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刚吃过早饭的宁大小姐清宵,独自坐在自己小院的石凳上饮茶。在喝完了第二壶茶水之后,丫鬟阿柯才提着一个竹篮踏入园中。
“小姐,找到了。”阿柯将竹篮放在石桌上,掀开了竹篮上盖着的白布。
“啊?”清宵满含期待地凑过去,望见篮中的白色小奶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又调整姿势继续睡去,不自觉地露出失望的表情。“怎么找了只白色的?魏先生喜欢黑猫,之前我们送了那么多都没有他中意的,你找只白的来做什么?”
阿柯凑近了一些,道:“奴这几天专门打听了魏先生的一切,他祖籍不详,于五年前来到长安,买下了一座生意惨淡的酒楼,悉心经营之后有了今天的兴旺茶楼。大家都知道魏先生消息极其灵通,对于魏先生的出身却没有人清楚。奴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他没有家室无儿无女,自从到了长安就过着安逸闲适的生活,若说有什么爱好,也就是常去西市看看那里贩卖的宠物,但又不像咱们城东的达官贵人那样爱养鹞鹰,每次去只问老板有没有不一样的猫儿。”
清宵心想,这位魏先生的做派确实异于他人,自然也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
“西市的王掌柜说,魏先生前两年看中的都是黑猫,于是每次都事先选了黑猫来让魏先生挑选,但魏先生近半年来总是失望而归,仿佛是再没有能入魏先生眼的黑猫了。”阿柯说。
“所以你就另辟蹊径,选了只白的?”清宵问。
“奴猜想,魏先生选不出来黑猫,可能是最好的黑猫已经在他那了。何况魏先生并没有说过只喜欢黑猫,那是不是王掌柜和我们一样,看魏先生那里都是黑猫便认为他只喜欢黑猫?”
听完阿柯的话,清宵沉思片刻,才道:“确有可能。”
“奴还向几个卖鹞鹰的掌柜打听,问他们客人一般会挑选什么样的鹞鹰,得到的答案是相同的,他们都喜欢与众不同的。所以奴推测,魏先生喜欢的猫也一定是和别的猫不一样的。”
“那这只白猫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清宵显然看不出这只猫有什么不同之处。
阿柯把小猫从篮子里抱出,放在石桌上。小猫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打量着惊醒自己美梦的二人。
“啊!”清宵惊讶地叫出了声,“它的眼睛,怎么会?怎么一个琥珀色一个是蓝色的?太奇怪了。”惊讶地说。
“王掌柜说,这只猫是番邦的商人带来的,本来有四只,但因为水土不服,其余三只都死了,只剩下这一只。”
“它倒是挺顽强的!”清宵若有所思地盯着小猫看了许久,最终决定赌一把:“就它了!我们立刻去茶楼。”说罢,便带着阿柯提着竹篮风风火火地赶往兴旺茶楼。
兴旺茶楼一般午后才开始迎客,此时刚过巳时,前厅的伙计还在懒洋洋地打扫,刚擦完一张桌子的小伍,余光瞥见两位姑娘进门,赶忙迎上去想要阻拦,走近一看是最近的老顾客,便殷勤地招呼道:“姑娘今日怎来得这么早,咱这儿还没开火烧水呢,您要不先去街上逛逛,等过了午时再来?”
清宵客气地说:“我今日有事专程来找魏先生,不知先生可在家?”
小伍知道这姑娘每天都会带一只猫送与魏先生,只不过先生从未同意私下见她,今天应该也是一样的,反正总管也没说不让她进,于是,便打算随她去碰壁。“在呢,在呢,姑娘请随小的来,先生在后院。”
小伍领着清宵和阿柯穿过前厅,来到后院门口,跟守门的兄弟交代了一句,就回前厅干活去了。
阿柯将竹篮交给门口的小厮,便和清宵一起在门口等待。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厮才出来道:“先生请姑娘进去叙话。”
小厮引着二人穿过鹅卵石铺的小径走进了一个小花园,花园中间是一个小竹亭,透过桃树的花枝,隐约可见魏先生正坐在厅中竹椅上品茶。
清宵和阿珂顺着小径往亭子走去,沿途又看到了更多的猫,黑色,黄的,灰的以及黄白相间的都有,果然魏先生喜欢的不只是黑猫。
清宵进入亭中,朝魏先生施了礼,便在一张竹椅上坐下。
“今日所送的白猫先生可中意?”清宵问。
“姑娘有心了。”魏先生挺了挺身子,清宵看到魏先生用来盖腿的白毛毯上猛然一动,这才发现上面卧着的正是那只小白猫。
“那先生如今可愿为我解惑?”
“当日你所问之事,老朽的确不知。”魏先生依然悠哉地眯着双眼。
“那你……”清宵马上急了。
“但经过多日的打听,老朽今日终于可以为姑娘解惑。”魏先生不急不慢地说。
清宵才松了一口气,道:“先生请讲。”
“七月二十二的夜里,宁妃娘娘的确诞下了两位公主。次日陛下刚下了朝便来看望宁妃,可没想到在前殿便遇上了太后和皇后。”
“皇后还好说,太后亲自驾临又是为了什么?”
“姑娘稍安勿躁,请听老朽慢慢说来。太后之所以一早前往云霞殿,是因为司天监去拜见太后时,向太后禀报了一件极要紧的事:在宁妃娘娘初有孕时,司天监就预言她这一胎不仅是双生之象,而且是有定国安邦的大吉之象。之后太医的诊断也印证了双生胎的说法,所以整个皇宫人人都对宁妃的胎儿格外关注。然而宁妃生产时的天象并不如事先料想的吉利,司天监带来的是个很糟的消息。”魏先生喝了口茶润嗓子,清宵只能耐心地等着。
“娘娘生产过程十分艰难,二位公主一个生于七月二十二亥时八刻,另一个生于七月二十三子时一刻。一早一晚的差别导致了姐妹俩完全不同的星象……”
清宵娥眉紧蹙,忍不住打断道:“可是,双生胎生于不同的时辰也是有的,她俩差的也不算久,这有什么要紧的?”
魏先生耐心地解释道:“对于我等平民没什么要紧的,但皇室却是很在意时辰和星象的。”
魏先生见清宵不再发问,便继续往下讲:“这两位公主在诞生之前就承载着‘定国安邦’的预言,所以她们的出生时刻更加让人重视!三公主生于七月二十二的亥时,对应的是南方朱雀的柳宿;而小公主生于七月二十三的子时,对应的是南方朱雀的星宿。柳宿主吉而星宿主凶,微小的时间差不仅让这对同胞姐妹承载着不同的命运,还会让姐妹俩相生相克。吉星若是能够压制凶星自然是好,就怕两星相耗,两星俱伤。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倒闹不出多大的乱子,但降生在皇室,两位公主的星象轻则影响宫廷,重则波及社稷。所以为了社稷的安定,皇室的祥和,太后断不能让小公主留在宫中。”
“公主又非皇子,怎么会危及到社稷,司天监也太危言耸听了吧!”清宵觉得这样的说法实在太荒唐。
“信则有,不信则无。司天监一直深受历朝历代天子信任,陛下再舍不得女儿,但迫于社稷和太后的压力,也只能送小公主离宫。”
“送去了哪里?”清宵心急如焚。
魏先生轻叹一口气,道:“老朽操劳了这几日也才得来这些消息,至于小公主的去向老朽实在无从得知。但从之前的诏书可以看出,宫中想极力掩盖这位小公主的存在,这种情况下若想打听到小公主的下落,只怕难于登天!”
“怎么可能掩盖掉?司天监的预言还有太医的诊断,我们都是知道的啊!”清宵急了。
“清宵姑娘!司天监的言论也好,太医的诊断也好,只有你们中书府知道。你来找老朽之前,老朽也只知道娘娘诞下三公主,被封为贵妃,仅此而已!”
被直接道破了身份,清宵一下子愣住了。“你……”
“不好意思,老朽做事自有规矩,替人打探消息自然要先弄清楚是为谁打探。”魏先生看了一眼默然的清宵,叹了口气说:“你的疑惑老夫为你解了,那些超出老夫能力之外的,就帮不了你了。”
果然,自己的底细被摸得透彻,该问的已经问完,留在这里只会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