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质疑过林大将军的好意,但萧儿怎么可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我也希望她平安,但毕竟暗箭难防,如果连暗处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要她怎么防备?”清宵反问道。
“她贵为公主,身边会有人保护她的。”
“谁?他的父皇?如果他的父皇可以保她平安无忧,她怎么会经历这一切?林大将军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没有人可以护她周全,除非她自己强大起来,要不然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魏先生有所动摇,可还是念叨着:“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年纪虽小,但她现在想要知道真相。如果我们忽略她的想法,只是一味地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把她保护在金丝笼中,她这辈子只能在揣揣不安中度日,眼睁睁地看着保护她的人一个个死在她的面前,只会更加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见魏先生已经不再反驳,清宵接着说:“林大将军用生命换来的该是一个坚强,勇敢,快乐的公主,不是一个胆小懦弱只会顾全自己的公主!魏先生,我们不能让林大将军白白地死去,他陪伴萧璇那么久,他知道萧儿的秉性,他教萧儿骑射,教她武功,可不是为了让她藏起来当缩头乌龟的。”
“请您将实情相告,林大将军托您打听什么事?您又打听到了什么结果?”
“这……”魏先生有所顾虑地看着昌乐,似乎还在犹豫。
“我猜,林大将军是托你打听黑衣人的下落,对不对?”久未出声的昌乐忽然开口。
魏先生倒吸了一口气,暗道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看来,萧儿没有猜错。”清宵从魏先生的反应中猜了出来。
魏先生只是好奇地问:“公主是怎么猜到的?”
“我早该知道的,只有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林大将军,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别的事他自己就可以解决,只有这件事,他需要你的帮助。”昌乐说。
魏先生这才点头道:“林致曾说黑衣人不管是身手还是配合默契度,都不像区区山贼,这些人定是达官贵族府上养的暗卫,但是暗卫很难追查到身份,他们平日混于家丁之中,很难被外人察觉。”
昌乐睁大了眼睛,安静地听着。
“老朽不能直接去别人府中查,就换了方向,向城中的医馆药铺打听那几日里谁家的家丁来看过伤取过药。最后发现,胡尚书家的家丁曾在城东、城南几家药铺分别买了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药。”
“德妃?是她?母后一向只叫我少去王昭仪那边,可并未防范过她。”昌乐非常惊讶。
“看来德妃隐藏得够深!这么多年竟都没引起皇后的怀疑!”清宵说道。
“皇后娘娘倒也没有看错,王昭仪虽未派人下杀手,但近日朝中诋毁林大将军的人大多是王尚书的亲信。”魏先生道。
回府的马车上,昌乐一直沉默不语。清宵出言询问,她才道:“我想要自己替林大将军报仇,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清宵轻轻地抚着昌乐的头,意味深长地说:“我想,林大将军并不希望你的内心被仇恨所占据,他只希望你能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很难过,我想要找到那个杀他的人,我要在那个人的身上狠狠捅上几刀才解气。”
昌乐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恨意,清宵看来格外心疼。她将昌乐搂在怀中,哄道:“放心,姨母帮你,我们一定能够帮林大将军报仇血恨。但那一天到来之前你要等,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还要学会忍耐,不能除掉敌人之前就一定先要隐藏自己。”
昌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杀林大将军的,是德妃派去的暗卫吗?”
“现在还不确定。”清宵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从马车座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条破损的腰带及一枚金锁,交到了昌乐手中。
“这是林大将军最后握在手里的,听小伍说,这腰带是凶手的,你可知道这枚金锁是怎么回事?”
昌乐拿着金锁细细打量,发现就是一枚孩童佩戴的金锁,而且上面还刻着一个“沄”字。
“沄?难道是指他的女儿伊沄?”昌乐推测。
“这金锁看起来是新的,莫不是他买来打算送给女儿的?”清宵推测道。
“他临死前还念着伊沄的名字,他一定最放心不下伊沄。”昌乐叹道。
林府内,两夜都没有合眼的林夫人依旧守在灵柩前,刘毅山的夫人在旁看不下去,便劝她去休息,但林夫人憔悴地摇摇头,说:“我撑得住的,嫂嫂不用担心我。”
“林致的父母早亡,又没有兄弟,这个家只能靠你了,你若是再累坏了伊沄该怎么办呢?”刘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放心,为了伊沄我会撑下去的,多谢嫂嫂这两日替我照顾伊沄,现在里里外外忙成一团,我真是顾不上这孩子了。”林夫人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唉……可怜伊沄这么小就要承受丧父之痛!”刘夫人转过脸偷偷擦掉眼角的泪,“你晚上歇一歇,好好陪陪她,她现在最需要你。”
“我也想陪孩子,可是我更怕林郎一个人会寂寞!”
刘夫人听到这话却有些吃惊,问:“晚上就没有旁人吗?林致的堂兄弟总是有的,那么多亲戚就没有人来守夜吗?”
林夫人苦笑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嫂嫂啊!那些亲戚以往殷勤不过为了御林军统领的名头,现如今……唉!果然应了那句人走茶凉。”
刘夫人回想以前林致在时的高朋满座,再对比现在的门可罗雀,也算体会到了人情的淡漠。
“不过阿诺那孩子挺有心的,这两天帮了很多忙,前天晚上要陪我着,可他大伤初愈我怕他熬不住,再三催促他才回去。昨晚又是陪我守了前半夜才回去。”林夫人提起阿诺,略感安慰。
“就是林致从从土匪手里救回的孩子吗?”
“是的,他不仅机灵懂事,还知道报恩。性情倒是和林致挺像的,原本我打算等林郎回来就和他商议把这个孩子收为养子的,可没想到,唉……”
刘夫人道:“这样也好,眼下林致已逝,你们娘俩儿正需要个依靠。”说完,她又试探地问道:“陛下可指派了护丧?赙赠可已送来?”
林夫人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刘夫人心里不免嘀咕,朝中官员的丧事,朝廷不仅会给予赙赐,还会委派鸿胪寺的官员担任护丧。林致生前得惠帝器重,死后该有鸿胪承担任护丧,负责一切礼仪才对,怎会到现在也不见礼部和鸿胪寺有任何动静?不知陛下是担忧三公主才疏忽此事,还是信了谏官的言论恼怒林致的失职?唉,君心难测,刘夫人不敢再妄自揣测下去。
林夫人一脸平静,仿佛对于刘夫人问及的护丧、赙赠都毫不在乎。眼下,她只想多陪陪林致,以前他忙,两个人很少有时间单独呆在一起,现在他终于不用再往外跑,终于可以守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