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军队陷入混战中,刀戈划开遁甲,割开皮肉,露出红热与白骨。这夏夜里闷热的空气流转,百合觉得心冷的发冰,她从不想面对的现实,就摆在眼前,残酷在黑夜里发酵,挥散开来,在充盈火光的夜里,消失在众人眼前。
黎明的曙光终是带着一丝希望,穿透无尽的黑暗,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天终是亮了,光明将所有的罪恶一起埋葬。没有了兵器交锋地碰撞声,徒留偶尔地哭号、叫喊。火势越来越小,露出下面乌黑的残骸。战争结束了,只留路上一些处理残局的兵卒。这一仗,打的惨烈,库瓦数万守军全军覆灭,天山下三百年的铁壁铜墙,满目疮痍。库瓦守城总都督,东城守城将领战死于沙场。西城守将带着几十人从西门逃跑,出城门不远,便被拂尘抓了回来。其实即使他们能逃出去,仍是活不了的,因守城失利,在瓦拉国受到的惩戒不一定便比今日的干脆,这样反是少些苦楚。等我们找到应勇时,是在西城门内,库瓦西大门半开着,身后躺着数千的亡士,沈家军的,还有瓦拉的。应勇身上的伤,触目惊心,似乎脸庞也变得模糊了,小腿上的血浸透裤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凝聚在仲夏夜青石板路上。百合清楚地记得一群人奔向应勇,拂尘、周恒甚至更多。沈家军与鞑靼军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库瓦暂由沈家军与鞑靼共同管理,一场战火燎原,八百里再无宁日。
沈家军与鞑靼过库瓦,西南前行一百里扎营。沈家军在东北方向,鞑靼在西北方向。这里是瓦拉边关的第二座城市:瓦纳西。不知为何,周恒并没有下令进攻,只是围困。打了一夜的仗,赶了一天的路,战士们都乏了,百合身体以前有大耗损,实难禁得住这么折腾,昏黄便在营帐里睡着了。此时周恒仍正在与鞑靼二皇子商讨攻打瓦纳西的对策。
这一觉,百合睡的极不安稳,噩梦连连,狰狞的脸,血淋淋的皮肉,鲜血染红的白色花朵,有人拿着长矛,刀剑向她砍来,她想喊却喊不出声,刀剑刺穿身体,哭喊着,仿佛不是她自己的。百合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夏日的一身冷汗,百合从小榻上起身,脚有些发软,那梦境是如此真实,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百合实觉得身体没力气,腹中饥饿,此时已是夜半,周恒仍没回来。百合重新躺在小榻上,这军队中错过了饭时便不会有吃食,即使有,也不是她能劳驾的,昨天营帐里周恒还会准备些零食,今日刚搭的营帐,周恒尚未回来过,自不会有人准备。
百合第二日起来,已经是近晌午,太阳毒辣,临时安营地方没有树荫庇护,炙热的难以呼吸。周恒的营帐里放了些冰块,比不得上一次引井泉的凉快。百合身上的汗衫隐隐浸着汗珠,当日带她洗澡的那个婢女,正坐在旁边小木凳子上给她扇扇子,见她额头上有了豆大的汗珠。百合接过扇子,这两年她再也不习惯别人的照顾,一是,身处险境,竟无人可以信任。二是,倘若别人出于真心,她真回报不起。