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德妃口中念着，记忆回到了十一年前。
那年春日，娟儿到了该放出宫去的年纪，宫女们问起娟儿出宫后的打算，她当时满心盼望着出宫后能够嫁给那个亲梅竹马的邻家男子阿虎。
娟儿那年已经二十五岁，并且自入宫后再未与阿虎通过音信。德妃和其他宫女都曾提醒过她，宫外的男子在那个年纪肯定早已娶妻生子。可娟儿却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对她们说：“阿虎哥说过会等我的，他答应过一定会娶我！”
德妃当时对她的天真嗤之以鼻，这世间哪有那么痴情的男子？谁会等着一个十余年未见，又即将年老珠黄的女子？于是，她假借替娟儿打探的名义，托兄长派人去了娟儿家。
她已经准备好了告诉娟儿残酷的事实，然后再施以恩泽将她长留自己身边，可谁知兄长传来的消息却是那人至今未娶，还在一心一意地等着娟儿！
当晚，她彻夜未眠，心中翻来覆去的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放娟儿出宫！
于是，她苦思一整夜，终于想出了那个绝妙的主意。
等到娟儿出宫那日，上百名宫女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走出了宫门。可刚过午时，娟儿又双目红肿地回到了云霓殿。
当时，德妃拉着娟儿假意关切询问，心中却因为得偿所愿而无比欣喜。她看着娟儿匍匐在她脚下，请求她搭救那个被扣上山匪帽子的阿虎哥。
她带着为难的神色跟娟儿说：“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你那情郎运气太差！若是被认作普通山匪，本宫轻而易举地便能将人释放，可偏偏是被指认为诱拐三公主的山匪，你也知道陛下的态度，宁可错杀也不放过！那个人你是救不回了，你不如另择夫婿！”
娟儿擦了把眼泪，哽咽地说：“别说奴婢非阿虎哥不嫁，就算奴婢想嫁，最好的归宿也不过做大户人家的外室，与其这样，奴婢还不如一辈子留在宫中伺候娘娘！”
德妃听到她这话，心中格外欣喜，立刻体贴地说：“本宫顾念你我多年主仆情谊，若你还想回来，本宫去跟皇后打声招呼就行，但你若是想嫁给情郎，本宫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娟儿绝望地哭了半晌，最后，终于开口道：“奴婢恳求娘娘收留。”
德妃满心欢喜地拉她起身，可娟儿却又向德妃提出了另一个祈求：“奴婢知道今生与阿虎哥无缘，但还是想求娘娘保他一条性命，日后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这对德妃而言，本就是小事一桩，她满口应下之后，便对娟儿道：“你放心，本宫一定尽力保他活命。虽然你不是本宫的陪嫁宫女，但本宫欣赏你的聪明伶俐，只要你以后好好扶持本宫，与本宫同仇敌忾，本宫一定会让你那心心念念的情郎衣食无忧、长命百岁！”
娟儿当时跪在她脚下感激涕零的样子，德妃如今还能想起。
她摩挲着娟儿临走前交给她的这块梨花狼牙坠，走到碳炉边，一伸手，将它丢了进去。然后看着被热碳匆匆烧掉红绳的坠子，就像看着它主人的脸一样，说：“这块坠子，本宫不能替你转交。当初就是为断了你这心思，本宫才命人救下他后连夜送往洛阳。”
“本宫履行对你的承诺，赏了他百金，让他置房娶妻。谁知他竟然还痴心妄想回长安娶你。当年宫中危机四伏，本宫正是用人之际，怎么可能放你出宫嫁人？所以，本宫就让人骗他说，你不想再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在他走后就与本宫殿中的一位太监对食。后来本宫又买了一个出身清白的女子送到他身边，他才放下执念，与那女子好好过日子。”
“所以你看，本宫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你我都是被这宫城禁锢终生的女人，少年的情爱，只能作为我们的甜蜜回忆。本宫失去的东西，怎么能让你轻而易举的获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