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诸人皆是一惊，正欲派人出去查看，却已有小太监急奔入殿禀告道：“陛……陛下，二公主她……她晕过去了！”
何路见他结结巴巴的样子，立刻数落道：“二公主晕过去，就赶紧去请太医，如此惊慌失措像什么样子？”
“可是……可是二公主晕倒后，下身……下身流了好多血！”
帝后脸色骤然大变，皇后立刻吩咐紫竹派人将平乐挪去偏殿，然后也紧跟着出去照料。
“陛下，陛下，求您让我去看看芊琬！”已经被降为才女的王氏，这才痛哭起来。
惠帝却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回过头，看着王氏道：“你把女儿连累到这种地步，还嫌不够吗？”
王氏闻言一怔，又听惠帝的声音传来，“你若还想让她好，就不要再与她有任何联系！”
这次，容不得她再发一言，惠帝已经命人将她押了出去。
当惠帝把视线转到剩余几人身上，杀小吕家人灭口的太监，立刻浑身颤抖起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昭仪……啊，不！听从采女的吩咐，还望陛下开恩！”
惠帝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带下去，杖毙。”
当何路命人将哀嚎的太监拖走时，惠帝又对李清和道：“谋害锦妍虽不是你的主意，但你知情不报，也当受罚！”然后对何路道：“去东宫跟太子说一声，即日起，李良娣降为七品昭训，并罚俸半年！”
李清和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何路便命两名宫女搀起了李清和，然后亲自带着往东宫去。
与哀嚎的太监相比，目睹主上凄惨下场的馨儿反倒显得格外镇定。
“你不为自己求情吗？”惠帝问。
“奴婢自知有负太后所托，陛下要打要罚，奴婢绝无怨言。”
“哼！太后当年派你去王氏身边，为的是让你约束她的言行。你可倒好，不但隐瞒她的恶行，还替她传递消息！”
“奴婢有罪！”
“朕今晚只问你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暗中投靠了王氏，为什么又在今日出卖于她？”
“是……是素娘将今日之事，禀告给了太后，太后又命奴婢将功补过，将王采女算计三公主的事，告诉陛下。”
惠帝若有所思道：“既然太后干预了此事，想必已有了处置你的措施。”
“奴婢明日便会前去守陵。”
“退下吧！”惠帝对于太后的处置，不能说十分满意，但也不是完全不满意。终归是太后当年布下的棋子，是杀是留还是得由她老人家决定，自己或者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惠帝一个人在殿中又坐了片刻，才等到皇后回来。
“平乐怎么样了？”
皇后叹息道：“芊琬这孩子可真是粗心！在马球场受惊之后，太医就诊断出她怀有身孕，且胎象不稳。可她不仅不让太医上报，还跪在殿外为她母妃求情！唉……”
“她现在怎么样？孩子还能保住吗？”
“她这会儿在偏殿休息，孩子暂时没事，不过太医说，若想让孩子平安降生，日后得好好安养了！”
“让守郡带她回公主府好好养胎，不许她再打探王氏的消息。”
皇后再次叹了口气，旋即，便让紫竹派人立刻去找二附马守郡。
清宁殿今夜的引人注目的灯火，终于黯淡了下来，宫人们已经开始侍候帝后安寝。而星月轩中躺在靠窗软榻上，聆听夜风的昌乐则迎来今晚的最后一位客人。
“二姐怎么不在偏殿歇着？”
平乐走到了昌乐的塌边，却无视了洛儿给她搬过来的矮凳，只是对她以及跟在自己身后的灵儿道：“你们都退下吧！我跟三妹说会儿话。”
昌乐见平乐如此，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
“你的伤好点了吗？”
“我从受伤到现在也不过半日的时间，虽然有太医和林司药一起诊治，但哪儿能这么快就康复？倒是二姐你，如今有了身孕，就当好好歇着，实在没必要过来看我。”
“你都知道了？”
“我虽然只能躺着养伤，但清宁殿今晚的消息，我还是知道的。”
平乐听完，低下了头去，今日发生的种种，忽然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妹妹。但紧接着，她看到了昌乐向她伸出的手，只一瞬间的犹豫，她伸出拉住了昌乐，然后由着昌乐拉她坐在了软塌上。
“你和姐夫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可以当姨母了。二姐，你要保护好这个孩子，我可是很期待孩子叫我姨母呢！”昌乐说话时，脸上带着恬淡的笑意，仿佛今日马球场上的阴谋，清宁殿中的审问都没有发生过。姐妹二人仍如往常那般，没有利益纷争，没有隔阂。
可是平乐只岁月静好的幻想里沉浸了一瞬，接着就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母妃谋害了三妹，而三妹导致了母妃降位受罚的事实。
“三妹，你能不能帮我求父皇……”
“不能。”昌乐阻断了她后面的话。
平乐神情复杂地看了昌乐半刻，然后克制着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道：“对不起，我替她向你道歉，我愿意做任何事替她赎罪。你能不能在父皇面前，替她求求情？”
“她今日想要我死，我绝不会替她求情！”
平乐最大的期望随着昌乐态度的坚决而破灭，她欲离开昌乐的身边，再去寻找其他可能会救自己母妃的人。不料，负伤在身的昌乐不仅未曾放开她的手，更是将她拉到离自己更近。
“二姐，你听我一句劝，别去求父皇，也不要再去找任何人帮她求情，只有这样父皇才不会迁怒于你。”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我的母妃啊！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她自掘坟墓，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平乐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害嫂嫂和你？”
“父皇已经处置了她，前因后果追寻无益。接下来，我只希望你不要被她牵连，我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
“我是她的女儿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她有今日是她罪有应得。”
平乐忽然止住了哭泣，望着昌乐问：“其实，你一直是恨她的吧！不光这次的暗算，还有之前的流言。”
“是，我恨她，但她所做的并不只有这两件事！”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当年她为了让李季上位，而和你外祖一起诋毁林大将军！”
“那你，也恨作为她女儿的我吗？”
昌乐看着平乐与她之间悄然竖起的无形隔阂，叹息着开口道：“你和我一样都是父皇的女儿！小时候不管我和二哥打架，你总是护着我。还有今日，你明知危险，却不顾一切地跑来保护我！你是会一直保护我的二姐，你的母妃是谁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萧儿，今日救你，我不后悔！但是身为女儿，我不能弃母妃于不顾！”
“二姐……”昌乐还欲再劝，却见素娘推门而入。
“二公主，驸马来接您回府。”
平乐松开昌乐的手，“萧儿，你好好养伤，我回府去了。”
“二姐……”昌乐徒劳地唤了一声，然后只能看着她走出殿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