一拍大腿，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倒水，赶紧起身去接热水，“老师你稍微等我一下。”
第一次见到白苏子咋咋呼呼的模样，唐平眼中的笑意又浓了一分。
“老师，我没找到吸管。要不我扶着你喝吧。”白苏子满头大汗地端着杯子进来。虽然嘴上说扶，看着跟木乃伊一样的唐平，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唐平看着苦恼的小姑娘，存心没有提醒她病床是能调节的，他就想看看她会怎么办。
白苏子好似下了什么不得了的决心似的，才坐到床边，低声说了句对不住，就伸手朝唐平的脑袋而去。
当后脑勺被抬起来的时候，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立刻涌入大脑，这种手法……
“老师还要喝吗？”
唐平摇摇头。
接下来干什么？又尴尬了。
白苏子放下杯子，拿起削好的苹果，整个病房只能听到她咬苹果的声音。
更尴尬了。她发誓，下次再也不要削苹果了。
“眼圈这么重，多久没睡了？”
“啊？哦，”白苏子揉揉眼睛，“说来确实两天没睡了，眼皮直跳。”白苏子看到唐平脸色突然有些不对，心道不好，赶忙煞有介事地说，“我要是知道昨天晚上睡不了觉，前天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应该睡一觉。老师你猜我在M市遇到谁了？”白苏子偷偷瞄了眼唐平，发现他的神色渐渐恢复正常，才舒了口气。
“嗯？你前天去M市了？”
“对呀，突然想去那边转转。”
“难道是王星？我记得你们那一届里面，好像就他在M市。”
“唐博玉。”一冲动白苏子就说了实话，说完就后悔了。老师好像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和他的私人生活有太多瓜葛。
“博玉？你怎么会碰到他？”
看到唐平拧起来的眉头，白苏子就确信自己又挑错话题了。
白苏子简略地和唐平说了一番，便赶紧找了借口，没等护工来就逃跑似的走了。
转眼唐平也住了一个月的院，已经可以回家调养了。白苏子接到苏昱的电话，说让她去帮唐平办出院。白苏子没好气地说：“你咋不去？”
“公司有事走不开不是，我哪像你那么不务正业。”
白苏子正大光明地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来就不是我擅长的事情，不如交给擅长的人做，更有效率。”
“你还能想起来自己是个总经理么？”
“怎么就想不起来了，每周挂一次肖舞的电话，想忘都忘不掉。”
“……”苏昱一阵无语，“你快去吧，唐平在医院等着呢。”
“他弟呢？”
“出国看病了。”
“啊？他有什么病？”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去不去啊，不去我找别人了！”
“嘿，我偏不去了！”
“你的授业恩师出院，你不该去管管吗？”苏昱叹了口气，“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赶紧去吧。”
白苏子最后还是去了。站在病房门口，她犹豫了很久，她害怕一开门，唐平又用那种不满又冷漠的眼神看她。但是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出院手续，真是不得不进去。
病房门被打开，唐平看到笑靥如花的女孩走进来，一个月来沉闷的心情神奇地荡然无存了。他也扬起平和的微笑，“你来了。”
女孩拉过椅子坐下，担忧地将他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老师好些了吗？”
“好多了。这么久，你也不来看看老师，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我不是怕……”白苏子感觉自己又要说错话，急急转了话头，“我这不是过来任您差遣了嘛，老师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呗？”
出院果然是件极其麻烦的事。当白苏子拿着钥匙开了门，把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提进去，再把唐平推进屋子，白苏子累得直接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唐平自己一只手转着轮椅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腿上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杯清水，“家里许久没人，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了。”
白苏子赶紧站起来，上前拿起杯子，心想着这要是打翻了可怎么办哟。“老师你太客气了。”白苏子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老师饿了吗？我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唐平点点头，“嗯，去吧。”
“老师有什么想吃的吗？”
唐平略一沉思，“你会做饭吗？”
“……会倒是会，但就是怕老师吃不习惯。”
“最近总是吃外面做的，想吃些家常小菜了。”
白苏子扬扬眉，得意地说，“老师你等会，我去下面超市买些东西就回来。今天就让您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女孩一边哼着不知是什么的调子，一边上上下下忙碌的身影，唐平第一次觉得这间大屋子里有了人气。唐平嘴上挂着浅笑，大些的孩子都这样，如果家有了小孩子，岂不是会特别得闹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