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削断我的长发，就是不想我嫁给笛宣，拥有一个强大的夫家？”
德妃不语，惠帝却惊愕万分地盯着女儿问：“你的头发是她削断的？”
“是，她借探视二哥之名出宫，然后又假冒中郎将送来书信，将我骗出竹舍，削断了我的头发！”昌乐简短、淡定地说完，才发现昨日之前对于自己最沉重的打击，如今与丧母之痛相比，竟已变得无足轻重。
“傻孩子，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朕？”惠帝的声音中夹杂着心痛与自责。
“父皇，当时她将劫囚的罪名扣在女儿头上，说只有我不把断发真相说出去，才会放过我和中郎将。女儿只能……”
“呵呵……怪不得你一直瞒着此事！”德妃鄙夷地笑着说：“原来是要留到最要紧的时刻，给我致命一击！好，昌乐，本宫佩服你的忍耐力！但你又何尝无辜？第二日，刑部尚书不就将劫囚之事禀告于陛下，你与太子趁着借调查黑衣人之事，找到德生，查到了本宫兄长的头上！”
“不，暗地里调查此案的是我。”笛宣说。
德妃的眼光看向立在昌乐身后的笛宣，只一眼便像被烈日刺到，赶紧挪开目光。“想不到你对她钟情至斯，不仅帮她洗脱罪名，还毫无顾忌地娶了她。”
昌乐徐徐朝她走了两步，道：“你当然想不到，你的眼中只有权势，所以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就连曾经拿一颗真心待你之人，如今也转投她人！”
德妃眸中一紧，她能猜到昌乐所说的“真心待你之人”指的是谁，可“转投她人”却听不明白。自己的夫君就在上面端坐，大限也即将来临，这个时候再去追究什么少年情爱，当真毫无意义。
她重又整肃了衣衫，对着惠帝周周正正行了个礼，面色苍白地说：“罪妾华媛，毒杀皇后，残害公主，请陛下赐罪！”
众人的目光皆投向惠帝，等着看他怎么处置这个心如蛇蝎、恶贯满盈的妃子。正当大家都满怀期待只时，忽然传来一声：
“等等！”
所有人倏然变色，或警惕或疑惑地朝着声音的来源——侍卫虎山看去。
“大胆，竟敢阻止父皇降罪，该当何罪？”太子终于等到为母后报仇血恨的这一刻，谁料被他一个小小侍卫阻拦，立刻气急败坏地训斥道。
“陛下要杀要剐，臣都没有一句怨言。但德妃死前认罪太过含糊，臣不得不替枉死之人出言，请陛下查清真相，勿使一人含冤！”
惠帝听完德妃那些话，已是身心俱疲，此刻便不耐烦地问：“你替谁喊冤？”
“云霓殿德妃侍女，娟儿！”
德妃惊异地看着他，“你来云霓殿时，娟儿已经殒命，你和她素未谋面，替她喊的什么冤？”
“托娘娘的福，臣进宫后没能见她一面，十一年前也是托娘娘的福，生生拆散了我们大好姻缘。”
“你……你……”德妃伸出手颤抖地指着他道：“你就是那个阿虎？”
“对，娟儿入宫前，我们就曾约定好，等她到了年纪出宫我们立刻成亲。可谁知我好不容易盼到她出宫的前一天，却被人诬陷成土匪，抓进大牢。三日后，我被无故释放，重获自由，我的远房表哥却告诉我她已经回到德妃身边，并已和宫中内监对食。”
惠帝听到此处，立刻冲着何路训斥道：“太后当年一贯对此深恶痛绝，是哪个太监胆敢违背宫规？”
“陛下，这从没有的事啊！”何路立刻跪倒在地，一边抹着满头大汗，一边悄悄递给虎山一个别乱说话的眼神。
“自然是没有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德妃的骗局。她为了一己之私拆散我俩，先是骗娟儿用终身自由换我一命，然后又收买我表哥，骗我说娟儿与人对食，让我另娶她人。可怜娟儿一生孤苦，被她骗了十一年，临了还要替她背负谋害皇后的罪名！”
虎山终于再难维持那种镇定自若的气势，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有大滴的泪水滑落，在他的胡茬上稍作停留，又悄无声息地没入地面。
“陛下，娟儿生性纯善，若非被人利用，她是不可能害人的啊……”
殿中人人唏嘘，惠帝只静静听着这个年近四十的汉子，痛哭流涕地诉说着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女。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一个是命如草芥的低下臣子，二人的身上本没有什么相通之处，惠帝却因为他也永失所爱，莫名其妙地便对他生了一丝同情。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听完了虎山的诉说，耐心地等着他缓和情绪。
德妃本欲带进坟墓的那个疑惑，终于在虎山的诉说中被解开。她颤抖地指着虎山问：“是你！是你将坠子放入本宫殿中的！”
昌乐不由得紧张起来，虎山若是认下了罪，紧接着就会供出巧心。自己在素娘林走前还答应她要给巧心找一个好夫家，让她能够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可现在……
幸好，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的虎山立即否定道：“不是，这坠子是我祖父所雕，一个送给了娟儿，另一个后来被我带去了洛阳。后来我另娶妻室，就把坠子收了起来。知道今年入宫，总是梦到娟儿在梦中向我讨要那个坠子。中秋节时，我妻儿返京，把坠子重又交到我手中，可谁知就在娘娘惊惧的那一夜，坠子忽然消失不见！”
惠帝这才想起来，早在笛宣带虎山进来之前，他们谈论的那个坠子，于是询问何路道：“坠子可取来？”
“早已取来。”何路说完，冲着身后的小太监一挥手，他便立刻将从紫竹那里取到的梨花狼牙坠，呈到了惠帝面前。
昌乐看着惠帝拿起坠子端详，便说：“这个是德妃惊惧那晚，宫女们在殿中找到的。听二哥说，第二晚云霓殿中又出现了另一个。按时间推测，这个该是娟儿的，另一个才是虎山遗失那个！”
德妃往惠帝的案头看了一眼，立刻变得狂躁不安，她摇着头极力地否认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娟儿的！娟儿戴过的那个已经被我扔进了炭炉，这不可能……”
昌乐这才明白为什么当晚德妃见到坠子出现在手腕上，会惊吓成那副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